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如此多娇 !旌旗猎猎,礼幡如林,巍峨肃穆的宗庙之前一片死寂。
凤钦顿了顿方才皱眉,“你说什么?”
那礼官闻言更为胆寒,咬了咬牙又将此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王、王上,段——段大将军还未到——”
面色微沉,凤钦这才抬眸朝周围跪着的百官之中看去。
适才来的时候不曾注意,可眼下方才看清楚,段祺的确未至,王室成员在前,其后的文武百官按位次排列,段祺本该站在距离他最近的地方。
凤钦眉头皱着,却是笑了一声,“好啊,那就让孤和诸位一起等着段大将军到场!”
一句话落,除却段锦衣之外的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凤垣和凤煜站在最前,闻言也跪了下来,凤晔眨了眨眼,这等场合之下再不敢耍小聪明,也默默跪地,段锦衣见状抿了抿唇,转身对着凤钦轻声道,“王上,大将军许是有什么事耽误了。”
凤钦又笑一下,“哦?大将军真是比孤还忙啊!”
段锦衣不知如何替段祺开罪,且今日的场合只有她这王后正妻到场,其他的哪怕是夫人也只是贵妾,是不必参加这宗庙祭祀的,没有段凌烟帮忙,她知道自己只会越说越乱,咬了咬牙,段锦衣没想到段祺竟然如此大胆,奏请换防就算了,今日当着这么多文武百官的面也敢下了凤钦的面子,他这样行事,难道真的不打算回缓现如今段氏的处境吗?
段锦衣明白凤钦对段氏有所忌惮,更气自己的哥哥为何如此不为她考虑,她到底是王后,他的侄子还为成为世子,而他如此委实是将她们母子往绝路上逼。
段锦衣心中苦涩,面上却还要做出雍容淡漠的样子,目光一转,却看到了跪在最前方的朝夕,朝夕那一身红衣本是最刺目的,奈何一来先被段祺未到场扰了她才未曾注意到,今日这样的场合,怎么还能着常服参加祭礼?段锦衣咬了咬牙,眼底闪过一丝寒光。
“摇光公主怎这身装扮?宫中未送礼服去公主府吗?”微微一顿,段锦衣有些唏嘘的道,“孙岑做事一向十分稳妥的,怎么今次在这里疏忽了?”
这话一出,凤钦也看了过来,便见朝夕微微抬眸,欲言又止一瞬方才道,“回禀王后,因摇光尚未入宗谱,着忌服于理不合,这才着了便服来,若是......”
“行了行了,摇光身份特殊,便服也可。”凤钦摆摆手,“是孤未曾想到这一茬,她是有封号的公主,宫里只怕也不知怎么做她的祭服,稍后孤会着礼部重新准备,至于入宗谱......孤稍后会和燕国世子商议,孤既宠爱朝夕,便要给她定个吉日才好。”
凤钦这话语声郎朗,整个广场上跪着的百官都听了见,段锦衣闻言面上青红不定,半晌才定了心思,朝夕只再度合手一拜,“朝夕多谢父王——”
朝夕归来已有多日,可真正见过她的朝臣除却第一晚之外却是少之又少,虽则如此,关乎朝夕的流传却是不少,直到今日,百官们方才确定了凤钦对朝夕的宠爱是真,虽然这其中必有缘故,可凤钦的话已摆在了这里,朝夕的地位无可动摇。
一片死寂的场上只有凤钦话语的余音在回荡,而凤钦也不将此事当做什么大事,相比于段祺的缺席,朝夕着便服算什么,他只把目光落在了广场尽头的方向,既然说等,便是在真的等,这么多人等着段祺,谁也不知道段祺为何在这等重要的日子缺席。
时间不断流逝,且不说这跪在地上的百官和各位公主们多么受罪,单说眼看着快到了吉时先是急死了礼官,眼看着那广场尽头还没有人影,满场的沉默尴尬无人化解,终于是钦天监监正严正抬头拱手道,“王上,眼看着吉时快到了,不能耽误了吉时啊。”
今日所有的祭礼程序都卡了最吉利的时辰,便是一刻钟也错不得,若这宗庙大典错了,后面的便都要错,祭祀本就是取利避祸的,耽误了吉时是大忌,他可承担不了后果,严正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王上,还有半刻钟不到就要过了吉时了......”
严正压低了声音催着,凤钦面上的冷笑也渐渐变作了九月的冰凌,周围跪着的诸人腰酸背痛冷汗直冒,只能偷偷的转头看看身边人,谁也不敢多言一句。
凤钦浅吸口气,又往那尽头看了一眼转身朝宗庙正殿走去,“都起——”
“来”字还未出,广场尽头忽然传来一阵骚动,跟在凤钦身后的王庆更是立刻提醒道,“王上,大将军到了,大将军到了......”
