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我们家主子才没有勾引祁王殿下。祁王殿下待我们家小姐好,是因为小姐是祁王的救命恩人!”
巧儿着急辩驳的时候,并没有注意离盏的目光有一瞬微微的失神。
就连离盏自己也没察觉到自己的异样,只是觉得心口上隐隐刺了一下,短促的像是一瞬的错觉。
“素素,你住嘴!”柳衍急忙呵斥了自家丫鬟。
“小姐,是她们……”
“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么?”
“是……”素素不甘的低下头。
离盏转头定定的看向素素,目光平和,却不带任何温度,周围事物投射其中,都变成了毫无生气的样子。
素素冷不丁的与她对上了一眼,明明离盏毫无表情,却无端令人心生畏惧。
素素警惕的缩了缩脖子,紧接着就见离盏缓缓的扬起右手。
“啪!一个巴掌落在素素脸上,措不及防,却清脆又响亮。
素素被打得有些发懵,本能的捂着脸朝柳衍身后藏。
“小姐,小姐……”
柳衍也被离盏的架势给吓住,她越是面无表情,就越是冰冷的骇人,只不过柳衍身为官宦子弟,从小养尊处优培养起来的傲气还是有的。
柳衍抓着桌角,竭力绷住最后一丝硬气。
“离小姐,你未免太过分了!我柳家是来提亲的,你无礼提出悔婚也就罢了,还要动手打我柳府的丫鬟。素素是我的贴身丫鬟,再有什么不是,也轮不到你来教训!”
离盏揉了揉自己手心,漫不经心地道,“柳小姐要是能管教好自己的丫鬟,我又何须费这种劳力?毕竟这丫鬟的脸皮子比我手板心里的肉还厚,一掌打上去,最疼的未必是她。”
“离小姐真是巧舌如簧,打了我柳家的丫鬟,我还得对你感恩戴德了?”
“不是么?你想想她方才说的那叫什么话?贬损我也就罢了,我素来不喜欢争斗,随便一听,忍忍也就过去了。可她居然敢排揎起祁王殿下来,说祁王殿下送我的这些贺礼,是为了向我献殷勤。呵……殿下可不是什么好脾性,要是此话传到他耳朵里,再被人添油加醋的多加两句,祁王殿下到底会怎么看你柳衍,我还真说不清楚。”
此话完完全全击中了柳衍的软肋。
离盏施施然的笑着,眼里闪着阴冷而狡黠的光芒。
柳衍忐忑起来,听她的口气,似乎想要同祁王告状……
这可怎么办?
祁王本来就同她交好,处处护她都来不及,要是离盏真的添油加醋的对祁王乱说,那自己岂不要变成一个悍妇外加长舌妇了?
柳衍思量一通,赶紧把身后的素素拉到面前来,自上而下狰狰的看了素素两眼。
“啪!”随着一个巴掌声,素素的另外半张脸也跟着肿了起来。
素素不可置信的看着柳衍。
“小姐?”
柳衍的右手还在不自觉的发抖,她从没动手打过人,这是第一次。
“你太不像话了,让你住嘴,你偏是不听,你是不是不把我这个主子放在眼里了?”
“小姐,我……”
“快向离小姐道歉!”
向离盏道歉?
向她嘴里的一只野鸡道歉?
如果真的道歉了,那方才她是如何折辱离盏的,现下就加倍的奉还在了自己身上。
她自小跟着柳衍,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
素素紧紧咬着嘴唇,黑色绣夹裙子被她紧紧抓在手中,一截脚踝袒露在外。
离盏脸上的耐性正在一丝一丝的消退,柳衍急不可耐的发出低吼:“素素!”
素素闭上眼,一边哭一边像离盏低头,“离二小姐,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离盏怡然的的看着她主仆二人,赏心悦目。
“今日上门,本该是向离小姐商议一件喜事。奴才不该口不择言,胡说八道……可这一切并不关我家小姐的事,错全都在我,还望离小姐大人不计小人过。”
“我要说不呢?”
