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骨炼妖,一骨炼精 !唐僧恍然,因错而笑。
他颔首施僧礼,“哦……玄奘木讷了,你已是换了容貌,当唤尊上才是。”
“她”忽然收了【逆血易】,莺声燕语逗道:“看你,怎么说话来着,有我这么这么年轻的尊上么?
他愣而抬头,惊见老貌的延西仙子俨然又回归为了璧人偿!
“啊……这,这……延西,你这般行事叫玄奘该如何是好?”
“璧人”顿时黄莺出谷,洋洋盈耳。
唐僧知她是趣闹,随之解愁而悦。
歇息了片刻之后,玄奘牵马调头就走,他道:“延西,咱们走吧,否则天色不待消磨。”
武赢天芳颜去牵马,手刚搭绳,“她”忽然眉头一蹙,迅速变幻为“老妇人”。
“且慢,有贵客来访,恐怕暂时走不了了。”
仙子的判断不容置疑!
唐僧紧脸去观察四周,虽未见什么动静,但他已是不敢再行。尽管身旁有位法力无边的仙子,可玄奘仍然是显得忧心冲冲。
他叹:“别又是道士,那玄奘今日可就冤枉了这一趟苦行,佛法未扬,只疲于应付这些滔滔不绝的无尽污蔑。”
人来了,是从道路上明目过来的,有近百人之多。被唐僧说中了,全是道士!
众道士们在距离两人数丈时停下。
他们手中的兵器甚为怪异,不属于十八般兵器,形式各种各样,小巧玲珑,如:扇、棘、佛、尘、剑耙、五行轮、鞭杆、月牙铲等等。
纷杂的兵器暗透信息——自表其为儒、释、道三教合一。
其中位列权重(玄空门),鹤发童颜的老道长踏前一步怒呵:“难怪淫僧有持无恐,叫我飞龙、追魂两门弟子都奈何你不得,老朽一直当你是孤恶,原来是还有老妖精罩着,一对无耻之邪!”
“南无阿弥陀佛。”
玄奘听罢再生慌乱,急行僧礼使方言解释:“道长此言大有差错,贫道始发长安,风雨兼程一路奔波,才刚入此地,目的乃是向西求取深藏于龙宫,由大象守卫的佛经,一心不乱。苦行之僧怎可唤作淫僧?”
他将手请向武赢天,“贫道身边的这位老施主也并非妖精,其仅是偶遇的同路人而已,诸多误解还望道长慧心查鉴。智者自知,智慧者自能信解。”
“哼!”
老道长鄙夷道:“还强词狡辩,我等弟子已见识过妖精的招术,其身手非凡人可及。威严大道,游行太空。通真制邪,役将治事。”
他大手一扬,洪声下令道:“各门摆阵,五行阵伺候!今日我崆峒派上下齐心协力,定要灭了这两个祸害苍生的妖邪!”
各掌门随即发令:
“夺命门,土阵!”
“醉门,火阵!”
“神拳门,水阵!”
“花架门,木阵!”
“奇兵门,金阵!”
声至人移,先前还显得有些杂乱无章的道士们即刻化整为支,继尔形成了五个硕大无比的“拳头”。
语言瘀塞不同的武赢天见对方在与唐僧交流之后越加敌视,竟摆出了杀阵,知是要打架,而且还是躲不过去的大打特打!
因为药王孙思邈的缘故,“她”对道士颇有好感,实在不想与他们为敌,更无心去伤人。
心怀忌惮之人于是急忙问唐僧,“玄奘,他们这些道士究竟是什么来路?为何总是纠缠不休?”
玄奘早已惊吓出汗颜,慌不列地实口回“她”:“是,是崆峒派的道人,他们一直冤枉贫道是淫僧,误会极深,解释无果。”
“杀!”
老道长一声总令,杀声四起,崆峒派“五拳”齐出。
“呀!”
为保道士与唐僧双方皆无恙,武赢天主动飞身陷阵,只守不攻。
玄奘见状向后趔趄出好几步,跌靠于马身上,其胸膛剧烈起伏。
“叮叮当当”
兵器密响!
拳、掌、刀、枪、剑、棍、铲、钩、鞭轮番齐攻“妖精”,几无空隙,却始终近不了身,浑厚的逆血内力令她可以轻松地白手对兵刃。
崆峒派的五行阵攻击时招式多变,绝招频出,招招紧逼,连绵不断,大有排山倒海之势。
如此猛烈的杀法按理是招招致命,不留活路,可眼前的“妖精”却毫发无损,当真怪异!
