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林润说神奈和彦和神奈幸不是人,他们的真实身份是神器。
神奈喜不相信,哪怕看到了父亲在听到那番可笑至极的言论后一闪而过的的慌张,哪怕他之后的演技是那么的漏洞百出,哪怕他的辩驳听起来是那么没有说服力。
“你个家伙从哪里来的!这是犯罪知道吗?!”神奈和彦回过了神,或许是意识到了刚才自己的反应完全已经是在承认了男人的话,他转头看向神奈喜,是在试图挽回,“阿喜!别听这个疯子胡说八道!快去报警!”
“……嗯。”神奈喜扯了扯嘴角,强迫自己开口,“没错,他是个神经病……我们报警。”
根本就是在逼迫自己不去思考,不去深究,神奈喜开始挣扎着脱开抓住她四肢的手,但又怎么可能比得过那种妖物的力气,换来的只是越来越紧的束缚。
“喂喂,阿喜,不管怎么也不能说我是神经病吧,多伤感情。”栗林润似乎很忧伤,只是那神态表情更像是在看戏,抬手间又让仍在嚷嚷个不停的神奈和彦再次闭嘴,“你该明白的吧,我跟你所谓的爸爸到底谁说的是真的。”
神奈喜停下了动作,闪烁的目光在抬头的瞬间掩了下来,她看了眼仍神情激动的神奈和彦又摇了摇头:“我不相信。”
“诶?你不相信吗?”栗林润反倒有些惊讶。
“正常人都不会相信的吧!突然说我的父母不是人什么的!”
“啊,这可糟糕了呢,要怎么样才能让你相信呢。”栗林润作出苦恼状得挠了下头发,唉声叹气的,忽而听到了什么抬头朝神奈喜身后的方向看去,“啊,螭来得正好。”
是没有听过的名字,但确实有谁来了,神奈喜已经听到了身后玄关方向传来的木屐声。
她侧过头,等待从墙的出现的人,却在看到那个熟悉的侧颜后愣住了,来人身着和服,头顶天冠,黑色短发和白皙的皮肤衬得五官越发精致,还有就是,那隐约可见的刺字和无事不挂在嘴角的笑容——
“野良?”
野良转头朝神奈喜笑了:“看到你还这么有活力,真替你高兴呢,阿喜。”
神奈喜沉默地看着野良,再次转头看向栗林润,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在被野良拉着跳入净水池后会在栗林润家里醒过来,这两个人原本就认识。而再往前一想,鬼子母弘音一事也是野良过来告诉夜斗的——她忽然有了个可怕的假设。
“你可真慢呢,螭。”栗林润对野良说道,依旧用着神奈喜未听过的名字,但对野良而言,名字众多本就是件很正常的事。
“见那个人,稍微用了点时间。”野良踩着木屐,绕过神奈喜走到栗林润身边。
“哦,他啊。”栗林润露出了兴致缺缺地表情,转眼就把这个话题抛到了脑后,“螭,你还是快来帮我想想办法吧,阿喜就是不相信我呢,枉我还这么好心地来告诉她真相。”
“什么嘛,我就说阿喜对父亲大人的信任度不会太高。”野良抬手掩起嘴笑了起来。
“明明这次是个池面呐。”栗林润低下了头,这次好像是真的被打击到了的样子。
明明是这么和谐的对话,神奈喜却再次受到了惊吓,如果她的耳朵没有坏掉,野良刚才叫栗林润是用了——
“父亲……大人?”
野良微顿,转身望向神奈喜的同时又随即笑盈盈地勾上了男人的脖子,神态语气比往时多了分微不可察娇俏:“是的呢。”
……所以说,栗林润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年轻多金的金牌牛郎,而是个实际年龄至少四十的中年男人吗?
“阿喜,不用拿这样的眼神看我,我或许比你以为的还要大得多。”栗林润一眼便看穿了神奈喜在想些什么,貌似好心地为她解释着,但事实上却是第二次被打击,“……但是我心态还是很年轻的,青春啊青春。”
好吧,栗林润摆明了就不是普通人,姑且就当他是驻颜有术吧。
“啊,顺便一提。”栗林润在打击中忽然又竖起一根手指,“夜斗他也是叫我父亲的哦。”
“夜斗?!”神奈喜受到冲击的次数已经完全跟上栗林润受到的打击了,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栗林润,仔细想了想后又毅然摇了摇头,“不可能,夜斗根本就不认识你……你果然是个满嘴胡话的神经病。”
“一说到夜斗就好像整个人都来精神了,真好呢你们的感情。”栗林润无奈地摇着头,还觉得挺惋惜,“我可真是羡慕……不过我可没有骗过你哦,阿喜。”
“从认识的第一天就开始在骗我了吧,你个混蛋。”神奈喜瞪了眼貌似无辜的男人,长得帅也无法再为这个男人加分。
“呐,为什么阿喜从来不考虑是夜斗骗了你呢?”野良忽然接过话,她笑看着神奈喜,似乎不想错过她的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夜斗是不会骗我的。”神奈喜近乎是脱口而出,好像只有这个问题不需要思考,她也已经不想再为些是敌非友的家伙随便说出的几句话就发生动摇。
栗林润抬手摸了摸野良的脑袋,笑得意味不明:“所以说我才会这么羡慕呀,螭。”
“说的也是呢。”
没有明说的对话,两人的态度暧昧,就像是在本就极度混乱的神奈喜心里再掘开一个新的口子,灌入所有要把她一直以来当作理所当然的东西斩断的恶意。
——夜斗是不会骗我的……只有他一定不会骗我。
神奈喜告诉自己,这是她所深信不疑的。
但栗林润要做的就是要把她说深信不疑的东西通通碾碎。
“忽然想到了个不错的主意呢。”他这么说道,抬手间将他背后的那些黑暗物质召唤至身边,“阿喜你应该知道的吧,和人类不一样,神器碰到一些东西,可是会生病的。”
带着面的几匹狼迈开爪子走了出来,可怖的尖牙外露,口水从嘴里流下落到地上,如同腐蚀液体般将地板灼出滋滋声。
“喂!等一下!”神奈喜意识到了栗林润的用意,眼看着他挥下手,想要出声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妖狼在接到命令后一跃跳起,三两步便飞速扑上倒在地上不得动弹的神奈和彦——
“啊——!!!”
