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戏院白秀珠碰到了金燕西一行人,他带着冷清秋和冷太太,后面跟着金荣,喜气洋洋地走过来,只是碰到白秀珠跟李浩然站在一起,倒是也觉得有些尴尬,毕竟两个人之前是情侣,现在新旧人凑到了一堆……
白秀珠倒是知道他是在尴尬什么,心想着这一世金燕西比上一世成熟了不少,如果不重复上一世的悲剧的话……
她这样想着,便主动跟他们打了招呼,“燕西,这位是冷小姐吧?”
金燕西咳嗽了一声,看了冷清秋一眼,生怕她误会什么,忙道:“秀珠,你也跟李公子来看戏吗?这位是冷小姐,这位是冷太太。”
“冷小姐、冷太太,你们好,我是白秀珠。这么巧能遇上,你们是哪个包厢的?”
白秀珠脑子里忍不住浮现出当年的一幕幕来,最后却都如烟云一般散去,还是现在要紧,她能帮这两人多少就帮多少吧。
金燕西看了看戏票,在楼上,东面的隔间。
白秀珠摇头,“那便没办法一起了,我们还是分开吧。”
金燕西也跟着点了点头,冷清秋等人站在那边不说话。
这一世她不出来搅局,冷清秋跟金燕西之间的感情也就是顺顺当当地走下去,有时间再多跟燕西说说别让他出去瞎胡闹,也许能够做出一些改变。
白秀珠这样想着,跟李浩然告别了金燕西一行,上了南边的包间。
李浩然问道:“你那么亲昵地喊那金七爷,怕是要让冷清秋生疑的吃味的。”
白秀珠笑着回头看他,却说道:“那有什么不好吗?”
“你……”李浩然闹不明白了。
“谁不知道你话里的意思啊,你分明是嫌我这样喊他太亲昵,却偏要说人家冷清秋小姐觉得如何如何,你何必这样拐弯抹角,你直说我又不介意。”白秀珠很是聪明,不过这话里就带了些小得意,坐下来的时候也微抬着下巴,看得李浩然心痒,伸出手去刮她鼻梁。
“好吧,我的大小姐,就你聪明!”
白秀珠笑出声来,“你这人动手动脚的,不跟你说了,反正冷清秋才不会误会呢,误会了也是好事,拈酸吃醋才说明她对燕西有感觉呢,我看着燕西是一头热,他怕是急得慌。”
“你就金燕西的事儿那么上——心,我怕是要伤——心了,你就不怕我拈酸吃醋?”李浩然多少有些郁闷,坐在白秀珠的身边,假装哀叹,那一张俊脸还真做出了一副忧郁的模样,看上去倒真真是忧郁派诗人。
“你拈酸吃醋的时候还少了吗?不缺这一次两次,我知道你喜欢我了,还怕什么?我跟燕西青梅竹马的情分在,你也要跟我青梅竹马?”
白秀珠没风度地白了他一眼,表情却是嗔怪。
李浩然忍不住伸手去抱住她,将她揽在自己的怀里,光滑的肌肤就在他掌下,像是一匹丝绸,他忍不住叹息,“真是爱痛了你了……我若真跟你青梅竹马,便要将那姓金的小子一脚踹到运河里头,淹不死他!”
这样孩子气的话,由这么一个大男人说出来,说不出地违和,却也说不出地可爱。
白秀珠回抱着他,脸贴在他胸口,听着下面开始唱戏了也不回头,“你就拿这甜言蜜语哄我开心吧,我听说结婚之后男人都会变坏。”
李浩然失笑:“我有那么靠不住么?”
白秀珠仰头看他,却看到他那略有些尖削的下颌,见不到一点胡渣,打理得很干净,身上带着淡淡的龙舌兰的味道,她说:“你倒是把诗经里面那首《氓》给我念念?”
于是李浩然无言了,他摸着她的秀发,却忍不住低头吻她,两个人的唇舌交缠在一起,空气里一下燃满了暧昧。
白秀珠不仅耳根子红了,脸颊也烧红了,李浩然的唇分开,含住了她的,湿滑的舌头也钻进来,撬开她贝齿,轻轻地点着她的小舌。
她说不出话来,只是喘息,淡淡的脂粉气钻进李浩然的心里头去,他将她按进自己的怀里,像是要按进骨血之中。
感觉到怀中的人身体都软下来,有些呼吸不过来的迹象,他才缓缓收回自己的唇,却又有些留恋地又碰了几下,白秀珠缩在他怀里,那背部漂亮的蝴蝶骨透过丝绸的面料凸出来,给人一种瘦削又脆弱的感觉。
李浩然捧起她的脸,目光款款,“我知道,你我都是不信山盟海誓的人,我也不给你山盟海誓,因为我们总会在一起,我现在无法给予你任何承诺甚至是幸福,但是我愿意竭力地守护你,直到我无法再继续。”
白秀珠埋着头,眼泪却一颗颗砸到李浩然的手背上,她捂住自己的脸,却只觉得悲哀,这不是她的悲哀,是爱情的悲哀,也是时代的悲哀。
因为他们都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个人的命运和时代的命运总是交织在一起,彼此息息相关。
李浩然总是在做一些很危险的事情,他连自己的安全都不能保证,杜九甚至说,李浩然会死,尽管白秀珠不愿意相信,可是冥冥之中就是有那种危险的感觉。
李浩然不知道她是怎么了,于是问道:“好端端地怎么哭了?”
