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骨炼妖,一骨炼精 !未等人近,“她”便转身过来先声而问:“官府的人又来做什么?”
心情复杂的僧人缓缓道:“哦……他们劝我还是尽快离开此地为宜,以防不测。两位大人对贫道很是体恤照顾,还专门带来了一位引路的向导。延西,玄奘准备明天就动身西行,不知你有何打算?”
武赢天不假思索地回他,“我当然是随你而行,诶……你不是迫切西去么,为什么要等明天?”
“那位胡人向导说他要准备一下,明天再过来。偿”
“她”随口问:“胡人向导……是不是那个尖嘴猴腮之人?”
“慧眼仙明,正是。”
玄奘稍笑道:“石磐陀他还主动请愿皈依我佛门之下,就在刚刚,我特地为他授了五戒,已经事为佛门的俗家弟子,赐法号悟空。”
“什么什么,悟空!”
武赢天万万没想到唐僧西行时的首位弟子真的是法名悟空,不管《西游记》的真正作者到底是吴承恩还是李春芳,这份千古神话的虚构之基居然是有一定考据的!
“妖精”越想越难抑制,已然癫狂了!
疯子再现!
唐僧错愕!
“她”冠缨索绝好一阵,好一阵。
然后,才在面相呆滞的人前趣道:“原来他就是传说中的孙猴子呀!别说,还真挺像只猴子的。”
唐僧一脸的迷糊加不满,“延西你这番恶语是作何……再则,此事值得起笑么?”
“石磐陀……悟空。”
“她”还在自言自语笑个不停,“他姓石,难怪后人著书时要说孙猴子是从石头缝里迸出来的。”
疯言疯语!
玄奘完全不明白这个延西仙子在叨笑些什么,就另行起话:“延西,玄奘已有向导,他还是我佛门弟子,据此可断言,以后的路途会顺利许多。”
他犹豫而言:“你……你其实完全可以依心行事,重开自由法门,云生悦人悦己。”
武赢天妖眼灼灼,嫣然一笑,“怎么,有了新的依靠你又想撵我走吗?”
“南无……哦,不不不,玄奘不是这个意思。那好,延西你该当如何就如何,如果一路随行,还望多加保重。”
“你我就不必客套这些,让人老有隔阂感。”
“罪过罪过,玄奘此后会多加注意。”
玄奘观了观四周的异样眼光,“此处人多眼杂,难免起蜚语,贫道这就回去了。”
“诶……等一下。”
武赢天依着自己后天生出的敏感特意叮嘱道:“我对这个石磐陀有着莫名的讨厌,此人的面相有些奸诈,你要多留个心眼。”
“以容取人,失之子羽。延西,你这就多虑了。”
玄奘略有不快,于是继续大加灌输其认为当说的哲理渡言。
“休嫌貌不扬,白璧璞中藏。诚能知美中有恶,恶中有美,执形而论相,乃是管中窥豹。不离形,不拘法,视于无形,听于无声,方可定夺相之善者。”
一句出自善意的提醒之话竟然引来喋喋不休的训诫。
又一次好心没好报!
“她”暗暗不悦地反击道:“哪来这么多大道理?你就简单地说一句,‘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不就结了。”
话不投机半多!
他愣了愣,知趣地转身走了。
“妖精”在身后不住地微叹。
“这个唐僧训人好厉害,张口就嘀嘀咕咕嚼个老半天,一套一套的。”
“唉……僧人就是僧人,纯是一副菩萨心肠,什么事情都往好处想。”
“看来,这提防他人的任务只有依靠我这个妖精自己去小心警醒了。”
第二天的傍晚时分,石磐陀终于在师父的百般焦虑之下出现于寺中。
可是……
唐僧的这位弟子身旁除了有一匹瘦骨嶙峋的老赤马之外,还另有一位堪称与马同状,瘦骨嶙峋的老翁。
修养所致,玄奘对于悟空的迟迟到来心有不快,但他并未行加指责。
“师父,悟空来迟,让您久等了。”
“无碍无碍。”
唐僧惑眼看了看老翁,行僧礼问道:“南无阿弥陀佛,这位老施主是……”
“师父,他是识途老马的主人。”
介绍完毕,石磐陀便浮笑解释。
“西路险恶异常,沙河阻远,又有鬼魅热风,遇到就要丧命。即便同伴众多都还时常迷路,仅凭你我师徒二人怎么可行?”