五行阵的位置不断变化,每一门都浑然一体。
跃……
翻……
仆……
腾……
宕……
一浪一浪的兵器招呼过来!
又一浪一浪地被“妖精”倒推回去。
在急急扑杀的道士眼中,老妇人诡秘神奇,魅力四射,她运使神功的身形柔美绝伦。
“妖精”舒展之手臂翩然拥动,恰似母拥婴儿,柔情之身躯慧然云卷,吸纳着遍布周身的各类威胁,浑然达到了天人合一之境界。
其神情飘逸似飞天舞蹈,尽显仙色之美,其舒缓柔美的从容姿态宛若神女灵薰。
武赢天既不夺兵刃也不伤人,目的有三个。
一是给道长们留足面子。
二是忌惮唐僧的佛戒,他必定不容见伤亡。
三是想见识一下对方阵法的妙处,此事可遇不可求。她对偷学对方的武功招式兴趣很浓厚,甚至可以说是上了瘾。
“好厉害的妖精!”
远观局势的鹤发童颜老道长顿感不妙,他吼道:“太极阵!”
“五拳”瞬间异变,攻击位置做了重大调换。
***
崆峒派麾下共有八大门,是按武功修为来划分的。
此八门从低至高分别是:飞龙门、追魂门、夺命门、醉门、神拳门、花架门、奇兵门和玄空门。
最特殊的莫过于其中的玄空门,它仅有一人,那就是——崆峒派掌派的继承人。
想要成为崆峒派的掌派,要求极高,必须精练8门功夫,更需学全118种套路!
光这118套刚柔风格不同的武术就叫人很难适应,而同时习会玄空门的无相神功和达摩神功就难上加难。
能全部精练者为武学奇才,方能成为掌派人。
若没有这样的奇才,这一时期就没有掌派人。
所以……
即便是千年走来,崆峒派武学一直未断,但是其掌派人却屈指可数,没有几个。
***
一顿涌杀之后,“妖精”居然老而楚楚。
“八卦阵!”
七门异出另形,“八拳”齐齐出击!
杀声震天,地面颤抖,沙尘飞扬……
老妖精的眉眼间云生出几分调皮。
“十二生肖阵!”
“十二爪”猛扑!
奇兵门的风火五行轮、风火扇、挎虎篮、飞爪、佛尘、九齿铁耙、连枷、铁琵琶、分水娥媚刺、翻天印、太统法铃如魅如幻,空气被抓出音音破洞……
可老妖精竟然能活灵出几分淘气。
“二十四天魔阵!”
崆峒派越是搏杀得狠,老妖精越是欢跃滋润,忽焉纵体,以遨以嬉。
“三十六游龙阵!”
“四十八降妖阵!”
“六十四卦齐天阵……八十一通天奇门遁甲阵……七星回天阵……二十八宿造天阵……”
唐僧额头、手心、后背的汗水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步减少,连他这个半点功夫都不具备的门外汉都看出了孰强孰弱。
他心下道:“南无阿弥陀佛,十一祖富那夜奢尊者法偈,迷悟如隐显,明暗不相离。今付隐显法,非一亦非二。”
僧人断定:延西仙子明着是被围殴,暗下定是她不出手反噬而已,其云云雾雾般的抵御何止为轻松,几乎等同于在戏弄对手,犹如片云点太清里。
玄奘坚守地深认:诸余罪中,杀业最重;诸功德中,放生第一。
武赢天另有它因的宅心隐忍令他奉其为尊榜,感颂其大菩提心。
崆峒派打杀得很辛苦,久久攻而不破令其身心俱都是疲惫不堪。
其实……
“妖精”也累了!
道士们武功不弱,尤其是奇兵门的人,车轮战之下,“她”的逆血功力逐渐在下降,如果照眼前的局面消耗下去,必然会最终落败。
“哈哈哈哈……”
一声内力浑厚的叮耳的冁然长啸于空中传来。
崆峒派大喜——掌派来了!
武赢天则不然,心紧了一下:“糟糕!来者会音功,其武功定是极强,眼下我难以分身,唐僧危险!”
“她”急忙运出适度的【逆血吼】震慑。
老妇人泼声道:“不打了,住手吧!”
马惊!
