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太容易,反而让白秀珠有一种虚幻的错觉,站在花园里,那剪子从半人高的月季丛里过去了,却直接绞下了一朵花来,旁边的阿月看得愣住。
“小姐您怎么了?这都剪掉了今天的五朵花了,您看着好端端的月季都被您给剪秃了。”
白秀珠有些难为情,听阿月这样大惊小怪,索性将那大剪子往地上一扔,“我不剪了,这事儿没趣儿,去金公馆,找人推牌去!”
阿月在背后吐了吐舌头,心说自家小姐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这原本大早上好好的,剪个月季都能剪出事儿来。
白秀珠这边却是有些心烦意乱,金公馆那边拉她去推牌,左右无事,在家待着也没意思,李浩然跟杜九似乎总是有很多事情要做。
刚到金公馆,就看到外面来了位太太,白秀珠不认得,也就没上去打招呼,到了那边之后先跟金太太坐下来,金太太拍着她的手,连说着可惜,白秀珠倒是没觉得可惜,只说她跟金燕西是真的不合适,所以分开对大家都好。
其实金太太也听说了金燕西搞的那些事儿,白秀珠的刁蛮是出了名的,如果是换个媳妇儿,她也挺满意。更何况听闻还是个知书达理的才女。
她虚伪地安慰着白秀珠,倒像是白秀珠跟金燕西分手真的很严重一样,白秀珠哭笑不得,忙找借口跟金太太告别,去找吴佩芳,却不想半路撞见三小姐五小姐,看她们笑得厉害,有些奇怪:“你们怎么了?大早上的中邪了不成?这是笑什么?”
金敏之拉着她的手,差点笑弯了腰,指着花园里刚刚离开的那位太太讲,“那是为柳春江来说媒的呢,我看她真像是个拉皮条的!”
白秀珠噗嗤一声笑出来,“哪里有你这样说的?不过我听着这话有些糊涂,她为什么人说媒啊?”
“也就是敏之瞎说,人家只是来问问小怜的事儿,还没说别的呢。”三小姐在一边补充,只是那表情也促狭得很。
“诶,我刚才看那位太太走的时候拿着的那花倒很像是小怜的,这是?”白秀珠有些疑惑,只是心里却已经是猜了个七七八八。
“还不是看中了小怜那一双巧手。”金敏之的表情之中带着些讽刺,“真不是我金敏之看着她不舒服,我天生不喜欢那装模作样爱出风头的人,那一日踏青的茶亭子里面,我就不喜欢小怜了,没见那一个使女竟然敢挤兑起主子来,我看那柳春江迟早是要知道她身份的,就算是爱上了又怎样,门不当户不对,谁要成全他们?”
金敏之这话是说到了点子上,白秀珠早也这么想,不过想起那柳春江,她眼底藏着几分轻蔑,却不是很在意:“他们闹腾个他们的,我们只管推牌去。”
“哎,推牌还是你去吧,我跟敏之还要去看戏呢。”三小姐直接拉走了金敏之,金敏之冲她摆了摆手,“也就你能跟那些姨奶奶们周旋,我可是没办法的。”
白秀珠站在廊柱边,看着那两姐妹离开,又低下头想着什么,却不想一个身影静悄悄地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她看到身前出现的影子,只觉得诡异极了,一下转过身,却看到小怜站在了她的身后。
白秀珠心里真是一点也不舒服,她皱眉,冷视着小怜,语气从来没热络过,现在也是一样,“你怎么突然站在别人的身后?”
小怜幽幽看着白秀珠:“白小姐也觉得我跟柳公子不合适吗?”
哈,白秀珠真是想笑出来,她怎么觉得小怜是越来越不知廉耻了呢?“你跟柳公子跟我合不合适与我何干?”
问得简直是莫名其妙,白秀珠转身就想走,一刻也不想多待。然而小怜双手拉住了她,白秀珠眉头皱得紧紧的,“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然而小怜摇了摇头,眼里竟然带着泪,“白小姐,我真的是没办法啊,柳公子对我有意,我也不想负他,白小姐……”
“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白秀珠真觉得她是莫名其妙,“柳公子对你有意,你想拒绝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现下里跟我说这么多有什么用?无非是你自己想攀高枝儿,却又惮于风言风语,世上哪里有那么好的事儿,你还妄想着名利双收,有时候还是得掂量掂量自己的。”
她这话真是刺到了小怜心中最深的伤,她退了一步,却咬牙:“白小姐你说话怎生如此恶毒?我不过是想追求自己所爱!”