“悟空多番考虑,师父身尊等佛,万万不可自轻身命,所以特寻来此辩路老马,这位老者奇善,他不求财物,只需以马易马则可。”
难得弟子有心。
唐僧喜颜礼道:“哦……多谢老施主送此宝马,菩萨之心令人万分感怀。”
老翁看了石磐陀一眼,然后怯怯地回礼,“玄奘法师请放心,我这老马往返伊吾已有十五次之多,知路而健行,定能力保平安。”
双方愉快地交换了马匹,唐僧那原来的高头大马变成了弱不堪言的所谓的识途老马。
告别完塔儿寺众僧,玄奘背起了他的大经箧。
先行骑举的悟空笑道:“师父请上马。”
唐僧悲悯地骑身于马后,二人共骑一老马,叫他不忍,但也无可奈何。
老赤马哆嗦着踏出无槛的寺门,玄奘习惯性地去扫视一直寸步不离的延西仙子,可左看右看均是不见人,就连她那日日拴在寺外的马也不见了踪迹。
他突生伤感地心道:“奇怪,仙子上哪儿去了?她不是要随我西行的吗,关键时刻却没了踪影。”
唐僧不时地四处张望,心中不断地勾来挂去。
他很纳闷自己为何会这样,自问也不是有破戒之欲,于是只得暗诵经文来解脱。
“意寂不动。不起淫心不念淫事。不想淫乐不动淫根。淫识不转如解脱心。住寂灭处常乐城。安稳无为随学佛心。住真如际。一向入于十八大空九种涅槃。淫欲不断绝,相续生众生……”
心未静,他再次自律自醒。
“颠倒妄见起,幻惑故生爱。一切女色滑,如树生狂花。颠倒风所吹,萎花为虫聚。女人如画瓶,渧渧浓血流。瓶满复淋漏,不净盈于外。眼见不净汁,如偷狗贪淫。当自灭诸爱,一心观不净……”
摇摇摆摆地走出半里地后,师徒二人的身后传来有力的马蹄声。
心事重重的唐僧随意的一个回头,那份原本昏暗的神思竟溅射出令佛法都暂时隐去的万丈光芒!
他立时瞪目而失声,“啊……延西仙子!”
石磐陀回首大惊,脸面霍然呈现猪肝色!
因为……
急驰而来的老妇人不但骑着一匹马,手里还牵着一匹马,而且还是先前玄奘用来与老翁交换的那匹良马。
妖音泼辣而来!
“玄奘,你好可恶,竟敢擅自将我借给你骑的千里马拿去交换一匹骨瘦如柴的垃圾马,气死我了!”
唐僧本欲责问延西仙子马的事情,结果被对方先将了一军!
理亏之下,他被弄得有所仓皇,面红耳赤,一时间无言以对。不管怎样,事实上这匹马的确是她弄来的,自己没有处置权。
“她”赶上来呵斥道:“停下,给我停下!”
石磐陀听不懂汉语,玄奘转而命悟空止住了老态龙钟的马步。
人跟来了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可玄奘始终纠结于马的问题。
他开口就问:“延西,你是如何将马弄回来的?别是动了粗,那位老施主可是大善人。”
武赢天懒得解释,反训道:“废话少说,玄奘你下来,骑自己的马。”
说着,“她”一个白眼虐去,“还是出家人呢,也不可怜可怜这匹老马,两个壮实的男子自得其所地坐在上面,欺老凌弱,臊不臊啊?”
悟空完全不懂这老貌嫩腔的女子与玄奘在嚷嚷什么,满脸的草包相。
唐僧显然有自己的做人原则,被训言逼急了!
他不忌戒口地恼道:“妖精!你不把话讲清楚,贫道宁肯行脚也不骑你那匹所谓的千里马。”
“哈哈哈哈……”
绣幕芙蓉一笑开。
终究是忌惮逼人!
“她”诓道:“我就喜欢别人喊我妖精!不过,妖精不是强匪,这马是我用了两锭金子换回来的,你就放一百个宽心地骑吧。”
“你哪来的金子?”
“这你管不着,反正金子既不是偷来的也不是抢来的。”
“此话无虚?”
