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如此多娇 !从天色微明至正午时分,两个多时辰的祭礼冗长而繁杂,礼官长长的祭文听的人昏昏欲睡,而繁复的礼节更叫人精疲力尽,待这宗庙的第一道祭礼完毕,莫说外面还有年过半百的老臣,便是凤垣、凤煜这等精神正好的少年郎都有些吃不住,凤钦从跪垫之上起来的时候更是双腿都在发颤,若非王庆扶着,简直都要随时跌在地上一般。
所有人卯时过半便陆续入了宫,至此刻也是真的累极,幸而孙岑早想到了这一茬,这宗庙的祭祀大典之后有两个时辰的休憩时间,说是休憩,却不过是宫中安排了简单的午膳,百官们围坐一起谈政论事或是于内宫园林之间看景叙叙旧情,而这边祭祀大典之时,那边孙岑早已和外臣家眷们开始了游园活动,整整一日,王宫的热闹绝无停歇之时。
祭祀结束,君王和王后离开之后别人才可跟着引道的内监一起前往前殿,凤钦似乎有些疲累,不多说什么就走了,段锦衣更是面色煞白几欲晕厥,被侍奴扶着一路上了辇车,临走之际段锦衣又掀开车帘道,“大将军既然犯了旧疾,就先去昭仁一趟吧。”
外面的外臣听见的不少,却也不以为意,段祺若真是旧疾犯了,段锦衣这个做妹妹的自然要管的,有侍奴传话,段祺自然跟着往昭仁宫去,朝夕不急不缓的从内殿走出来,外面的朝臣都走了大半,她径直走出广场,一眼便看到子荨抱着天荒在外面眼巴巴的等着,一见她的身影便朝她挥手,朝夕弯了弯唇,还未走到子荨身边后面先传来了一道清润的声音。
“这可是庄姬公主的那张天荒琴吗?”
子荨朝朝夕身后看去,朝夕自己也转身,便见后面跟上来的竟然是八公子凤煜,朝夕多日不见凤煜,却不知这些日子他在做什么,只是看他面色有两分微白,似乎有些病态,朝夕也不多言,只点了点头,“确是天荒琴。”
凤煜走上前来,“你将琴带入宫中,可是要给父王看看的?”
朝夕又点头,一边走到了子荨身边,子荨关切的看着朝夕,“公主殿下累不累?”
朝夕摇了摇头,凤煜看着朝夕的眼神便有些欲言又止,“你若是拿给父王看,不妨现在就拿过去,待会儿燕世子便要入宫了,之后还有水祭和火祭,你没别的时间。”
朝夕想了想,虽然也是不着急的却还是点点头。
“二姐姐,你怎么还在这里呢......”
又一声忽然传来,朝夕一转身便看到了从来路上返回的凤晔,彼时祭礼之后凤晔是最先离开的,朝夕只以为凤晔是走了却不想他竟然又返回了,凤晔只为找朝夕,却大抵没想到朝夕和凤煜站在一起,他眉头小小一皱,几步跑到朝夕身边来拉着她便走,“快点快点,父王要见你呢,听说是燕世子入宫了,父王喊你一道作陪。”
朝夕被他拽着向前几步,凤煜虽然看着她欲言又止却到底没说什么,朝夕对他点了下头也不再多言,只将手从凤晔掌心抽出来,“慢慢走便是,你太失礼了。”
二人已走出几步,凤晔闻言哼笑一下,“难道你很守礼吗?”
说着回头看一眼,便见凤煜还在看着他们,凤晔小小的脸顿时皱在一起,“怎么八哥好像对你很关心的样子?他在宫里可是没什么存在感的一个人啊。”
朝夕扬眉状似不解,凤晔便解释道,“他若真的是个没有存在感的人,便该远离你这等引人注目之人,你刚回来,不知多少人都在看着你,他应该离你远一些才对啊。”
凤晔小小年纪,想法却是有几分道理。
朝夕并未回头,只弯了弯唇,“我倒是不知道他有何目的。”
凤晔轻哼一声,“事有反常必为妖,八哥总是奇奇怪怪的。”
他说这话,带着朝夕走的路却不是去崇政殿的,朝夕抬了抬眉头,“父王并未召见我?”
凤晔脚步一顿,看到走的路才嘿嘿一笑,而后摸了摸鼻子离开了朝夕一步,似乎是害怕朝夕打他似的,“父王自然是要见你的,不过不着急嘛,我问了,燕世子此刻还未入宫,即便要去崇政殿也要一刻钟之后再去方才合理,我刚才是想看看王后去做什么了。”
说到王后,他脚下又是一顿,而后定定看着朝夕。
“你可知道段祺今日迟来是为何吗?”