人慌!
尽管崆峒派众道士听不辩老妇人的话意,无奈耳根钻心地生疼,脑壳裂开一般地乍痛,他们惨叫着抱头后撤。
唐僧虽在武赢天人后,竟也受到波及,脑袋懵地一下内生疼痛,已然是捂耳念经。
“阁下好厉害的音杀功法!”
一位身材伟岸,颇有仙风道骨的古稀老者应声落地,巍然立于双方之间。
崆峒派众道士欢呼:“掌派,您终于来了!这老妖精实难对付……”
此番唯马首是瞻的情景不言自明,此人便是统领崆峒派道士的掌派。
武赢天洒望过去,见他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幽暗深邃的冰眸子,显得狂野不拘。
对方也在打量老妖精,她身上散发出一种说不出的香味,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显得十分异魅非常。
他抱拳礼道:“在下崆峒派掌派飞虹子,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南无阿弥陀佛,玄奘见过飞虹子掌派,这位女施主是延西!”
唐僧见此人气度不凡,很有礼数,便主动先声代答。
知道仙子不懂方言,玄奘接着就口为她翻译道:“延西,这位是崆峒派的掌派飞虹子,他问你是谁?玄奘已经替你作答了。”
旁人心惊:什么……赢溪!
唐僧的方言虽然说得很利落,也算纯正,听者禁不住一阵仓皇,倒退了半步。
此位后来者有自知之明。
崆峒派众弟子毕尽武学所能围攻此人劳而无功他是亲眼所见,一人便可与整个崆峒派对抗这是何等的力度!
而她那随口一出的音杀功力更是出神入化,眼下虽无人员伤亡,这必定是对方心存仁慈,未大开杀戒使然。
飞虹子行礼求证道:“恕在下孤陋寡闻,尊上可是源于先秦的赢溪前辈?”
赢溪前辈?
源于先秦……
如此说来,这老妇人岂不真是妖精!
飞虹子自落下风的紧张失态神情叫崆峒派弟子的心里咯噔了数下!唐僧以为“延西”被呼作“延西前辈”是去了姓的敬仰之称而没有心起旁骛。
全神贯注之下他此刻也不免心思凌乱:“这飞虹子神色畏惧,很是忌惮延西仙子。先秦距此已有八百余年的沧桑!怎么可能?难道……延西仙子她扬名已久,而贫道竟充耳不闻,可悲懵懂无知?”
“妖精”别的听不懂,自己的名字却是知晓的,“她”于对方口中听见数次,已猜出了八-九分意思。
武赢天不管对方能否听懂,囫囵回道:“没错,我就是赢溪。崆峒派乃是名门正派,不知贵派因何要三番五次地加害于这位从长安远道而来,向西域苦行取经的玄奘法师?”
飞虹子少时行走过中原数年,语言也自然贯通,武赢天的回话他字字明理,完全明白,这关于女妖精赢溪的传说便是其在漂泊学艺时撞听偶闻的。
对方虽然承认自己就是赢溪,但飞虹子还需深度去确认,其身为掌派,行事必须十分严谨,否则自己贻笑大方事小,毁去整个崆峒派的名声他万难担当。
崆峒派掌派撇弃方言,启用略微生涩的汉语试探道:“晚辈十分景仰武功与人品俱为无上的赢溪前辈。不过,晚辈听说赢溪前辈拥有不老之碧颜,还有一把不弃之灵剑。”
他伸手佐话:“阁下既是自称赢溪……可似乎是缺少了令人信服的容貌与物证。”
武赢天听罢大喜,除了事情已然出现转机之外,“她”终于能与除开唐僧以外的他人正常交流了,并且对方还是个人物。
老妖精玄笑。
“她”将错就错,堪用师父的名义倚老卖老。
“哎哟我说飞虹子,你这能讲中原话的崆峒掌派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老身喊停打了,你才取巧钻空子悠哉出来亮相摆架势。”
手势一甩,“唉……这场架打得既冤枉又糊涂,无聊透了!”
飞虹子和唐僧各会其趣意地悦笑,其余人听不懂语言,一律是哈口愣相。
“她”继续道:“飞掌派,有质疑可谓人之常情,为了自明,那老身就露露真容叫诸位详睹,省得口舌苍白。”
话落颜换,老不堪言的妇女乍然突变。
“啊……”
崆峒派上下顿时***动,即刻全体猩颜!