素素无助的看了柳衍一眼,柳衍涨红了面颊站在一旁,根本无力招架离盏的刁难。
一声声脆响在花厅里传开,素素自己掌起自己的脸来。
“奴才错了,都是奴才一个人的错,离小姐要是不肯原谅,奴才就把自己的脸掌到烂为止。”
素素的脸很快就越肿越高,离盏冷眼看着,一言不发。
素素下手等不来原谅,下手便越来越很,巧儿在后头听着,都开始有些于心不忍。
但回想刚刚素素骂她主子的那些难听的话,还是觉得活该。
少顷,花厅外传来脚步声,火头手里端着紫色的圆颈铜壶来给她们添茶水的,孙察跟在后面,似乎是有事要禀。
谁知还没走进花厅,便听见奇怪的声音,抬头就对上这么一幕。
二人呆住。
柳衍察觉外头有响动,知道被药局的下任瞧见了,更加无地自容。
“好了,别打了。”离盏眼梢微微瞥过素素嘴角的流出的一丝血,轻轻的挥手。“你这叫什么道歉,让别人看见,还以为我在欺负你。”
“是是……”素素连忙擦干嘴角的血渍,躲在柳衍身后藏起来。
孙察在外头,已经被柳衍和素素看见了,他进来也不是,不进来也不是。
“孙掌柜,进来罢。”
孙察笑,硬着头皮领着火头上前。
一进花厅,他就感受到了奇怪的氛围。
“天冷了,奴才怕茶水凉得快,特意另沏了一壶。”
“添上吧,正好和柳小姐叙了好半天的话,口舌也有些干了。”
孙察很识时务的没去看柳衍的脸色,只是恭恭敬敬的给她们换了茶水。
柳衍片刻都待不下去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走人。
“离小姐,今日叨扰太久,我就先回去了。”但是想想自己来的目的,抿了抿唇还想重提一句,奈何一对上离盏那双冰冷冷的狐狸眼睛,她连舌头都捋不直。
“柳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离盏指着桌上摊开的婚书,“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忘了?”
孙察的目光不可抑制的朝着那大红的婚书望去,柳衍仓皇的把婚书捡起来叠进手袖里,连装婚书的匣子都来不及拿。
“告辞。”
“柳小姐慢走,别忘了方才我向柳小姐说的那些话,还望柳小姐一一转达给柳大人和柳公子听,至于我家这边,我会和离老堂主好好谈的。”
柳衍艰涩的点头,带着素素出了花厅,孙察要送客,柳衍谢绝。
素素一直埋头紧跟在背后,在堂前堂后的人一样的注视下,逃难般的终于上了马车。
“快走,不要多留。”柳衍对马夫道。
马夫赶紧打马离去。
马车晃晃悠悠的前行,周围渐渐传来人群的闹嚷声,柳衍的心绪才慢慢和缓下来。
西局不大,从花厅到前堂根本走不了几步,她却总觉得后头有追兵在穷追不舍,令她加紧了步子仍旧觉得路途十分的漫长,到现在心口还扑腾的厉害。
她深深吸了两口气,看向一旁默默流泪的素素。
“素素……”她抬手,想摸摸素素脸上的伤势如何,本是嫩白的面皮子现在变成了红紫色,肿了老高,像随时都要浸出血来一般,她手生生顿住,不敢碰了。
“还疼么?”
“不疼了。”素素摇着头,泪珠子就断了线的流下来。
“叫你受委屈了。”柳衍重重的叹气,也跟着抹泪。
素素知道柳衍不善和人争吵斗狠,见柳衍也哭,对柳衍方才置之不顾的怨气也就烟消云散。
素素心里更加难受起来。
“小姐您不要往心里去,我这都是皮外伤,上了药,过些日子就见好了……”她到这时,还是死死的拽着自己的绣夹裙,一刻都没放松,“是奴才自己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离盏故意拿话激我,我没察觉,还把她当一个没教养的女人看待,使气乱骂一通,没想到竟然着了她的道……”
“她心机极重,我也莽撞了。”
“是奴才给小姐添麻烦了……”素素愧疚的低下头,“不知道她会不会将此事说给祁王殿下听……”
柳衍想了想到,“应该不会。她在祁王面前一直扮柔弱,你已经自掌了脸面,要是她再向祁王胡说八道,祁王一旦追究下来,我用你脸上的伤势反诬她一手,她划不来。”
素素听了稍安,抬手,小心翼翼的揩着脸上的泪痕,“可是柳大公子的婚事恐怕没那么好办了,奴才看离盏的态度,是铁了心不想嫁进柳府来。”
“那不一定。她要是往后还想在京城混下去,总还是得顾点脸皮。离家已经答应了此事,她作为一个小辈就算再不愿,也不能反悔婚事。这天下有多少个女子能嫁给自己心仪的男人?到最后还不都迫不得已的坐上了花轿。她离盏再厉害,也不过是三千弱水中的其中一瓢,最终还不是得跟随大流,难不成还能逆流而上?”
素素点点头,过了半响后又担忧道。“可离盏最后若是嫁进了柳府,祁王殿下会不会记恨咱们柳家?”
说到这处,柳衍目光一时变得迷茫,她隔了很久,长长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