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去几天了呢?
神奈喜倒在柔软得不可思议的床上,那个陌生的天花板都不知道已经盯着看了多久,心就像死了一样平静,要不是还需要喘气,她或许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她侧头看向墙上的挂钟,时间却无情地告诉她现在不过过去了几个小时,她还得在这间大屋子里呆上好久。
是的,神奈喜现在所在的正是栗林润的家,她最后还是选择了跟他离开,对方可是连第二个选项都没有给她留,而几小时前的对话仍在她的脑袋里訇然作响。
栗林润说要她帮个小小的忙,她不至于傻到会相信那个“小小”真的是小小,但同时也无法理解拥有这般力量的他为什么会需要她的帮忙。
至于是帮什么忙,栗林润并没有明说,面对神奈喜的疑问也仅仅是回了一句——
“陪我去一个地方。”
嗯,陪他去一个地方,听起来确实没有什么难度,但在目睹他的凶残后,神奈喜还是决定保留意见。
或许是看出了她当时的态度,栗林润又向她补充说道——
“这件事本身对我们而言都是双赢,我达到了目的不说,阿喜你应该很想知道一切的真相吧,虽然你嘴上没有承认,但心底可是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父母是神器的事实,难道你就不想搞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吗?又或者说,你不想救你那所谓的父母吗?只要你跟我走,你的愿望我都会满足。”
栗林润那伪装成无害的脸确实很据欺骗性,说出的话也极具诱惑力。
“我可是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人呢,阿喜。”
没有理由的,神奈喜直觉上感觉得到,栗林润的这句话并没有说谎——
“好,我答应你。”
然后转眼间,她就在栗林润的这个大屋子里了。
此刻的神奈喜依旧望着那陌生的天花板,脑袋的完全放空,已经感受不到时间得流逝。她仍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但唯一清楚的是,神奈喜现在能做的事就是保护自己的家人。
她翻了下身体,从自己的前臂望到指尖,隔着窗帘仍能隐约感觉到屋外的阳光明媚。
——稍微有点刺眼。
楼下又传来了什么东西砸到地上的声音,砰砰地持续了好一阵,神奈喜躺平了身体、面无表情地睁合了下眼睛,找些事做或许就能让时间走得快点。
神奈喜从床上坐了起来,眼前的画面从天花板变成了电视背景墙,顿了一秒后木然地站起来后向门口走去。
她捏着门把的手停了一下,没有转头也能察觉到身后有什么东西跟了上来:“我不会离开这里的,而且就算我想离开,也做不到的吧。”
话到此为止,神奈喜毫不犹豫地开门走了出去,身后的躁动声却没有再跟上来。
栗林润和野良都不在,本就偏大的屋子更显得空空荡荡,不过比起她刚才呆的房间,从窗户照进来的阳光已经让楼下多了几分生气,而她在房间里听到的动静也听得更清楚了,除了砸东西的声音,现在还能听见隐约的哭声。
神奈喜循着声音走了过去,那是离门口较近的一间房,拐弯就能看到,她现在门口呆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上次来栗林润家听到的应该就是这个声音。
从房间里传来的哭声是个女人,声音有些熟悉,那应该是她认识的。
门并没有锁,神奈喜很轻松地就推开了门,正在里面用椅子砸墙的女人在听到开门声后僵住了身体,就连高举过头的椅子都在松手后砸到了地上,她看起来很兴奋,因为哭声已经在暂停后变成了欢愉的笑声——她或许是误会什么了。
但神奈喜却没有好心情去告诉她那个或许会让她心碎的真相,只是平静地看着背过身的她拼命地擦拭脸部,整理衣摆,直到结束后满面笑容的转身。
“柊哉你来了!”
被错认了是当然的事,神奈喜向屋里的女人点了点头,淡淡地笑了:“好久不见。”
与神奈喜不同,女人满脸的笑意在看清来人后降到了冰点,却又似想起了什么,面目开始狰狞起来:“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柊哉呢?!他去哪里了?!”
神奈喜的表情没有变化,走进房间后才露出稍有疑惑的表情:“柊哉先生去哪里了?这种事情难道不是身为他恋人的本间小姐才最清楚的吗?”
是的,房间里的女人是本间七海,那个被时间小偷夺去了时间、失去了年轻与美貌的可怜女人,在那晚撞死了东泽辽、风穴大开之际就不见了的她原来又被栗林润带回了这里。虽然逃避了法律得追责,但现在被结界困在这个房间里的她过得不比在监狱好到哪儿去,甚至更糟。
“你在讽刺我吗?”本间七海冷笑了一声,枯槁的手一下一下优雅地抚着自己全白了的长发,那确实是梳得很好看的发型,还有脸上得体精致的妆容,只是出现在她的身上就变得特别可笑。
“没有的事,看到本间小姐还跟从前一样,我就放心了。”神奈喜加深了笑意,这间房还是没有任何可以反光的东西,确实是一点都没变。
没有意思,神奈喜觉得来这里还不如在自个儿那里躺着,完全没了兴致便打算离开:“那我就不打扰本间小姐了,告辞。”
没有顾得上神奈喜这番话里同样的讽刺,本间七海只知道她要走了,端着的脸色一下就慌了,几步奔过去就拖住了她的手腕,焦心匆忙地问道:“神奈小姐,你、你看到柊哉了吗?”
神奈喜不待见这个女人,加之手腕原本就痛,被这么用力一拉已经非常不耐烦了,但在看到本间七海那样子后又忽然来了好心情。
这么看来,栗林润已经很久没有来看本间七海了,他们根本不可能是什么情侣关系,但依照栗林润这种万事算尽的性格他不可能把这么一个没有用处的人养在身边。
本间七海,这个女人一定是栗林润要用到的一颗棋子。
不巧的是,现在的神奈喜很乐意去做任何可以给栗林润添堵的事。
神奈喜回过身,收回了刚才讽刺多过关心的笑容,露出貌似真心的担忧:“诶?栗林先生没有告诉你他去哪儿吗?”