眼前这枯朽的老妇人已然粉琢为雅致的玉颜,并且是彻骨的妖娆,她美丽得万分妖孽,丝丝妩媚,一双灿然的星光水眸勾魂慑魄。
细细辩看……
赢溪前辈似嫡仙般风姿卓越,倾国倾城的脸魅彩流转,那精致的柳叶眉弯着,天然描成微笑的角度。
她皮肤白而泛着透玉色的光芒,似乎像冬天的雪一样那么光华皎洁。其唇犹如玫瑰一般娇嫩,像是玫瑰一样诱惑。
唐僧再次动容于这位挂有丝丝尘缘,如同烟花般虚无飘渺而又绚烂的仙子,他口中频频念经,自我净化。
飞虹子心叹:“她就是赢溪!是天地间最为奇异的女子,她拥有魅惑君王的颜色,剔透光芒的雪肤,迷茫混合的气质……”
此位掌派随即转身,以方言发号于众弟子道:“崆峒派八门众弟子听令!速向赢溪前辈请罪,以求她老人家原谅!”
方言毕,他率众请罪,并以汉语主礼道:“赢溪前辈,适才崆峒派上下对尊上多有得罪,还望尊上宽宏大量,释怀不计前嫌!”
一场激烈的争斗竟然轻松化解,武赢天笑而抬手,“飞掌派快快免礼,诸位道长快快免礼,误会也是百年修来的缘分,山林有雾,风景才美。”
“崆峒派万谢尊上菩提心!”
“哈哈哈哈……”
飞虹子、唐僧与“她”一起开怀见笑,其他人依旧雾水很重,面相僵硬。
直到掌派回首以方言解释原由后,混沌者方才惊愕地暗自庆幸了一番:此前好凶险,崆峒派差点就绝迹于江湖。
玄奘听了飞虹子对弟子们的言语后是异常的惊诧与恐慌!
他原以为延西仙子是女菩萨,不会杀生杀戮,不承想……
如此美丽的她竟恰恰相反!
曾经一夜就毙杀了上千人!
血流成河,尸体堆积如山!
她简直就是杀人如麻的妖邪,是妖精,是与佛法背道而驰的女魔头!
唐僧的笑脸沉沦了,已然悄悄黑去。
其心念诵经文道:“南无阿弥陀佛,戒为无上菩提本,应当具足持净戒。唵,修哆唎,修哆唎,修摩唎,修摩唎,萨婆诃……”
除了唐僧的反常,武赢天突然听得前方甚远的林中有人在活动着离去。
“她”依逻辑推理判断该人定非崆峒派道士,于是留言道:“老身去去便来!”
“呜……呜……”
妖风幻起!
从飞虹子的上方扬风,从崆峒派众道士的头顶掠过,风卷衣抖,林木沙沙作响,道起滚滚灰尘。
惊骇之下,“赢溪前辈”已是转眼不见。
众人面面相觑,完全不知她是如何离去的,要去做什么?
武赢天飞身过去,当即就寻见鬼祟逃窜之人,“她”美目乍圆,五味俱出!
其心道:“难怪此前的误会深不可解,原来如此!”
离奇的风声逐渐衰弱,音未竭尽,忽然又大作。
“呜……呜……”
一阵昏天黑地的飞沙走石之后,迷离的众眼见到赢溪前辈忽然闪现,她回来了,还是站到原来的位置。
不过……
其手里却多了一样东西——人!
确实是人,是一个相貌与玄奘有九分相似,几可与其相称孪生兄弟的和尚!
玄奘大惊,这个僧人怎会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他霎时间彻底明白了先前落于自身的诸般凶险。
崆峒派的道士们斗眼打量了这两个容貌极其相似的僧人,恍然顿觉自己真是辩错了人,若非赢溪前辈几次加以阻止,已是铸下滥杀无辜的大错!
他们愧疚加恼怒地暴喊:“好个淫僧,终于逮到你了,纳命来!”
见道长们蜂起涌动!