瞬间被妖狼围住的神奈和彦痛得喊出了声,那不是可以忍受的痛楚,妖狼用利爪划开他的皮肤,尖牙咬断他的手脚筋,每一个伤口都几乎可见骨头的森白,最可怕的是,从中流出的血却非红色,而是骇人的黑,那正是带给他痛楚的真正原因——
恙。
就像毒素一样,从伤口入侵到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那确实是神奈喜见过的、带给神明与神器最大痛苦的“病症”。
“……住手,住手……我说住手啊——!”
神奈喜大喊着,她拼尽全力要向前走,身后却仍被牢牢地抓住,一步、两步,用劲过猛连脖子上的青筋都绷紧了,她想往前走得更多一点,肌肉被过分拉扯,手脚被勒出了深深的血印,但就是……就是再也迈不了一步。
“一定要好好看着哦,阿喜。”野良走到神奈喜身边,面对这残忍的一幕,眼神却越发温柔,“那就是神器的堕落。”
“不要……不要再继续了。”
“那就承认吧,你的父母都是神器,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这就是栗林润要让神奈喜认识到的唯一真相。
神奈喜一怔,瞳孔剧烈地紧缩着,就连挣脱的动作都停滞了——
什么叫做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可如果,只是如果,她的父母都是神器,那她又是什么呢?
——神奈喜到底是什么?
“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神奈喜’,你终于明白了吗?”
“才不是——!”神奈和彦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他勉强挣脱开了术,忍着巨大的痛苦抬头看向近乎被逼近崩溃边缘的神奈喜,“阿喜你是我们的女儿!我们一家三口一起生活了十六年!你才不是什么都没有!”
“啊啊,稍微有些吵呢。”栗林润揉了揉耳朵,抬手又是一挥。
神奈和彦的身后瞬间出现了同困住神奈喜一样的黑色手臂,只是不同的是它们手上多了针线一样的东西,一把扯住了仍要继续说下去的神奈和彦,将他的上下嘴唇捏在一起,由嘴角开始下针,针连着线,线连着针,一下接着一下,直到嘴巴完全被缝合才消失。
“唔……唔——!!!”
神奈和彦只能发出闷闷的惨叫,他痛苦地蜷曲着身体,恙已经侵蚀了他大半,颜色最深的部位已经露出了细缝,而后在同一时间唰得睁开,那是一颗颗瞳色大小不同的眼睛。
——就要变成妖魔了。
“爸爸——!”神奈喜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绝望,耳边却是男人未停止过的蛊惑——
“承认吧。”
“快说吧。”
“你的父母是神器。”
“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那样的话,我就会停止哦。”
“……真的会停止吗?”神奈喜颤抖地嘴唇,眼前这样的画面真的已经一秒都看不下去——在亲人面前,她真的是个非常非常胆小的人。
栗林润的嘴角在瞬间划过诡谲的弧度,笑意已达眼底:“啊,是的,那样我就会停止的。”
神奈喜的视界已经彻底模糊了,她所做的是要将自己的存在完全否定,可眼下却没有其他选择,她不管什么神器,她唯一知道的是自己的父母在受尽折磨后将会归于无边地狱——
“……好,我承认——”
“不可以——!!!”
“……!!”神奈喜倏地睁大了眼睛,张口要说出的话被截断了。
那是神奈和彦的声音,被缝住了嘴唇,却仍用蛮力将线撕扯开来,导致的结果就是玩好的嘴被割成了血肉模糊的好几块,中的每一次说话都在淌血。
“只有这句话绝对不可以说!”
栗林润沉下脸,他看着这样的发展的耐心差不多已经到了极限,他知道再这么下去,神奈喜是绝对不会将那话说出口了——算了,反正原本的打算也只是让神奈喜跟自己走罢了,稍微再等等吧。
妖狼回到了栗林润身边,带面的妖魔再次在神奈夫妇身后出现,再次堵上神奈和彦的嘴后将他和仍未恢复意识的神奈幸拖入黑暗消失在了原地。
“好了,余兴节目还是就此结束吧。”栗林润拍了下手,刚才的一切在他心底确实就像他所说的那样,只是觉得那样会更有趣一些。
原本以为眼前的少女还会开口骂他什么,可等了半天也没有反应,只是低垂着头默不作声,脖子和手脚勒出的伤口还在滴血,好半天后才听到她沙哑的声音——
“……你到底想干什么?”
于是又回到了老问题,不过栗林润这次有了好好回答的心情——
“应该是要你……帮我一个小小的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