“谁、谁问你什么栗林先生?!我问的是我的男友!我的柊哉!”本间七海紧紧抓着神奈喜的衣服,那眼神就像要把她吃了一样。
“诶?难道本间小姐不知道吗?”神奈喜吃惊地反问道。
“知道……我要知道什么?”
“柊哉只是host的艺名吧,难道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你……他的真名叫栗林润吗?”神奈喜试探地问道,但很快又露出笑容,“本间小姐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啦,身为女友的你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本名。”
“什么啊……你根本就是胡说的吧……什么本名……什么栗林润……”本间七海怔怔地看着神奈喜,惨白的脸色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粉打厚了,她松开了抓着神奈喜衣服的手,几乎要倒在地上,只有嘴里仍一再重复那些话。
“本间小姐真的不知道吗?真抱歉,是我太多嘴了。”
恋爱脑的女人真的很好对付,尤其是本间七海这种将自己逼上绝路的类型,她崩溃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眼泪早把那些涂得过重的眼妆糊得一片黑,却仍在不停说服自己刚才听到的所有话都是骗人的。
“没错没错没错……柊哉是我的恋人,柊哉只会对我温柔,他说过会娶我的,本名什么的一定是忘记告诉我了……对的,一定是这样的,没有来看我一定也是因为工作太忙的关系,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不要我?”本间七海停下了动作,瞪着大大的眼睛,里面棕色的大直径瞳片都要掉出来了,在要可笑的言论成功说服自己后,她又把仇视的目光投向了神奈喜,“你……一定是你个贱人想要从我身边夺走柊哉!所以才说这些话来离间我们!”
“……”神奈喜的眼角跳了下,恋爱脑的女人脑补能力倒是突破天际了,不过她也懒得跟个半疯的女人解释什么。
“早知道……早知道当初就该连你一起撞死!没错……跟那个该死的男人一起,把你们的身体、骨头、内脏全部压在轮胎底下,狠狠地碾过!你们通通下地狱去吧!”本间七海说着说着又忽然笑了,仿佛又看见了那晚上的血色,那确实是最美不过的了。
神奈喜的目光染上了寒意,她收敛起了脸上所有的表情,连最后一分怜悯都不会在给这个女人:“我说,栗林先生真的爱着本间小姐你吗?”
“那是当然的了!柊哉他可是深深地爱着我!”
“也是呢,本间小姐是这么美丽,栗林先生又怎么可能会注意到像我这种平平无奇的类型。”神奈喜貌似伤心地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了之后重新配的、会习惯性带在身边的眼镜,她将它放到了本间七海的手里,“可真是美丽呢,本间小姐。”
本间七海一时没有明白神奈喜的用意,只是愣愣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眼镜,然后她看到了,在那镜片反光中出现的女人——一个满头白发、皱纹纵横、又脏又丑的老太婆,她正露出同自己一样的惊恐表情。
“那么,祝你们百年好合。”
“啊——!!!”
……
在那绝望到了极致的凄惨叫声中,神奈喜开门离开了那间房,金色的眸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流动光影。
她扫了一眼门外倚靠在墙上的男人,也仅仅是一眼,连惊讶都算不上,她便转身径直离开、走回自己原来的房间。
从生理因素来讲,大概是多看一眼她都会觉得浑身难受。
栗林润看着这么冷淡的神奈喜也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在习惯性地将那扇门后女人的凄厉叫声无视后走到了客厅,正好瞧见楼上的门被重重地关上。
“真的是被彻底讨厌了呢,父亲大人。”野良坐在沙发靠背上,有些好笑地看着栗林润。
“嘛,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吧。”栗林润坐到沙发上往后一靠,微笑地看着紧闭的房门,几只藏在房中的妖狼具象化而出,走到了他的脚边,“对了,夜斗那边怎么样?”
野良掩口笑了:“放心吧,他可是跟个笨蛋一样在一直看着手机呢。”
“那就行了,在这个关头我可不想再分出精力应付他,完美的计划在最后出了差错,我可是会伤心地哭出来的。”
“啊,说到这个,陆巴的事您打算怎么处理?”野良侧转了身体,轻靠在了栗林润的肩膀上。
“意料之中的事啦。”栗林润对这件事确实不怎么在意,一只手抬手拍着妖狼的脑袋玩儿,另一只手在茶几上翻来翻去的,“他可不是一个安分的家伙,原本的意图就是杀了毘沙门,他又怎么可能放过这次机会呢。”
“所以就这么放过了吗?”
栗林润没有接话,此刻的注意力完全放到了手中的旅游杂志上,翻到的那页刚好是在介绍各地有名的神社,他随便扯下一张就揉成了团往远处一丢,对手底的妖狼打了个响指:“去吧!波奇!”
几个妖狼闻声僵硬了一秒,但还是乖乖地照着他的话跑去叼了纸团回来,栗林润很高兴地拍着它们的脑袋说要奖励顿肉骨头,到了最后才又忽然扯回原来的话题:“说老实话,我不是很喜欢看到他自作主张为自己加的戏份呐。”
野良听懂了他的意思,她既已明白该怎么做了,便不再多问,注意力也投向了那几只郁闷非常又不敢表态的妖狼身上,笑着提醒道:“父亲大人,它们可不是狗哦。”
“诶?是这样的吗?”栗林润露出个很是吃惊的表情,但仅仅维持了三秒又笑了,“嘛,这种事情没关系啦。”
他依旧温柔地摸着妖狼的脑袋,嘴角的笑意只增不减:“对我而言,只要听话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