朝夕眨了眨眼,“不是因为他犯了旧疾吗?”
凤晔大睁着眸子审视朝夕一瞬,而后摇了摇头,“今日卯时过,城外有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军报入了巴陵,这封信没有送入宫中,多半是送入了大将军府。”
朝夕有些诧异凤晔这么快便知道了这个消息,于是又眨了眨呀看着他,“军报上写了什么?是南边的军报?段祺是因为此事才来迟了?”
凤晔拍拍手耸耸肩,“我自然不知,只是这封军报必定是不能见人的,因为段祺收到了信之后并未有任何动作,我猜,南边段氏大军之中可能出事了。”
说着他扬了扬下颌示意昭仁宫的方向,“喏,段祺跟着段锦衣去了昭仁宫,想必眼下正在说这件事呢,不管怎么样,段氏出了事......就是好事。”
凤晔笑意明快而天真,此刻四周无人,任是谁来了看到他这表情都觉得可爱无害,朝夕淡淡的点了点头,“嗯你说得对,段氏出了事,就是好事。”
朝夕的表情太过于平静,以至于凤晔开始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着她。
朝夕倒是坦然,“怎么了?”
凤晔面上再不能做出无害的样子,反而皱着眉头万分严肃的道,“你太平静了,没有一点意外,这个消息也没能引起你任何兴趣,就好像......就好像......”
朝夕挑眉,“好像什么?”
凤晔想了半晌也没想到个合适的词来,可看到朝夕上挑的眉头却骤然之间豁然开朗,他猛地睁大了眸子,“就好像你根本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一样!”
段锦衣下了辇车便直入了内殿,一边吩咐朱砂,“待大将军来了直接请进来。”
朱砂不知出了什么事,可看到段锦衣的面色便知道一定有很重要的事和段祺说,不多时,段祺便到了昭仁宫,朱砂如段锦衣吩咐的那般将其人请进了内殿。
内殿的段锦衣已经换下了祭服着了王后正宫绶裳,一身玄醺相间之色的裙裳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雍容华贵令人莫敢逼视,此刻坐在上首位上表情十分严肃,见人进来也不多言,只挥了挥手令朱砂先退下,带朱砂出去外面安静下来她方才看着段祺问,“怎么回事!”
段祺进宫之时本就面色奇怪,又经过了两个时辰的祭礼,这时候就更是疲累和烦躁焦灼齐齐涌上,因是没了外人,他也不用遮掩,随便找了个下手位安坐下来语气沉肃至极,“军报之上只有寥寥数字,具体境况还不知晓,我已安排了人过去,可这一来一去实在要花许多时日,况且那军报在来的路上已耽误了功夫,现在南边的情势完全不在掌握。”
段祺说着,面色更为沉郁,“军中素来安稳,没理由在这个时候闹出乱子,何况还有段舸在。”微微一顿,段祺微眯双眸语气也危险了起来,“不过若是有人故意在这个时候算计段氏就不一样了,这么多年南边的军情的确和往常不同了。”
段锦衣不知道段祺说的不同是什么意思,她只知道南边驻军换防已经是铁定的事实了,段氏骑虎难下失去了依仗,而如今若是段氏军中暴乱的事被扯出来......只会给段氏雪上加霜,段锦衣深吸口气,“哥哥,你是明白王上的心思的,对段氏已有所忌惮,若此番处理不当,多半就会成为争夺军权的契机,无论如何,军权是段氏的依仗!”
段祺眉头皱的更紧,“我如何不知这一点。”
段锦衣只觉得黑云压顶心中沉郁至极,似乎从二月开始宫内宫外件件事都没有顺遂过,而今段氏军中也出了乱子,冥冥之中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阻止事情按照她的想法进行,更一步步的将段氏推到了悬崖边缘,咬了咬牙,段锦衣看着段祺的眼神便有了丝怨怼,所有的事情并非都是旁人之故,她自己的哥哥也越来越不为她们母子着想了。
段祺并不去看段锦衣的眼神,只攥了攥拳头命令道,“此事断不能散播出去,你想法子让王上的注意力转去别处,给我几日时间,南边军中我自然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段锦衣本听不得他这强硬语气,可不知想到什么却是忍了心中之气,她扯了扯唇角冷笑一声,反而顺着段祺的话道,“哥哥放心,王上的注意力马上就会转去别处——”
眉头维扬,段祺这才看向段锦衣,“此话何解?”
段锦衣高深莫测的笑笑,“哥哥晚上便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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