“当然!妖精不打诳语,有如来佛主做证。”
武赢天随后娇使性子地递出马绳,然后将头扭去一边,“爱骑不骑吧,我从1数到10,你若是不骑,我立刻就将马给放了,让它自由行天下。”
“1……2……3……4……”
时间短至不容人思量!
威逼不失为一记妙招!
“好好好,玄奘就信你这妖精一回,骑就便是。”
唐僧急急翻身下了老马,然后慌慌地爬回到自己原来的马背上。
石磐陀瞧不懂其中暗藏什么道道,是什么玄机?
此位弟子蠢相连连!还不自主地响了个惊打嗝。
“悟空。”
“呃,弟子在。”
“姑且朝前带路,走吧。”
“是,师父。”
玄奘回头向“她”一瞥,以示双方需保持距离。
只见驻足的延西仙子像微风中轻轻颤动的娇蕊一般诱人可亲,令人生出无限爱怜。
“她”听到一阵絮絮飘来的念佛之音。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随着距离的增加,渐渐地,声音已弱至不可闻。
武赢天雝雝喈喈而笑,“我自己的马当然是抢回来的,掏钱……笑话!还有天理么?不沦入市井的和尚就是单纯,想怎么骗可以。”
待到人影视微,“她”才跟了过去。
悟空座下的老马脚程不济,玄奘放慢速度跟着还是成了并驾齐驱。石磐陀胁肩谄笑地问:“师父,刚才的那位美貌女施主是谁呀?”
此刻的唐僧心舒情畅,他一改迂腐的话口笑答道:“她是妖精!”
“啥……妖,妖精?”
悟空半信半疑,却又不便反驳玄奘。
他冷笑一声,咧了咧嘴诌道:“既然是与佛主背离,忤逆于佛法的妖精,其行事必然恣意妄为,此马定是她施展淫威强抢而来!”
“呵呵……不是。”
唐僧训化道:“南无阿弥陀佛,悟空所思有误,这匹马是她用了两锭金子交换而来的。”
“这是什么道理?”
悟空小露恶相,“即便如此,那她为何将自己用钱买来的马交还给师父?这样一来,妖精岂不是自否其性,反倒成为了救苦救难的女菩萨!”
“哈哈哈哈……”
唐僧无处不是笑。
“真理本无名,因名显真理。受得真实法,非真亦非伪。易有太极,是生两仪。”
他孜孜不倦地教诲道:“为师教你,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世有天地,自生两界。两界生四妖,四妖生八仙。阴阳本互换,仙妖本无别。”
石磐陀黑脸无语,腹骂着故意鞭马驶前。
天很快就黑透,群山黑魆,大野阴沉,三人一前一后地偕同夜行。大概在三更左右,师徒二人来到了河边。
他们所处的位置可远远望见燃有值守灯火的兵家隘口——玉门关。
这瓠轳河下广上狭,洄波甚急,深不可渡。
不过……
眼下的季节就是时机恰逢的枯水期,最狭窄处的河面宽度还不足两丈。
河岸的两旁稀疏着有许多的梧桐树丛,悟空叫师父暂且歇息,他则抽刀去斩木为桥,然后再行以布草填沙。
玄奘见此事自己也能身体力行,就搭手去做。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简易的便桥架好了,两人驱马而渡,悟空先试行,安全通过后才喊师父过去。
武赢天稍后也来到这里,“她”也顺便就桥过去。
因为石磐陀卖力地修建此桥的关系,“妖精”对这个悟空的偏见略有改变。
“她”思而自言。
“造此桥还是很费工夫的,观情形,莫非是我多疑了?就像唐僧说的,以容取人,失之子羽。”
“可是……这颇缺德的换马之事又是此位石磐陀所为。唉……不管他,凡事还是多留个心眼为好。”
唐僧过河之后,他的心中好像放下了万斤巨石。
因为……
此番夜行偷渡瓠轳河于佛于法来讲都并非善行!如果失败被俘,再被遣返长安,那就既白白背负了恶名,还弄得自己无一是处。
由于时间的关系,也由于渡过一番潜在危机的原因,行出半里地之后,玄奘就在困乏与欣慰的交织中起了歇意。
他命石磐陀道:“悟空,解鞍休息,等天明之时再走。”
悟空恭声回道:“也好,请师父就地歇息,弟子去坡头那边落脚,事以方便戒备。”
稍后,玄奘与悟空师徒二人相去五十步,彼此下褥而睡。
荒野里的风很大,露宿不易,加之“延西仙子”跟而不得见人,却不时虚虚渺渺地现于脑海,叫心神略有烦躁,唐僧睡了很久仍未睡实沉,只是半寐。
“嘎吱……嘎吱……”
沙石微微响动,其音间歇间响,是从悟空所在的方位传过来的。玄奘警觉地睁眼,不动声色地斜目过去。
结果……
他惊见悟空扬着长刀,蹑步向自己缓缓走来!
