“哎呀,这么走又要憋死了……”老者含混自语道。
天上月光正浓,程阳眼力又好,所处位置极佳,低头一看,便是看个一目了然。他这一生也没什么别的爱好,从小就是刻苦修炼,唯一的一点娱乐大概就是跟师傅对弈。古大山下棋,走的都是野路子,没有什么棋谱可言,而且还是半桶水。没想到就是这样,对弈十年,程阳自己倒是琢磨出了一点道道来。此刻他见老者独自下棋,自己便是手痒了。
下方棋盘上,左上角有白子五枚,互成犄角,当中留有气孔,其下方却是被六枚黑子拥堵,无路可走。左下角则是三黑三白,互相对峙。右上、右下黑白子各一,整个棋局看起来是陷入了僵局,无论是黑棋还是白棋,无论如何走动,都是死局。
老者身穿绿色袍子,团成一团坐着,看起来个头不高,花白头发在脑后握成一个小鬏。其怀里抱着一把拐杖,左手执黑,右手执白,正背对程阳冥思苦想,举棋不定。
夜风萧萧,松涛阵阵,竹海婆娑。月下竹林中,那老者正对着棋局冥思苦想,而竹林之上,程阳也没闲着。
程阳看这棋局,起初也是甚为困惑,不由自主竟也是皱起眉陷入了沉思。自从修炼炼药师,程阳的精气神都是有了大幅提升,其头脑思维也更加敏捷,此刻陷入沉思,便是全心沉浸其中,在脑海中为自己勾勒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棋局,不停的试探行走。
左冲右突间,程阳眼前一亮,已经是为白子找出一条出路来。他在树上手舞足蹈,一时兴奋,竟是忘记了自己所在之处,也忘记了自己是在偷窥棋局。
“嗯?哪位在看老头子我下棋?”下面传来一个含混不清的声音,这声音沙哑苍老,听起来说话的人像是八九十岁普通老者。
程阳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失礼了,便从竹子上跃下,走到那老者跟前拱手道:“前辈,是我看棋看的失了神,抱歉,打搅了。”
“呵呵,原来是个后生家,不错不错。”老者笑了。他一副鸡皮鹤发的样子,咧嘴笑的时候,程阳能看到他嘴里甚至都没几颗牙齿了。一缕山羊胡子已经花白,捏着棋子的手也是颤巍巍的,程阳甚至一度担心,他一个不小心就会把棋子掉落到棋盘中,打乱这个精妙的棋局。
“在下程阳,本是来参加武道会的,夜间无事随意出来走走,不曾想遇到前辈在破局,就忍不住看了一下。”程阳道,这老者身上毫无灵力波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老头,可他却知道,指天峰这样高耸如云的山峰,没有一定的实力是上不来的,更不用说是一个普通的老头呢。
再说这里夜间颇为寒冷,可眼前这老者只穿了一件绿袍,很是单薄,在这寒风当中居然安然无恙,足见其非同一般。
“呵呵,不妨事,既然你也爱对弈,我们就算是棋友了。”老者笑了笑,随手拿起左手边的一个锡酒壶,凑到嘴边喝了一口,叹息道,“高山霞瑞,雾气沉沉,峰险神峻,地灵人杰,这种地方最适合饮酒、下棋了,你说是不是呢?”
“在下不善饮酒,因此对前者并不赞同,至于下棋……”程阳环顾四周,淡淡一笑,“此处倒确实是下棋的极佳所在。”
老者眯缝着眼看了看程阳,嘿嘿一笑:“你倒是个爽快人,来,坐。”他伸手拂去对面石墩子上的落叶,让程阳坐下。
程阳谢过他,便信步走到那石墩子前要坐,低头一看,愕然发现石墩子上居然纤尘不染。这里是野外,荒山峻岭,虽然此处天地灵气充沛,风清水秀,确实是出尘的干净,但要说这石墩子上没有灰尘,那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的。刚才那老者随意拂手一扫,将落叶扫开是情理之中,可那微尘若也要被抵挡干净,而尽几尺开外的程阳又察觉不到其灵力波动,那么此人实力就极为可怕了。
虽然心中感到讶异,可程阳依旧是面不改色,他撩起衣袍下摆,掖在腰间坐定,便是笑道:“前辈用黑还是用白?”