凤钦转身,所有人都朝来处看去,果然,段祺一身赤色官服已经到了。
段祺官属一等侯爵,官服之上的狼纹鹿纹有六重,他冠冕楚楚大步而来,显然也是知道自己来的太晚了,因是武将出身,段祺行止之间虎虎生风颇有几分威势,可待他走入广场,细心之人便发现情况有些不对,段祺的眉头紧皱着,额间还有层薄汗,看样子是赶路赶的太急了,本有人以为段祺是故意来晚的,可眼下看到他如此神态又有些怀疑,难道他当真是因为些什么事情耽误了?这般想着,段祺已走到了台阶之下。
他在凤垣和凤煜之前撩袍下拜,“王上万年,王后万年,臣来迟了,请王上王后恕罪。”
凤钦转过身来,笑一下,“爱卿可是遇到了麻烦事?”
段氏早前提过的换防被凤钦准奏,可换防牵扯着几十万兵马的迁移并非小事,并且朝中还未定下南边新的驻军,因此段氏的大军如今还在南边待命,既然是待命,段祺眼下可说是并无兵马上的要事,既然如此,他今次为何来晚?难道段氏族中出了岔子?
所有人都在等段祺的答案,而段祺微微一顿之后却是道,“启禀王上,下臣今日晨间旧疾复发,招来府中大夫略施诊治之后方才得以入宫,请王上恕罪。”
若段祺这等征战沙场之人,谁都有一二处旧疾,凤钦并不怀疑他身有旧疾,可他今日真的旧疾复发了吗,凤钦看着段祺,唇角微弯,“原来如此,春日的确是旧疾多发之时,稍后孤便派宫中御医常驻大将军府为大将军养身,吉时未过,大将军虽然来晚了却也无罪,快起来吧。”微微一顿,凤钦又问道,“今日祭礼时间必久,大将军可还受的住?”
段祺正要起身,闻言忙又跪好,低头诚恳道,“祭礼事关重大,不可怠慢,王上请放心便是,微臣已用了药,身子还撑得住。”
这说的倒是十分真切,凤钦笑着点头,“那便好。”
说着看一眼严正,“大将军来了,可以开始了——”
这话本是寻常,可凤钦微微加重了大将军三个字,就好似这一场大典最重要的是段祺,他来了才可开始,若这话是别人说便罢了,偏偏是凤钦自己说的,难免的就有几分危险味道,段祺正起来的身子一滞,顿了顿方才站起身来,目光一晃,顿时便看到了站在一旁默默垂眸的朝夕,这位传闻之中的摇光公主,是他第二次见。
红裙墨发,似乎和她初回巴陵那夜并无不同,可又有哪里有些不一样,那一夜她身旁还站着一人,灯火葳蕤,段祺的目光大都落在那另外一人的身上,可今日,她独身站在这宗庙之前,站在蜀国最为尊贵之人中间,天暗地灰,唯独这一身耀目红衣如此引人瞩目,段祺看着朝夕,心底却隐隐觉得朝夕引人瞩目的并非是她这火红的衣裙,若她着白,着青,着黑,甚至是穿着和别人一模一样的祭服他也会看她,而从他出现到现在,满场近百人之中,她似乎是唯一一个连眼风都不曾扫过他的人。
蜀国权势最盛的段氏家主,和蜀国君王的交锋,竟然未能引她半分注意?
她是局外之人,却又和别的局外之人不同。
天色阴郁,忽有一阵阴风来袭,他因赶路而生的薄汗被风一吹顿时让他周身有些发凉,拢了拢衣襟,连背脊都有些凉凉的,凤钦等人已经进殿,朝夕也紧跟其后,一旁的监正见段祺一直站着不动这是才上来提醒一句,“大将军,快进去吧。”
段祺回过神来,这才又理了理衣襟往殿门口走去,里面的礼官正在安排位次,人虽然进了大殿却都暂时随意而站,段锦衣这时候特意落后了一步,等到段祺走上前来方才走到他身边低声道,“哥哥今日怎么回事?这么大的场面竟然来迟了?等会儿王上一查便知道哥哥适才所言真假,若是假的,哥哥要如何交代,百官都以为是哥哥故意给王上难堪,哥哥近来行事实在有失章法。”
段祺闻言眉头深深一皱,眸光四下一看见无人注意这边才低低道出一句话来。
这话一出,段锦衣面上的血色瞬时褪了个干干净净。
段祺说,“南边军中暴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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