明月当空,这刀口锋利的映月寒光令人颤栗!
当下,对方距离自己仅有十余步,其引手欲劈的蓄势身形异常恐怖万分!
唐僧心下念经:“唵……嚩日啰怛诃贺斛。”
他更腾起了躲念:“南无阿弥陀佛,真被延西仙子言中了,此徒并非善类!”
情急之下,玄奘悄而迅速地将左手抓满沙土,准备在邪恶弟子悟空意图不轨时猛撒出去,借此迷蒙他的眼睛,然后再奋力逃跑。
“呜呜……呜……”
妖风乍起!
由远及近。
唐僧此前对延西仙子幻出的妖风颇有微词,眼下听罢却是无比的亲切,悬心顿落。
因为……
只要有令人心悸的妖风出现,那其实就代表着危险已被掌控,可消散,此地很安全!
“呼……”
霎时间,呛人的灰尘浑然而起,碎石直叮得裸露皮肤生疼。
“叮呤咣啷”
悟空手中的长刀莫名地脱手飞落,并且离他足有数丈之远。
妖风来去都很快!
耳边已然是静谧。
璀璨的星辰再现。
石磐陀那张惊恐的蛤蟆脸被皎洁的月光照射了个一目了然,异常雕塑。
玄奘灵机一动,当即趁机霍然坐起。
他假使寐眼念起佛来:“慎莫忘失,破灭法种,普为一切天、人广说。若生天上,恒生梵天,值佛出世,请转法-轮,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杀生之业生镬汤地狱,百千万沸,肉尽出骨……”
石磐陀一惊再惊,竟僵而不敢妄动。
玄奘眯眼暗盯了他一阵,又忽然躺下装睡,稍后更是诈起缓长而声重的呼吸。
悟空长吁,轻足拾起刀,悄然回去。
武赢天之所以始起终了都没有对石磐陀咋样,那是因为“她”生怕玄奘不知刚才的险情,结果去庇护弟子而责难自己,届时死无对证,误会难释,真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忌惮叫“妖精”心气难平,一直藏身在不远的暗处继续盯梢。
“她”腹下狠诌道:“好你个石磐陀,枉被玄奘法称悟空,孙猴子竟然打起唐僧的坏主意来了!若不是看在你是领路向导的份上,我决轻饶不了你!”
经此这一未实之劫,唐僧再也不敢安然入睡,即便他知道自己有延西仙子在暗中护佑着。这一夜,反醒与感恩充斥了他的所有思维。
终于煎熬到了天空泛出鱼肚白,昨夜的恶梦随即被揉碎在了晨光之下。
出于慈悲心肠以及愿其改过之念,玄奘假装不知昨夜之事,他起身后用正常的语气招呼远处的石磐陀,“悟空,悟空……”
那边延迟了片刻才回话,“哦……师父,您醒了。”
唐僧硬稳话口,“为师已睡足,咱们准备出发吧。”
石磐陀懒态起来,他寻了个高处使样往四周看了看,然后以一副自为灾星的冷面痞姿散漫走来。
他冷声泼话。
“师父,弟子左思右想,觉得前途非常危险,除非回到河边,否则附近根本没有水草。”
“倘若冒险而进,只有抵达五烽之下方才有水,可那里有精甲的士兵把守着,取水与偷过都必须夜间而行。”
“由此到五烽之间的路很长很长,但如有一处被发现,我俩就性命不保,不如归去妥当。”
身为向导竟然打出一通退堂鼓!
而他还是刚刚受戒的佛门弟子!
唐僧对这个亲自授戒的弟子已经是完完全全的失望。
“悟空休得胡言!”
