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二二 !虞家的人,当然清楚赵德在东王衙门的分量。,不敢再耍滑头。天一亮,虞家两个米铺门面就掀起了招牌,按官价售米。
见大户虞家“投诚”,陈、邓二家气愤之余,也没有了硬撑的底气。李锦熙稍微敲打,陈邓二家下午就开仓放粮。但毕竟落后了一步,李锦熙干脆贴榜公示,由于二家出手晚了半天,将赏赐从两个“上等民户”,变成两个“中等民户”。
几个大户开仓,让市场上的粮食供应量非常充足。不需要穿越者再做什么了,当官方米价按时间表掉到八厘时候,一些跟风囤粮的小户就沉不住气了,越来越多的粮食在市面上销售。三天之内,市场上的米价就被压到董学普最终设定的目标:五厘一斤。而官铺的赈灾米,反而比市场高了一厘,变得无人问津。
抛售大米的小户们发现,虽然速度不快,但是他们争先抛售的大米,还是令人欣慰地卖出去了。这个情况,让最顽固的一些囤米者抱有幻想,幻想其他囤米者买进了市场上的大米,。 将会待机再次抬高米价。
文昌冯姓是琼州府最显赫的家族,这三代人里就出了四个举人,如今在大陆做官的也有不少。冯家是鼎盛之时,在琼州府开枝散叶,正是这场囤粮闹剧的始作俑者之一。看到米价探到了底,冯家几族人却依然按兵不动。正月初八,冯姓族长以春祭的名义,从三县一州叫来了各房族人,在文昌县的冯姓祠堂碰了个头。
气派的祠堂里,十几房血缘亲戚坐进了明礼堂,七嘴八舌地议论起这次的粮价,
“咱万州黄家三十一口人,这次算是全赔进去了!囤了四千两的粮食,现在连四成也收不回来!”
“也不知道这么多粮食放出来,是谁吃了,莫不是那五源贼官府?”
一个远房的老人听到这些话,手上一抖,差点把茶杯摔在了地上。冯姓族长见众族人一脸的灰败,心底一片惨然,嘴上却安慰道,
“这几个月粮食还是紧张!要说是其他人家吃进去的,这事还有转机。”
冯家族长和几个族里老人交换了意见,作出了决定,冲各房族人挥手道,
“米价已经到底了,买家还没弄清楚,大家莫急,说不得还有转机!”
当最后几家大户还抱有幻想,猜测谁在接这个盘的时候,府城军管使赵武,已经按董学普的安排,悄悄地在市面收购商人出售的粮食,已经在城外的官仓里囤积了九万石。
更多的好消息送到了穿越者的办公桌上:落洒峒去年参加了五源谷的军事活动,去年大部分日常粮食消耗都由军方供给,落洒峒首领符那恩听史班说府城缺粮,也大方地支援了两万石平价大米。
穿越者手里的筹码越来越多,但最顽固的囤粮者还是没有打开粮仓。穿越者下定决心,要让他们付出足够长记性代价。在秦明韬和董学普的安排下,教训囤米商人的行动开始展开了。
……
正月下旬,供应趋稳的粮食市场又出现了波动,从五厘涨到了六厘。苦苦等候的冯姓族人见粮价上涨,无不弹冠相庆,犹如输红了眼的赌徒,幻想着扳回本钱,再也不肯离开赌局。
渐渐的,各种小道消息传了出来,号称粮价还是要重新上涨。有一些商贾主动找到了黄家族人,表示可以借银子给他们炒作大米。入局不深的黄姓族人当然不肯上当,但部分输红了眼的黄家人,却抱着把本钱赚回来的决心,借钱囤米。
二月中旬,冯家和少部分藐视南海国官府的商人还在苦苦支撑,北王却公开了官仓的大量存量。这时,商人们才明白过来,前段时间市场上粮食,不是像谣传那样是儋州郭家、临高文家吃下的,而是全被北王买下了!米价重新上涨的预期被彻底打破,米价又从六厘跌回五厘。
冯家人此时面对的,是让他们欲哭无泪的讨债人。
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落下了帷幕。南海国政府成功调动了各方面的力量,以十数个低级爵位的代价,取得了胜利。经此一败,冯姓一族的财富缩水近三分之二,跟随冯家囤积粮食的其他家族,也是元气大伤,冯家在南海国的经济和政治领域,再也没有了任何影响力。
米价稳定在了可接受的范围,琼州府的生活恢复了平静。在普通百姓的眼里,这场风波的平定理所当然。虽然很多干部都没意识到它的重要性,但穿越者依然对主要参与人员进行了隆重的嘉奖。在穿越者的眼里,这次米价风波的平定,不输给战场上的任何一场胜利:
这次风波里,南海国政府遵守了自己颁布的法律,仅仅以经济手段打败了这些投机倒把的商人,向所有人证明了自己是一个可靠的商业秩序维护者。既然面对粮食价格失控压力情,南海国都没有对投机倒把商人采用暴力。这是一个暗示,暗示南海国自对待其他合法的商人,更不会使用极端手段。
穿越者用行动证明了,那些极端行为只针对明朝官僚和地主,并不针对合法商人。
明末的中国,有一些商人为了个人利益,不惜背叛民族,向入侵中原的建州女真交易了大量的战略物资。南海国千金买马骨,希望自己所表明的开放姿态,能够吸引这样的商人到南方来,吸引他们绕开朱明王朝的封锁,和穿越者一起建设汉族更光明的未来。
不管是通天耳目的走私商人,还是纵横南海的武装海盗,都是一样滴,南海国欢迎您!
