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玺凤印 !晚膳的时候商墨凌来请安,皇太后只看他眉间的神色就知道前朝出了事,当即让御膳房多加了几道菜,命他留下用膳。
商墨凌盛了一碗汤啜饮,听皇太后将琐事安排完毕,才慢吞吞地开口:“听闻今日护国公进宫了。”
皇太后笑了起来:“前朝莫非是有人上奏,让你纳凤姮兮为妃?”
商墨凌慢吞吞地将手里的汤喝完,慢吞吞地点了一下头:“观一叶落,而知天下秋。”
皇太后啧了一声,又叹了口气:“你是如何打算的?”
商墨凌道:“我自是不情愿的。”
皇太后道:“纳妃这件事,倒也不用管皇帝本人是否情愿。”
商墨凌又给自己盛了一碗汤:“母后的意思呢?”
皇太后轻轻哼笑了一声:“坤城君是志在必得了,不把这个女儿送进宫,他是不会罢休的。”
商墨凌继续慢吞吞道:“后宫又不是没有坤城凤氏的人。”
皇太后道:“后宫没有坤城凤氏的嫡女。”
商墨凌哼了一声:“嫡庶重要么?”
皇太后反问他:“你以为嫡庶不重要么?”
商墨凌默了默,低低叹了口气:“我不愿纳她。”
“我知道,”皇太后道:“我方才说过了,纳妃这件事,皇帝本人的意愿是不重要的。”
商墨凌道:“倘若每族凤氏都一定要送嫡女入宫,那荆越送不送?清河送不送?扬州送不送?”
皇太后笑了笑,毫不留情地戳穿他这些借口:“你不愿纳她,是因为皇后的缘故罢。”
“与阿宓没关系,是我的原因,”商墨凌摆了摆手,皱眉道:“我在靖州与凤姮兮打过交道,她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
皇太后却笑了起来,好像听到一个荒唐的笑话:“后宫里那些凤氏的女人,难道都是好相与的?”
商墨凌不说话了。
皇太后又道:“凤姮兮,你是必纳不可,不仅要纳,还要给她专宠。”
商墨凌猛地抬起头。
皇太后笑了笑:“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商墨凌的眼神暗下去,沉沉叹息:“听说凤姮兮为母后绘了一面屏风,母后还特意将阿宓诏来品鉴。”
皇太后想起白日里的事情,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阿宓虽然性子稳了许多,可本性却没变,编排起人来,真是半点不留情。”
商墨凌饶有兴致地追问:“哦?她是怎么说的?”
“凤姮兮送的是一面绘宫殿山岳的屏风,”皇太后道:“皇后点评,技法上佳。”
技法上佳,意境全无。
商墨凌晚间宿在长秋宫,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还是满脸的忍俊不禁。
桓宓半躺在他臂弯里,闻言便颊上一红:“太失礼了。”
商墨凌顺着她的长发,笑道:“很好,不失礼。”
桓宓犹豫再三,小心翼翼地问道:“护国公带着女儿登堂入室,你……你是怎样打算的?”
商墨凌没有回答。
桓宓早已料到这个结果,却仍然禁不住失望,便从他怀里挣出来,翻了个身背对他:“睡吧。”
商墨凌跟过去揽住她的肩头,歉然道:“阿宓。”
“你不要说,我知道,”桓宓闭着眼睛道:“只是有些悔教夫婿觅封侯罢了。”
商墨凌于是更加歉疚:“只是做个样子,你……”
“我知道。”桓宓又重复了一遍:“睡吧。”
商墨凌不动,又道:“你别这样,你若心里难过……”
桓宓翻身坐起,推开他问道:“怎样?”
商墨凌默了默。
桓宓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又问了一遍:“我若心里难过,又能怎样?”
然而商墨凌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是啊,她若心里难过,他也不能真的就此而拒绝凤姮兮入宫,只能做些言语上的安慰,或是金银上的赏赐。
桓宓深深叹了口气:“如果我没有爱上作为丈夫的你,而只是用一个皇后的心态来面对作为陛下的你,那我们都会轻松很多。”
商墨凌隐隐觉得这句话十分不详,他凝神思索了一下,猛然想起这正是画眉山的传说,在那个传说里,皇后在坠崖前夜对那位皇帝说的,正是这句话。
他一下子心惊胆战了起来,失声唤道:“阿宓!”
桓宓也想起这句话的出处,很快便瑟瑟发抖。
“我不知道……”她结结巴巴地说:“陛下……我不知道……”
不知道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好像就是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商墨凌一把将桓宓揽进怀里,力道大的简直要将她的骨头挤碎,然而她一声不吭,两人抱在一起,久久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