他硬声拂袖道:“为师是以求*而发愿西行,若不到婆罗门国,决不东归。纵然死在半路,也不后悔!”
“师父,你硬要前行么?”
“当然!”
石磐陀将悬身的大刀“嚓”地暗手抽出小半!狼颜威胁道:“既然这样,那你就上前带路!”
唐僧神色稍有微变,很快就安然下来,他原盼望着妖风凭空再现,可是杵了一阵却毫无动静。
其心急念:“坏了!只怕是延西仙子仍在困睡,不查此危。”
他不知道,因为现在的光线已亮,地势又很开阔,武赢天没法像夜晚那般靠得很近。
而且……
恶徒拔刀的动作也不大,于远处观来很平静,所以“她”是真没有察觉到这里危机再起。
玄奘腹下无戒地怒了怒:“不知觉醒的孽障!”
他瞪了自己的弟子一眼。
然后无奈地翻身上了马。
“延西仙子”的不作为令唐僧微有纳闷,并因此担心自己行在石磐陀的前方会被恶行偷袭。
于是,他便摆理教化道:“南无阿弥陀佛,事循法理,不论你是为师的弟子悟空,还是贫道的向导石磐陀,你都应当上前领路!”
“嘿嘿……”
石磐陀奚落地耻笑着回去收拾行装。
作为一个以向导之功来抵赦数宗盗窃之罪的市井顽戾之徒,他当然腻滑地明白这位玄奘*师何出此言。
悟空背身恣意调侃道:“师父,你终究还是惧怕了。”
唐僧敢怒不敢言。
石磐陀整毕上马,接着就招呼,“呵呵……玄奘师父,弟子拔刀只是想做个提醒,而士兵们拔刀却是要见血的。算了,那咱们就并排而行吧。”
“延西仙子”于无形中成为了僧人的主心骨!
“她”若是不出现,玄奘就不敢硬碰硬顶,所以他未予回话,而是心紧背凉地去遵照弟子悟空的话来做。
师徒二人就这样并肩驾驭走了数里。
石磐陀吆喝住马,唐僧也跟着停下。
“唉……”
叹毕,石磐陀冷冷地转头过来,“师父,不是弟子懒惰想偷闲,前方一定通不过,如被捉住,极可能会被杀头。”
事已至此,玄奘决意割断这最后一丝的师徒之情。
他俨然回道:“悟空,纵使为师切割此身如微尘,也绝不牵连你,请放心好了。”
说着,玄奘忽然间翻身下马,并呈手递过缰绳。
他言别道:“南无阿弥陀佛……悟空,你回去吧,带上此匹千里马,只需将识徒老马留予为师即可。”
不管是多凶残顽劣,谁的心底没有潜伏着良知?
石磐陀显是隐有触动,神色中闪掠过七思五味。
宛尔他长叹一声,然后道:“请原谅悟空家有妻儿牵绊无法远行,祝愿师父一路平安,早日取得真经。”
双方交换马匹。
石磐陀世俗地抱拳别道:“师父保重,悟空回去了。”
“咯哒……咯哒……”
唐僧看了看快马离去的悟空,又回头观了观眼前方浩瀚无边,明显无路的黄沙,他的脸色很是难看了一阵。
不经意间,远处一具被沙石半掩埋的马骸骨赫然入目!
极度惶恐不安的和尚心喜道:“有了!有人行走的路必有踪迹,骨头与粪便均可指路。婆罗门国……玄奘来了!”
唐僧驭马前行。
远处有人笑,“谢天谢地!终于各奔东西了,真是幸事。”
武赢天远见他们二人各行一方分道扬镳,反而是落了心。
这个“孙悟空”陪伴在玄奘的身边始终是个高危的隐忧,昨晚要不是“她”及时出手阻止,兴许历史就要重新谱写。
既然“孙悟空”如此行事,“妖精”对他们师徒二人的反目早有预料,只是不想会这么快。
骂声乍起:“诶……混帐!猴子怎么骑的是我的马?”