…
明末使用的历法,接近于后世的农历。崇祯三年二月的昌化,已经是万物复苏的暖春景象。三千多农垦大军暂停了开荒工作,在已经开垦出的水田上架起了耧车,在田边烧出了土法肥料,开始了一季忙碌的春耕。
史班这天正在办公室处理一些文件,门口的侍卫走了进来,轻声报道,“下等差办张罗寒率五名农夫求见。”
基本上,到了中等民户这一级的属下,史班都叫得出名字。但史班努力想了想,却没能想起这个下等差办张罗寒是哪里来的。不禁好奇问道,“张罗寒是谁,我怎么没什么映像?”
那侍卫这段时间一直跟在史班左右,倒是比史班记得更清楚,提醒道,“张罗寒是上个月北王重新分配干部时候,分到昌化州农垦局的,目前担任‘录事’职位。”
史班这才想起这个人来。这个人以前是跟着庞宁的,在儋州负责治安。后来庞宁一直没回来,董学普就把儋州管了起来,在儋州换了一批顺手的干部,这个张罗寒就暂时离职,在山前港赋闲待职了。这个月,张罗寒被董学普分到他这,挂在农垦局下面。农垦局是史班亲自领导的,但史班最近忙,一直没来得及给张罗寒安排事情。
史班想起这个人,知道是五源谷的老功臣,赶紧让侍卫请他们进来。
张罗寒带着五个农民走进了办公室,正要下跪,就被史班迎到门口的史班拦住。史班指着办公桌前面六个椅子说,“不要拘礼,坐!”
张罗寒抬头看了看,见史班已经转身坐在了办公桌后面,便作揖答道,“谢太平王!”几个农民也跟着喊了几句,这才小心坐在了椅子上。
史班看张罗寒一副干练样子,对张罗寒说话语气又客气了些。料想张罗寒是为了农民的事情而来,史班笑着问道,“先不说他们事情,最近人事变动很大,你个人有没有什么困难?”
张罗寒闻言楞了楞,拱手答道,“谢谢殿下关心,小人没什么困难,初到农垦局,尚在熟悉局中事务。”史班是个直肠子,见张罗寒答了他一句中规中矩的废话,想来是因为和自己不熟缘故,心里有些失望。
史班点了点头,转问道,“那今天这是什么事情?”
张罗寒答了句,“小人这次来,是为了农户安居的事情。”张罗寒说了这句,便转头看向旁边一个中年农户
那农户似乎自进来起就有些紧张,见张罗寒果然让他说话,咽了口口水,颤颤悠悠地站起来说,
“小人是第三垦区第一支部的下等劳役黄二牛,托大王的福,在农垦大队里干了两个多月。这两个月顿顿有管饱的白米饭吃,顿顿有大碗的猪肉汤喝。两个月就把我们一村人都养得壮不少。晚上支部里还有果子领,有些果子咱农家人当真没吃过。村里人都说要不是大王仁德,哪能给我们过上这样的好日子…”
黄二牛太紧张了,说着说着就跑了题,天马行空地说起些不着边际的话。史班开始还认真听着,但见这黄二牛满肚子的憨厚,越说越跑题,收起了笑脸,靠在了椅背上。张罗寒见状,咳嗽了一声,那黄二牛却没反应过来,还在说
“昨天晚上支部又找我们去量尺寸,要做新衣服,这都是第三…”
张罗寒只有打断黄二牛的话,提醒道,“黄二牛,你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捡紧要的说!”
黄二牛被张罗寒说得一愣,这才发现自己偏题了,耽误了大王的时间,张嘴结舌地看着史班。
史班似乎想到什么,皱眉问道,“衣服尺寸,一次性记下来便是,你们支部负责人来回找你们量?”
那黄二牛满脑子都觉得太平王好,支部书记好,哪里想到自己这话,似乎不经意告了支部书记一状。黄二牛大大地后悔,又一时说不出解释的话来,张着嘴巴站在那里。
张罗寒赶紧帮黄二牛解释道,“这几个月饮食营养好,百姓比以前结实了不少。上次做衣服是刚来时候,那书记想来也是怕两个月了尺寸有变,所以这次重新量。”
史班这才点了点头,问那个黄二牛,“你说的这些情况,我都了解过了,百姓能支持农垦是好事。今天是什么事情要反映?”
那黄二牛见史班不再怪责支部书记,想到不会对不起满村子百姓的托付,大大地舒了一口气,这才答道,
“听支部书记说,我们以后都要在这里扎根的,没法再照顾老村子的田地了。前些日子每人分了两亩田,村里女人听到消息,就都嚷嚷着要跟过来。大王,我们些农汉,在自己破院子里住惯了,大王的宿舍虽然好,但我们还是不习惯。求大王开恩,让我们自己在田地边上造些农家院子,好把婆娘女儿都接过来。”
山前堡这里一批基层干部,开垦新田经验非常丰富,加上小南关那边水车等物资也充足,这两个月新田开垦工作非常顺利,目前已经开垦了一万余亩新田。
为了鼓舞士气,史班上个礼拜给每个农民都分了两亩地。目前这些分出去的私田还是集体组织耕作,等一年后开垦初步完成,每人分到五亩田以上,才完全交到农民手上。但现在所分私地上的产出,已经完全交给其所有的农民。
史班却没想到,短短两个半月,良好的物质条件和充满希望的未来,已经让这些农汉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等到这两亩田一分,朴实农民们,就迫不及待地要在新土地上扎根了。
张罗寒见黄二牛说完了,咳嗽了一声,补充道,“近来我在公务间隙,到各个支部调查了一番,撰了一个私宅建设方案,敢请殿下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