“赢溪前辈”应景顺手将此位被自己震封了经脉的人抛了过去。
慈悲为怀的玄奘观见崆峒派上下人人杀气四溢,他刚刚将口微张,连半声都还未发出,恶迹斑斑的淫僧便已血溅三尺,身首异处。
“习恶众生,从纤毫间,便至无量。临命终日,得闻一佛名、一菩萨名、一辟支佛名,不问有罪无罪,悉得解脱。”
唐僧的面色由煞黑转煞白,无奈地席地盘腿打坐,随即念经超度亡灵。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阿弥唎哆,毗迦兰多,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婆诃……”
飞虹子压抑不住激动,近身于“她”大礼道:“苍天有眼,尊上身披万福,好在赢溪前辈几次出手化解误会,眼下更是运使神功揪出了这冤头债主的孽障,我崆峒派险些就错手伤及无辜,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妖精”不受尊奉地笑道:“功在玄奘法师,是他的虔诚取经之心让佛主显灵了。”
抓到了罪魁祸首,武赢天本来挺高兴。
结果……
扫眼过去,却看见唐僧较之先前更为反常,竟然是满脸乌云地在闭目念经,“她”一时落了兴致。
武赢天心下叹道:“唉……唐僧果然不堪见杀戮,这为他洗去冤屈的莫大喜事竟也抵不过犯杀戒所带来的伤怀。”
玄奘一直在凝神叨着超度经文,旁人在说什么做什么都视若无存。
周围渐渐安静下来,因为人渐去。
掌派率领着崆峒派众道士草草言别几句就匆忙离开了,走时他们还拎去了淫僧的尸首,目的是要给周围受害的百姓一个交代,也是给其他欲行效仿的恶人以震慑。
表相上,飞虹子虽然非常景仰“赢溪前辈”,其实他根本不敢与之深交。
在崆峒派掌派所了知的传闻中,此妖喜怒无常,翻脸如翻手,敌友易位只是眨眼间的事!
所以……
识时务者为俊杰。
走……是当务之急的上上策!
他口尊归口尊,心下却是生出无比惧怕,如此厉害的妖精,要是哪句话考虑不周得罪了她,后果不堪设想。
天色开始发暗,武赢天只得去提醒席地打坐,仍在念念有词的唐僧。
“玄奘,人都走光了,咱们也该走了吧?”
唐僧冷面起身,然后目中无人地骑上自己的马,对旁人半眼也不光顾地掉头就沿原路返回。
“她”不解,追声过去,“诶,玄奘,你这就回去了么?”
没有得到回音,武赢天只好心怀抱怨地骑马撵去。
当行至并排时她想当然地嗔话。
“喂……玄奘,你一个堂堂的*师怎地比姑娘家还小肚鸡肠?不就是死了个万恶不赦的人么?至于对我这朋友臭起一张脸,不理不睬么?”
“要知道,人世间无时无刻不在死人,死了个当死之人就算不是幸事,也是顺乎天理,照应民-意。”
见对方不作声色,“她”再叨。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你想想看,如果这个与你相貌堪称孪生的淫僧不死,他迟早还要行恶,难说你一生的清誉都要因此人而毁去!”
“不是我危言耸听,届时别说取经了,就是下牢狱,被杀头腰斩都没个准,不是么?”
玄奘终于回话了,但声音很冷,“南无阿弥陀佛,南阎浮提众生,举止动念,无不是业,无不是罪。”
他忽然质问:“延西仙子,你为何要仰仗自己践凡的本事而浑行杀戮?”
“什,什么杀戮?”
“她”被问得莫名其妙,“你到底在说什么?淫僧是我捉的,但杀他的人是崆峒派道士!”
他俨然怒目过来,“延西仙子,你还是女菩萨么?一次就杀了上千人!这究竟是为什么?”
“延西仙子”语塞了,“她”不知道飞虹子向弟子们道过此事,因为自己根本就听不懂方言。
查找事情的起因并不难。
武赢天依先前细微的观察推断出,此番涉及到自己历史的话定是那飞虹子说出来的,时间上大概是自己出手捉淫僧的前刻。
因为……
“她”回来的前后,唐僧的脸色就明显不对。
“驾……驾……”
“吁……”
“她”不甘自己被唐僧于心灵上产生永远的蔑视与隔离,于是策马超过去,截道拦住人,双方迎面对视。
“没错,我的确是一次就杀过上千人,可他们都是行恶的蒙面杀手!并且是死忠于主人,不完成任务就誓不罢休的冷血杀手。”
“我在出手前不但劝阻过,还恐吓过他们,可全都无济于事,当时,我保护的人是一国之君,西燕君主——慕容冲!”
