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巧丫鬟 !每年进腊月的时候,商家开始清算一年的账目盈亏,给活计掌柜发放赏钱红利,让后就是放年假过年了。
李家因是丝绸织造印染行业,每年新的蚕丝下来,就开始预备过年以及来年的生意事宜,毕竟生丝产量是有定量的。
今年不同,之前冯紫英成亲的时候,李家还是三房代表送了礼来,本家那边并未来人。虽说后来长房有子弟进京,也不过寻常亲戚跟冯府走动而已。
所以下人报,李大舅爷过来拜访老爷子,叫三爷过去陪着说话,冯紫英心内冷笑,径自去了老爷子书房。
如今冯唐彻底致仕,因被气病了,养了一段,倒也无大碍。每日闲来无事,故旧活到他这把年纪的,已经所剩无几,且多是一些当家的老封君,也不是他日常来往的对象。冯三爷怕他闲出毛病来,索性从家丁里挑出一些歪毛淘气,十几个,告诉老爷子,“这几个小子,儿子瞧着大有前途,就是短练,素日爱皮痒,偷鸡摸狗的讨人嫌。爹你带了一辈子兵,想来个把小子不在话下,调理好了,将来给四弟也是得用的人手。”
老爷子一听,这还了得,府里居然还有这样不着调的,“明日带来,哼,不出仨月,定叫他们脱胎换骨!”
哎呦,人啊,还是少做坏事,一时府里几个有些不着调的家丁,倒了大霉,跟着老爷子,生不如死又不敢喊冤,不上几个月,当真脱了一成皮......
如今李家大舅爷来,老爷子‘玩具’是刚上手没几日,正是兴头的时候。这天早上,用过早饭,正琢磨着劲儿怎么调、教这起子混账,下人报,大舅爷来了。
当时冯唐还没回过味儿来,说起舅爷这等生物,别人家不知,横竖将军府最不缺的。冯唐一辈子娶了四回老婆,若不是小李氏和冯三爷娘是一家子,恐怕舅爷人数不是乘以三,而是乘以四。但是能让下人堂而皇之跑来禀报的,非李家舅爷不可。
别人家,都是来打秋风的多,直接内眷拜见刘氏,或者找张氏,到不了老爷子跟前。
所以老爷子很快反应过来,一瞪眼,“李老三还有脸来?”冯老爷子深觉,李三儿越发不着调,瞧这一年来的行事,干过好事没?
下人一缩肩膀,“不是三...舅爷,是大舅爷。”
李家的事情,多是李三在外摆布,李家长房和二房,二房一般不出面,都是长房,隔个两三年,能进京一回。毕竟李大舅爷一把年纪,禁不住舟车劳顿。
这回李大舅李明泽带着李三舅李明允,并大房长子李家鼎,二房次子李家白,在正房花厅上奉茶。别人犹可,李三舅形容有些颓败,跟侄子李家白笑眯眯兴致高昂,成鲜明对比。
冯老爷子步入花厅,大家忙站起见礼。冯唐哈哈大笑,忙上去扶住李明泽,“大舅兄还是如此客气,都是一家子亲戚,不必如何虚礼,快请坐。”
两人落座,李家鼎李家白两个是小辈,又上来重新见礼,方落座,倒是李三爷,一直有些讪讪的,也没人搭理他。
李明泽满面惭愧,对老爷子抱拳拱手,“妹夫雅量,今次听说三弟在京城承蒙府上看顾,却行下不伦之事,实在让某汗颜,将来地下,无颜见妹子啊,唉。”
不生气是假的,所以老爷子也没客套,只捋胡须笑眯眯听着,并不答言,眼看李大舅爷有些词穷,脸上越发不自在,方吩咐下去,“去看看三爷在家没,若在,叫他过来见客。”