“你怎知人家柳公子是真爱你?柳公子又不是没有未婚妻的,你现在插到人家中间去,不过就是个第三者,真当人家林小姐找来,我看你如何自处。”白秀珠真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站在这里跟小怜说这么多,她这朵小白花简直是激起自己压抑的黑暗和罪恶,人性总是有那么一些阴暗面,白秀珠也一样,小怜这畏畏缩缩、想着攀高枝儿却又想名利双收的模样,彻底地让白秀珠反感了,她冷笑了一声,转身就走。
小怜却还拉着她苦苦哀求,“白小姐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您帮帮我好不好?我知道您是个聪明人,我这个身份是真的配不上柳公子,您能不能——”
“我能不能怎样?”白秀珠已经踏到台阶上,声音寒彻,“让我去帮你说说,让金家真的认你为义女,给你一个漂漂亮亮的身份吗?”
天真又愚蠢的女人。
小怜咬着自己的嘴唇,那模样真的是楚楚可怜,眼看着便要哭出来,“真的,白小姐,五小姐她们都不愿意帮我,八小姐也不知道怎么了,我求她她也吞吞吐吐,您在金太太她们的面前向来是说得上话的,身份地位也是不一般,如果您能够帮我一把……小怜、小怜来生做牛做马也愿意报答你的!”
“你做牛做马报答我是你一厢情愿,我白秀珠还没沦落到让你来做牛做马报答的地位,你且收着你的眼泪,留到那柳春江的面前流着吧。”
白秀珠甩手,挣脱了小怜,转身踩着高跟鞋就走了。
她心里已经对小怜彻底地生了厌,打定了主意不想再来金公馆,否则一看到小怜这心里就不舒服,来这里也是自己找罪受。
只是在白秀珠看不到的地方,小怜手扶着廊柱,哭得伤心,只是哭完了,眼底却显出几分绝望来,转而又变得恶毒起来,看着白秀珠的背影,内心却真的是怨毒了白秀珠,她中能够和柳公子在一起的,她不要在白公馆当使女……
白秀珠这边走出去,那芒刺在背的感觉总算是消失了,到了吴佩芳那里,她们已经坐在楼下等着白秀珠了。
见白秀珠是姗姗来迟,吴佩芳打趣道:“白妹妹这是来迟了,我可是听到下面的使女说你很早便来了,怎么拖到了现在?”
白秀珠表情淡淡,一拉淡蓝色的裙子坐下来,手指一绕自己的头发,淡笑道:“只是被一些烦人的事儿缠住了而已,让几位姨奶奶久等了。”
“说的这是哪里的话,秀珠妹妹你肯来,我们已经是很惊喜了,你说说你多久没来金公馆了?我们几个推牌总是三缺一。”王玉芬连忙掩饰一般地笑了笑,不过一回神,却又笑了,“不对啊,你又被什么事儿缠住了?”
白秀珠只是说了声“攀高枝儿也来找我我才是没话说了”,便匆匆让人开牌,一说推牌,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转开了。只是留下几位开始想白秀珠话里的意思,谁想攀高枝儿?这金公馆的事儿,怎么她们也该知道个风声儿的,可是白秀珠说的这话他们却是半分也不知道。
这边白秀珠推牌真是推一把输一把,她倒是沉得住去,只是吴佩芳等人都赢得不好意思了,看她还是一脸平淡地推牌,几个人对望了一眼,还是按住了她的手。
吴佩芳凝视着她,斟酌道:“秀珠,你今日手气不是很好,我们就推到这里吧,你心里怕是装着事儿,不如跟我们说说?”
白秀珠手里抓着一张牌,手指指腹摸着上面的花纹,眉头虽然是展开的,许许多多的心思却埋在了眼底,她抬起头来慢慢地看了吴佩芳一眼,眼光沉郁极了,竟然让吴佩芳心里一颤,心说白家这大小姐,眼神是越来越吓人了。
“我是最近天气变了,眼看着要热起来,所以有些茶饭不思,别的倒是没什么,要是不推牌的话,我这便要回去歇着了,累得慌。”白秀珠现在算是个颇有资产的人,输几把也不放在眼里。
她这一说要走,被人也不拦着,看着白秀珠是有些不对劲,不如让她走。
她们几人将白秀珠送走了,心里直犯嘀咕,白秀珠这边一走,坐上车就喊道:“去八大胡同……”
那司机手一抖,差点没把车开偏了,他急急忙忙一踩刹车,惊恐地看着白秀珠。
白秀珠手撑着额头,有些倦意,其实是头疼,感觉着车停了,她眼皮一抬,那眼神清凌凌地扫了过去,拖着声音道:“怎么了?”
司机为难:“这……八大胡同这些地方真的……小姐您千金之躯……”
“让你开车就开车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我又不是跟那臭男人们一样去寻欢作乐,你担心那么多事情干什么?有事儿我负责,你且开吧。”
八大胡同,北京的红灯区,这个时候还是白天,胡同里头是冷冷清清的,白秀珠之所以到这里来,还是为了找一个人。
那天看戏的时候她就从李浩然嘴里知道,杜九这次在北京就住在翠红楼,她便是来找杜九的。
作者有话要说:勤奋可爱有节操的作者躺平求包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