唐僧没有接话,“她”就继续。
“如果不这样做,同样要死上千人,还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宫女,难道我就眼睁睁看着无辜的人去死吗……”
“不仅如此,如果一国之君被杀,那么,西燕国内外夹击的战乱就不可避免,接下来将要死的百姓何止是千人万人?”
“玄奘法师,请你用博大精深的佛法来教教我,如此情形之下,我该怎么办才不失公正道义?”
玄奘得闻详情后陷入了沉思……
“延西仙子”说的话不无道理,如果终归要死上千人,选择灭恶而留善不失为紧急情形下唯一能妥协之抉择,当属无可厚非。
他喃喃道:“南无阿弥陀佛,复次观世音,若未来、现在诸世界中,六道众生,临命终时,得闻地藏菩萨名,一声历耳根者,是诸众生,永不历三恶道苦。宿世骨肉,使作方便,愿离恶道。”
“延西仙子”听得满头雾水,实在糊涂。“她”直言明示:“什么意思?妖精不懂佛语,请你说简单一点。”
唐僧歉施以僧礼,“南无阿弥陀佛,是玄奘错怪延西仙子了。”
能得到谅解她欣喜万分!
“唉,无碍无碍,只要别摆臭脸对人就行。”
“臭……臭脸?”
“对啊!你先前不是这样么?”
“南无阿弥陀佛,罪过罪过,玄奘的心地法门欠实,我观是南阎浮提众生,举心动念无不是罪。拘留孙佛偈,见身无实是佛见,了心如幻是佛了。”
“延西仙子”又晕了!
“玄奘法师,我有个小小的请求。”
“仙子请讲。”
“你与我说话时,能不带经文与佛法么?还有南无阿弥陀佛这六个字。”
对方尚未动嘴,“她”又暗出取闹地挤话过去,“对了……说好你不喊我仙子的,怎么又喊上了?”
唐僧再次颔首施礼,“南无……哦,是玄奘大意了,还请延西姑娘见谅。”
武赢天噗嗤一笑,趁机变容戏他道:“看你,怎么说话来着,有我这么这么老的姑娘么?”
“啊!”他抬头见愣,“这,这……”
“真是笨,喊我妖精不就得了,蛮好听的。”
“啊!这,这……”
“她”哈哈大笑。
唐僧顿蠢然。
尔后二人会心地畅笑。
蔓蔓嫋嫋,渢渢泱泱,满怀不愉快的乌云尽数消散去。
唐僧此刻的笑容很世俗,叫“妖精”很是偷乐了一阵。
见他依然走归路,武赢天隐然不解。
“她”问:“诶……玄奘,你不去宣扬佛法了么?”
玄奘续笑而回:“世上有诸多行事犯戒之人,贫道若是逐一去普渡,终老也无济寰宇众生,取经正法才是迫切之事。”
“她”抛话,“就是嘛,你现在才想明白呀!”
二人一通快马加鞭行走,月上枝头才赶回到塔儿寺。
唐僧挂挂地回望了好几眼老貌的延西仙子,才于心不忍地入寺去歇息,他忽然间难过于对方的就寝之地,以前可没有乍起过此念。
[次日下午……]
瓜州的刺使独孤达以及州使李昌再次抵临塔儿寺探访玄奘,并暗下叙说通碟之事始终是个隐忧,劝他早点动身离开,以免夜长梦多。
此二位官员言而有信,他们当真携来了一个尖嘴猴腮,身材视之健壮的胡人向导——石磐陀。
石磐陀被引而参见玄奘。
他当场貌尽恭谨地慷慨许诺:“我愿送师父过五烽,礼佛也是我的心愿,还肯请玄奘法师为石磐陀授戒,以便追随左右,化解迷途。”
收徒不是儿戏。
玄奘尚在考虑其入门之事而顿然。
旁人见状以为是自己的请求不被应允,他内心紧张地补话道:“弟子愿归依佛竟,归依法竟,归依僧竟。”
虔诚难得可贵。
唐僧无比欢喜。
于是他在众僧的见证下开道场诵经,亲自为其授了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的五戒。
玄奘本欲就此前行,但却受到弟子的一番劝阻。
既是向导又是佛门弟子的石磐陀说远行不可仓促,他要回去精心准备一下,等第二天再走也不迟。
等官吏们离去后,唐僧就出寺来寻“延西仙子”,只见此仙子老妇人正背靠着拴马的大树眺望远方。
他心起暖流,神色愉快地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