老爷子如今,对李家无可无不可的,荣华富贵一辈子,老爷子早看开了。反倒是三儿子,此事事关他外家,还是让他摆布的好。横竖早在他上折子告老的时候,就把李家的分子并一应事宜,交代给小三儿了,如今乐得在一边看热闹。
在他家小三手里,得罪他的人绝讨不了好去。
冯三爷进来的时候,满屋子,只老爷子跟李家鼎李家白两个小辈儿说些家常,两个舅爷坐那里不吭声儿,横竖没人搭理。
一看见冯三爷的影儿,别人犹可,李家白那小眼刷地一下亮了,不自觉地站了起来,“表弟一向可好,想死为兄了嘿嘿嘿。”
冯紫英瞪了他一眼,上前给李大舅李三舅见了礼,又见过大表哥李家鼎,这才看向这位不着调的五表哥,“二舅舅身体一向可好?上年间不是来信要过来玩么,怎么人影不见,连个信儿也没了,若不是好半年才随着送货的船捎信来,当你出了什么大事呢,差点着人去瞧瞧,这事出的,你也忒不仗义。”
李家白知道冯紫英最爱记仇,不敢丁点儿得罪,忙摆手,苦着脸道,“父亲自然无事,好着呢。唉,表弟哥哥原谅则个,实在不得已。我爹那人你还不知么,非让我娶他师兄的闺女,我不乐意,怕我逃了,把我关小院里小半年。哎呦,若不是那闺女命好,跟他家家丁私奔了,我如今出不出得来,都两说呢。”
一时说的众人都忍俊不禁,倒是让堂上气氛活络许多。冯老爷子更是忍不住,问道,“还有这等事,你比三儿还长着几岁,也该娶亲了。怎么,看不上人家姑娘,嫌人长的不好?”李家白随j□j玩,却不势利,断没有看不上人家家世的理儿。
李五爷闻言更委屈,诉苦道,“姑父还不知我爹么,认死理儿,他跟他师兄好,师兄家的猫猫狗狗都是好的,闺女更不用说了,那又胖又壮又高的......算了,横竖侄儿不敢娶就是。不然万一两口子吵嘴,那一巴掌能把我从江南扇进京城来。虽说看望姑父和表弟方便了,可到底不安全不是。好生落地也罢了,万一落进皇宫大内的,侄儿命根子不保,虽说混好了也能光宗耀祖,可给我表弟丢人呐。”
老爷子已经笑不可仰,冯紫英更是笑骂,“滚蛋,你进宫当太监,我正好借光,放心,我不嫌丢人。”
经李家白一通插科打诨,到底缓和下来,当着众人的面,也不便于议事,倒是李家白,冲冯紫英使眼色,两人寻了由头,出去说话。
“听说你娶了媳妇,怎么样,弟妹可好?若不是正好被关着,就过来喝你喜酒了。为兄也没甚好东西,倒是我爹,最近弄了一匹上好绢帛出来,给弟妹玩儿罢。”
冯紫英一听就笑了,“你有这个心就行了,倒是尺头,该不是偷了二舅舅的罢?”
“嘿嘿,横竖老爷子看我不顺眼,他也不差这些个,可愚兄手头一直不富裕啊么,唉,李家就属我最穷了罢。这回我想好了,既然出来,就不回去了,兄弟帮哥哥想个赚钱的道儿,哥哥以后就跟你混了,如何?”
冯紫英略一沉吟,笑了,“赚钱容易,没想过走仕途?”
“哎呦,别拿哥哥当乐子了,当官虽好,到底不自在,哥哥如今,只想大把的银子,自由自在的,少看些老爷子的脸色,比什么不强。我知道你有法子,哥哥为人你还不知么,不会给你丢人的就是。”
“嗯,这事容后再议,先去我院里,见见我媳妇罢,好歹你是大伯哥。”
李五爷放了心,冯三儿如今升官了,仍旧没把他当外人,就凡事好说,只听说要去见弟媳,忙打量浑身上下,有些不自信了,“表弟你看我这德行,见了弟妹,会不会给你抹黑呢?”