“呵呵,我就不倚老卖老了,你是后生,难得这世上有年轻人喜欢修炼之外的事,就你先来吧。”老者淡淡一笑,对程阳说道。
“那好,在下就选这黑子。”程阳道,他刚才已经想出如何将黑子破白子了。
“请。”老者倒是大方的很。
程阳也不含糊,捻起棋子便放棋盘上放,老者也是不甘落后,两人你一子我一子,一个是一路披荆斩棘,一个是如猛虎下山紧追不舍,就这样过了十几手,而后随着程阳的一子落定,大局便是被破了。
老者手执白子,还以为有的下,可仔细一看,人家居然已经把这棋局给破了,不由得惊讶的张大嘴巴,所剩无几的几颗牙孤零零的长在牙榻上,看起来特别搞笑。
“呀,你把这绝杀十诀局给破了哟。”良久,老者才是嘿然一声,言语间颇多感慨。他抬头望着程阳,干枯的眼睛眨动一下,笑着说道:“小兄弟,你下棋多久了?”
“唔,从小时候拿着棋子跟师傅玩耍,到现在大概也有十七八年了。”程阳如实道。
“哦?却不知尊师哪位?我一定要去找他切磋切磋,能教出你这样的徒弟,他一定是个高人。”老者道。
“呃,家师……家师一般都是在醉酒之后才与我对弈玩耍。”程阳脸一红,想起古大山那半桶水,万一这老者要真的找上门去,不是给师傅找难看么?
“哦?呵呵,我就说这酒与棋乃是良友,不可分,不可分啊!”老者笑了笑,站起身来,拂去衣服上的灰尘,摇着头大笑而去,只留下程阳和一个破解后的棋局。
程阳望着那老者缓慢且佝偻的背影,总觉得这个人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暮年老头而已。
当晚,程阳回到住处,胡乱洗漱一下,便进入山河图内修炼不提。
翌日,整个指天宫都是一片热闹非常,都说昨天是开幕式,原来昨天不过是入山门报名,真正的开幕式还在今日。
开幕式上不过是些莺莺燕燕,歌舞表演,还有就是一些大门派募集的资金,购买的烟火燃放。这些在普通人眼里,当然是热闹所在,可是在这些修炼者的眼里,却算不得什么,真正让他们兴奋的,是指天宫外的黑市。
原来因为天下武道会的缘故,一些武道中的二道贩子也是闻风而至。这些人大多数岁数在五六十岁左右,实力各不相同,修炼到死也不过尔尔,因此便是放弃了继续修炼,转为搜罗天下奇珍异宝和武功秘籍,拿来贩卖。黑市在彼苍大陆也是极为出名,与寄卖行一黑一白,相得益彰。
这些人虽然实力不济,但是每个人身上都是有些宝贝护身,因此碰到普通的强盗倒也不怕,但是若碰上了高手强者乃至超级强者,他们便是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了。因此干这一行,也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行当,但虽然如此,依旧是有不少人入行,可见其利润之丰厚。
程阳也闻知黑市开到这里,心中窃喜,便带着李壮等人去逛,梓潼和冉凤是女孩子,对这些不甚感兴趣,更喜欢看烟花爆竹,因此便分作两拨不提。
来到黑市,到处都是露天的摊位,寒风凛冽下,所有的摊位都是被摊主用灵力护住,尤其是那些卖书的,免得大风将破旧古籍吹散了。
“嚯,摊子还不少嘛。”李壮站在指天宫侧门看去,黑压压一片足有数百个摊位,游览购物的也是不计其数,不由得就兴奋起来,摸向自己的钱袋子。在跟随程阳以前,他也不过攒了数万赤灵币,可跟随程阳之后,基本上就是吃香的喝辣的,有啥好处他都能落上一份,虽然他不是个贪财的人,可是能有这样的好处还是很开心的。这不,现在他的储物袋中就有近十万枚赤灵币,平时没处花,现在小奢侈一把还是很过瘾的。