白秀珠掏出帕子擦干眼泪,让自己平静下来,她不过是被李浩然的那句话勾起了心底许许多多埋起来的感情,那些隐藏着的担忧,可是很多话是不能对别人说的,她只能自己藏着。
这个时候,她看着李浩然,平静地问道:“如果你命不久矣,还会希望我成为你的妻子吗?”
这个问题让李浩然沉默了许久,他的手抚摸着她的脊背,背后的那脊骨突出来,显示着白秀珠的瘦。
他的确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沉默。
她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他知道,自己如果问了,白秀珠也不会回答,也许她只是想到了就这样一问吧?
白秀珠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女人。
“秀珠……”
李浩然的声音轻得好像是叹息,他轻笑了一声,“如果我说愿意,会不会很自私?”
白秀珠一下就抱紧了他,摇头:“不会。”
眼泪却又抹到了李浩然的西服上,闹得他很无言,“我的大小姐,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想我为人师表,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人了,传出去说我欺负你了,别人还不吐唾沫淹死我啊!”
“你这人,越是熟悉越发没反而正型儿。”白秀珠破涕为笑,忙拿帕子擦脸,“你就是欺负我了,说写煽情的话。”
“原来我有这么煽情?”
李浩然摸着自己的下巴,“那到时候落魄了,我不如去写小说,就专门写那种煽情的,专勾人的眼泪,然后啊把书印出去卖,别人问我为什么这样写,我啊就说,我跟我内人谈感情的时候,她就这样说我的……”
白秀珠伸出拳头锤了他一下,斜了他一眼:“谁是你内人啊!”
“很快就是了。”
李浩然的表情变得高深莫测起来,他叹了一声,“还是看戏吧,再闹下去我快忍不住吃了你了。”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白秀珠却跳起来骂他流氓,自己背过身去坐下来,却是一本正经地准备看戏了。
李浩然在她身后静静地注视着她窈窕的背景,伸出手指勾勒那简洁诱人的轮廓,脑海里却浮出白秀珠那句话。
如果你命不久矣,还会希望我成为你的妻子吗?
他刚刚说了谎,他不会这样希望的。
他会跟在就这样静静地度过余下的时光,却不会娶她,要她嫁个更好的人,他不希望自己在她的生命中留下太重的痕迹,因为那会成为抹不去的伤痕,就像是自己的父亲一样。
非艳的死,到底给李景一带来了什么,他这个做儿子的都不清楚,一切的伤痕一切的悔恨一切的痛苦,都只有那个表情淡然、坐在夕阳里的老头子才知道。
白秀珠看戏很快就看进去了,不知道自己背后那人百转千回的心思。
看完了戏,李浩然送她回去,一直到白公馆的门口,公馆里面灯火辉煌,她下车,李浩然也下车,就站在车旁看着她。
白秀珠本来往前面走了两步,却忍不住回转身,又拥抱了他一下:“再见。”
“嗯,再见,晚安。”
一起说了吧,李浩然微笑,夜风里,他的眸子也如夜色一般静谧。
这一次,白秀珠转身,却没有再回头,一直走到白公馆辉煌的灯火里头去。
李浩然就站在后面,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模糊掉。
他又站了一会儿,才回身上车,“回宅子吧。”
“是,少爷。”
车子离开。
白秀珠也到了客厅里,却见白雄起在沙发上点着灯看报纸,“哥,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吗?”
“我听说你踏青的时候,跟着李浩然还有那个上海来的杜九,半路走了?”白雄起还是先过问最浅面上的事情。
白秀珠坦然承认:“是,踏青太无聊了。”
“所以你就去琉璃厂荣宝斋参加了文会?你看看这报纸上都登了你的照片了,你笑得挺开心啊。”
白雄起将报纸递过去,白秀珠愣了一下,接过来,看着报纸的一个版面上果然是登着荣宝斋的消息,上面有一张照片,正好是白秀珠站在一边鼓掌的消息,李浩然其实也在照片里,不过只有半个身子,这张照片是集体照,白秀珠只是其中的一个,不过上镜了,自然就很惹眼,毕竟她是为数不多的女宾。
白秀珠扬眉:“我是去了,这些场合气氛比较轻松,说起来我都没有注意到那边还有记者。”
也许是人太多吧。
“我等你是有事要跟你说。”白雄起的表情严肃了那么一些。
白秀珠沉默,等着他发话。
“你跟李浩然之间的交往我不反对,今天景爷又找了谈你们之间的婚事,我觉得吧,交往是可以的,可是婚事还是需要慎重,推后些再谈,我看看李浩然这个人如何,再决定,你觉得呢?”
她一下就愣住了,看着白雄起有些反应不过来。他的态度,简直就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都快被弄蒙了。虽然说的是推后再谈,可是事实上,这已经是默认允许了……
作者有话要说:补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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