冯紫英忍不住捶了他一拳,这厮虽不着调,从来有一种率真可爱之处,径自带人回了听涛苑。
今日休沐,女为悦己者容,柳儿见冯紫英在家,少不得早起便拾掇的比素日亮堂些。如今她五个多月的身子,虽说显了怀,也只丰满圆润了些,人倒也不显臃肿。一身银红梅花满绣长袄,略宽松的领口袖边镶着雪白的裘毛,底下茜罗裙。因屋内烧着地龙,十分温暖,倒也没穿大褂子和皮毛衣裳。如今正带着丫头们在屋内做针线,她手里的是给长辈们的衣裳,因要过年,预备孝敬的。丫头们则有做小衣裳的,有给柳儿衣裙绣花的,满屋子珠环翠绕,莺声燕语的,十分热闹。
别看府里没几日给四爷娶亲,她们这里倒是一片安详,没柳儿什么事儿,有刘氏张氏在,哪个敢劳动她。
外头有冯三爷打发的小丫头来报,“三爷说有李家五爷要过来,叫奶奶知道。”
听涛苑的正房,也是五间,三明两暗。如今三房主子就两位,冯紫英有自己的书房,正房西面两间是两口子起居之处,东边两间则成了柳儿素日待客做针线之处。所以柳儿闻言,放下针线,略一想便想起所谓李家五爷是哪个来,一时倒也十分好奇,吩咐丫头们,“绿豆和冬儿预备茶水点心,若留饭......算了,定然老爷子那边留了。”
冯三爷带着李家白,径自进了内院,却也着实没把李五当外人,廊下丫头打帘子,二人先后进屋,柳儿已经在堂屋候着了,一见来人,笑着起身,福了福身,道“这便是我们爷常说的李家五表哥了罢,妾身杨氏,见过李家表哥。”
李家白不意忽地出现个笑盈盈的美人来,颜色自是惊艳以及,但更让他惊讶的是,说话举止,显然是个当家做主的做派,丝毫没有内宅女眷的羞涩拘束,礼节上倒是不错,可那股自在劲儿......跟冯三倒真是两口子了。
心内恍然,怪道冯紫英这厮娶了个小户出身的娘子,果然尤其不凡之处。
想是想,李五爷忙还礼,“弟妹客气,我跟表弟打小的交情,闻说他成亲,没能亲自前来,实在惭愧,还请弟妹不要放在心上才是。”
“行了,坐罢,一径客气忏悔,可不是你的做派了,你弟妹也不是那等爱计较的人,跟我一样的脾气。”
这话说的,是安慰人的话么?
一时大家落座,丫头上茶来。李五一瞧,屋内四五个伺候的丫头,一个个都水葱似的,这冯三儿,转性了?心内不免疑惑,脸上便带了出来。
“看什么呢,都是伺候我媳妇的,没我什么事儿,少在心里污蔑我,偷着给我泼脏水啊。”
柳儿差点忍不住笑出来,冯三爷果然目光如炬,李五爷掩饰地清清嗓子,“我不是没说么。”想想也不行么。
一时李五爷认了门,在听涛苑里坐着说了一回话,只道老爷子那边传饭,并告知,三奶奶不必伺候,舅爷日后再见也使得。
这是老爷子挑李家的理儿了,大家心知肚明。
冯紫英陪着表哥出了听涛苑,李五白了冯三一眼,“别以为我不知你小子想的什么,显摆你娶了好媳妇是罢?你且等着,不出个三年两载的,我先立立业,到时候也娶个绝色的娘子,那时咱也有得意的时候。唉,说起来确实该成家了。”
冯三爷笑而不语,他那点儿小心思,自然瞒不过表哥去,只有了宝贝,自然要跟相好的得瑟一下,不然憋得难受呢。若不是张学臻的娘子实在上不得台盘,早引荐她们认识了,柳儿也多个说话的人。
一时老爷子留了众人午饭,因李大舅爷身子弱,也没大喝酒。且老爷子也知道李明泽这回进京,有事商议。用过午饭,众人书房叙话。
有资格参与的,就三人,两个老爷子,并冯三爷。
作者有话要说:如今真不得了了,一码字就犯困涅,我说累着了,老公说是屋内温度过高,跑去看温度计,二十七......果然适合碎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