“嗯,是不少,不过骗人的也多。”宗半鬼在一旁阴森森道,即便是青天白日,他依旧是一副鬼样子。好在这武道会上,能人异士多如牛毛,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倒也没人太在意他。
程阳笑道:“不管是骗子还是货真价实,我们去开开眼界也好。”说完便是让小黄和雷自由活动,自己则带了李壮和宗半鬼举步往黑市走去。
一路走来,摊位上的一些东西竟都是些可有可无的东西,无论是武学功法,还是灵草材料,抑或是武器,没一个能让程阳看得上眼的。
“唉,没有可心的东西,怎么黑市掉落至此呢?”程阳不由得微微叹息。
其实黑市没变,只是程阳变化了,变得还挺大。当年在响水镇,还是一个不出名的少年时,程阳也曾去过一次黑市,那一次进了黑市,简直看到什么都想买,苦于囊中羞涩,不能全部买下。而这一次,他早已是一大门派六方门的门主,这几次奇异经历,得到了不少的宝贝,那水帘洞府中更是有成千上万的宝贝,每一件拿出来都比这里的强,所以是看不上眼了。
一路逛下来,没有什么收获,程阳有些意兴阑珊了。倒是在一处摊位上,李壮看上了一个宝贝,倒也不是什么奇珍异宝,不过是一个可以垂悬在战刀屠戮上的吊落而已,也不值几个钱,他心里喜欢,就想买下。
“老板,这个多少钱?”李壮问。
“老板,这个怎么买?”又一个声音传来,却是从对面逛来的一群人中领头的一个个不高,却很壮实的年轻人,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眼睛斜楞着,脸上满是横肉。
李壮一看对方与自己抢这东西,便是脸一黑:“我说这位兄弟,凡事都得有个先来后到吧?我先你一步看上这吊坠,就得我先买。”
“切。”那人斜楞了李壮一眼,嘴里嗤了一声,也不管李壮,便兀自去掏钱付账。
“你做什么?”李壮上前一步拦住他,“朋友,出来行走,这样做事恐怕不太好吧?”
程阳冷眼看着这一切,他有心要站出来,却被宗半鬼一把拉住:“门主,这种小事就不劳您亲自出手了,您是一派宗师,一门之主,要是轻易什么事都自己出马,那也太让人瞧不起咱们六方门了。就让李壮自己解决,我们静观其变。”
程阳闻言想了想,觉得确实也是这么回事,便依了宗半鬼的话,走到一旁,冷眼瞧着。同时心里也是琢磨宗半鬼的话,暗暗说道:“宗老说的对,我如今是一派宗师,确实应该拿出门主的气度来,不然别人也瞧不起我六方门。”
这边程阳心里想什么李壮并不知道,因为他正跟那个矮个男子吵的热闹,引的周围一圈围观的人,反正这会也没事,有热闹看岂不是更好。
“咦?那不是开阳宗的二弟子么?”
“你说那个?矮个子吗?”
“不是,矮个子身旁的那个,听说叫刘雷,厉害的很呐!”
“不会吧,霹雳手刘雷?听说他一手贞元雷已经出神入化了,快比上那个不难不女的了。”
“你是谁?不要给我引火上身,敢说亓艾阳?不想活了啊?”
众说纷纭,所有的议论自然都落入了程阳的耳朵里。
“开阳宗?难道是开阳山上的开阳宗?那可是传闻中二流宗门中的翘楚啊。”程阳心里暗道。
“我不管你怎么说,小爷我看上这玩意儿了,无论怎样都要得到!”那矮个青年嚣张道。
李壮脸色越发难看,他的性子耿直脾气急躁,最是吃不得这些恶气,因此便是一跺脚,吼道:“他娘的,你属螃蟹的吗?横行霸道惯了吧?今儿个你李爷爷就要你知道,我们六方门不是好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