武赢天仔细辨别后蹙了眉,并嘀咕出自己的不满,“这个唐僧真是糊涂得不可救药,又擅自将我的马给换了去。”
“她”心起夺马之念,左右思量后又忍下。
“唉……换就换了吧,不经过深刻的教训就不会长记性。唐三藏,让你受受弱马之罪也好,过于善良并非幸事。”
“妖精”信守承诺,跟行得极其遥远,其身影小如沙砾。
唐僧回望了几次都不见她,结合先前失踪的妖风,他心下寻思:“也许延西仙子真是走了,如同悟空一样。”
片刻之后,失望之人忽然展眉。
因为……
上次她曾经于无人处现身近伴。
可是……
行出十数里,纵然回首千百次,依旧不见身后有“延西仙子”尾随的踪迹,玄奘心意顿凉。
唐僧口中念念有词道:“我多次开罪于她,一则不听良言忠告;二则骂她为妖精;三则私自做主动用了她从强匪手中抢而来的千里马,还是两次。”
他自说自生愁,“唉……依照仙子一惯的脾性,定是气坏了,再无谅解可言。”
现在,荒漠里没有其他人,武赢天完全可以上前去与唐僧结伴而行,“她”之所以没有这样做,原因有二。
一是想看看他会怎么解决眼前的困难。
二则是回应这又一次换马之事的不满。
广袤的大漠,死寂的沙海,雄浑,静穆,板着个脸,总是只愿意呈出一种单调的颜色:
黄色……
黄色……
永远是灼热的黄色!
地貌磅礴,仿佛是神的力量在这里将汹涌的波涛,排空的怒浪,刹那间硬生生凝固。
千里何萧条!
草木自悲凉的沙漠并非永远静止不动,随着太阳的逐渐升高,地面的热浪滚滚袭来!
炙热与干躁开始统治着任何一个闯入者,视觉与知觉如火如荼,就是想自己凄凉一下都很困难。
既无向导,又初涉沙漠。
眼见一座座沙丘缓缓地抬起来,又形成了陡峭的沙壁,唐僧在孤单无伴的情形下不自觉地回想起一些传说讹言的荒漠鬼话,令他不寒而栗。
伫立高高的沙丘顶端,放眼望去,蓝蓝的天空,金黄的大地,就是另外一种世界。
细碎的沙子垫在脚下,武赢天最先的感受是和煦的阳光静静地泼洒在向阳的沙弯,诗一样的美!
起初,“她”还很享受沙子的寂静:捏一把沙子,从手指间流出来,抓一把沙子,抛向天空,笑看它落在脚边。
可时间一长,惬意终究还是自隐去。
美景与困境交融,武赢天腾起忧虑!
“她”也是首次踏进沙漠,所以最担心水源的问题,要是没有水,自己这个有着无上武功的“妖精”也撑不了几天。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何当金络脑,快马踏清秋。”这只是诗人把酒言欢时的矫情之作。
“塞北无草木,乌鸢巢僵尸。泱渀沙漠空,终日胡风吹。”这才是沙漠行者最真实的切身体会。
心情惶惑不安也就罢了,唐僧的眼前还产生了一幕幕的幻觉。
他忽然见满沙碛间都是军队!
乍行?
乍息?
又有无数裘褐驼马,旌旗大舞。
移形换貌,倏忽千变,远看极为显著,渐近则归微灭。
“南无阿弥陀佛……”
前行不止,诵经不停。
玄奘初疑自己遇到了强盗,后觉是遇到鬼怪,于是拼命用自己的宏愿来抖擞精神,频繁用佛法来安定混乱不堪的心神。
“妖精”可没这么多七七八八的杂念,“她”知道这是沙漠中时常出现的“海市蜃楼”。
“哦……蛇!”
武赢天见到游行的蛇后大喜,落下了担忧之心。
食蛇之人笑语:“没有水源怕什么!只要有活物就能补充水分,死不了,只是有些倒胃口而已。”
约莫走了八十余里,唐僧总算见到了第一烽。
他松心而道:“南无阿弥陀佛,寻遗迹无错,可算走对了路,悟空说过烽下有水,暂时可谓劫而无难。”
烽台上有卫戎边关的士兵,这是偷渡者所要规避的。
此时天色已不早,并且人困马乏。
于是他寻了条充斥着隆起出一簇簇骆驼草的沙沟,小心牵马下去躲热休息,骆驼草的枝上有许多刺,极易扎人。
[夜幕降临……]
一抹惨红的弯月高悬在天边,漠然地注视着这片荒凉之地,带着几分冷然和压抑,西风呼啸,让整个沙漠充斥了一股萧杀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