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出去,正好能撞上李楚月。”某人的声音低低地传入耳中。
夏九歌本能地心虚过后,才想起了自己现在的扮相,立刻理直气壮多了:“撞上她又怎么样,我现在的这个样子她又认不出来。”
她现在和傅子恪的伪装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把一张脸遮到不能再遮,只要不开口,估计熟人都认不出来。
她话音刚落,下半张脸和脖颈处便是一凉。
再抬头时,只见自己用来伪装的围脖已经抓在了傅子恪手里,那么……她的下半张脸岂不是暴露了?
虽然有络腮胡子打掩护,但从他飞扬的眼角就能看出来,此人正笑得一脸奸诈。
“那这样呢?”
夏九歌的内心在暴走,这样把下半张脸都露了出来,被认出的概率瞬间翻倍好不好?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是还有意要来抓她的毡帽。
而这时,楼梯上的足音已经到了楼梯最顶端。
“不让我出去,你想怎么办?”她咬牙切齿地问道。
总不能站在这里,让李楚月直接进来抓个正着吧?
一步,两步……从楼梯口到房门,最多不过十步的距离,换算成时间,也就是十几秒。
夏九歌的目光迅速在室内逡巡了一圈,从房梁到床底都扫了一遍,额,此地根本就没有房梁,至于床底……床榻就在屋子正中央,又没有床幔遮挡,躲在下面谁都能看得到。
至于柜子就别提了,她是亲眼看着婢女们塞了一大堆东西进去的,她和傅子恪就算双双缩骨成三岁孩童大小,怕是也钻不进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傅子恪却牵一牵她的衣袖,指了指窗口。
夏九歌顿时眼睛一亮,是了,这扇窗子正对着后院,这驿站后院是个僻静的所在,除了用来存放干草木柴外,就没有别的东西了,自然来人也比较少。
脚步声在门外略一停顿,紧接着便有人推门。
然而,李楚月和金铃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只是那一株艳丽的珊瑚树,屋子里空无一人。
在她们进来之前,傅子恪和夏九歌已经双双飞身纵上窗台,此刻,两人各用一只手勾住了窗子下沿,就这么吊在了三楼的窗口处。
看傅子恪的样子,倒是很轻松,夏九歌则是龇牙咧嘴,手指都忍不住在打颤。
妈蛋,都怪那个混蛋太监,让她搬什么不好,偏偏要搬那个死沉死沉的珊瑚树,结果弄的她手臂酸麻,现下连自己的体重都要苦苦支撑。
夏九歌正在竭力支撑,腰间却忽然一紧,被某人揽了个正着。
男人沉稳的语声在耳边响起:“抱住我便好。”
手臂已经酸麻得不像自己的,于是夏九歌果断从善如流,弃了那窗台,伸手攀上了傅子恪的脖颈。
这一下子便轻松许多,他牢牢地箍住了她的腰身,根本无须她使什么力气。
只是这样的姿势……是否有些太亲密了?万一有个人碰巧从下面经过……
她才刚想到这个问题,傅子恪已经在她耳边轻声道:“记得不要叫出声。”
为了不让屋子里的人听到,他的唇几乎紧贴着她的耳朵,温热的气息拂在耳畔,有点酥有点麻,还有一点痒痒的,一直痒到了心里去。
更要命的是他的话,选用的字眼配上暧昧的语气,让人一听就觉得心神荡漾。
“我为什么要叫……”因为耳边的暧昧,夏九歌脸上泛起了可疑的红,心里却很是迷茫,这……到底是哪儿跟哪儿啊?他们还吊在窗子外面,和叫不叫有什么关系?
傅子恪低眉一笑:“早知道嘱咐了也是白说。”
夏九歌还没来得及再问,他扣在她腰间的手已然一紧,紧接着便吻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触碰,就像是在肌肤上点着了一团火似的,瞬间烧成一片。
夏九歌脑子一懵,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觉得身子猛然向下一坠——自由落体!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她唇齿被封,压根无法发出一点声音,甚至都来不及害怕,就和某人抱在一起,摔进了散发着淳朴香气的干草堆里。
驿站除了接纳往来客商使节之外,还负责驯养马匹,以供信差和客人使用,所以马厩中自然有许多名贵马匹。
而这后院的干草,便是这些马匹这一季的口粮,故而堆得十分高。
夏九歌和傅子恪从三楼直坠而下,就像是落入了超厚超柔软的海绵垫子中,瞬间就陷了进去,而且一点儿也不疼。
深陷其中的他们,就像是突然到了个半封闭的空间似的,除了彼此之外,再无旁人打扰。
而那一吻也顺理成章地缠绵良久,直到夏九歌因为缺氧快晕过去时,才不得不停了下来。
咳咳,她的定力……好像越来越不够了。
他灿若星辰的眸子近在咫尺,人几乎将她整个儿覆住,熟悉的气息混着干草的清香将她包裹,明明都是清淡的香气,却忽然有了烈酒的功效,让她心跳不断加速。
艾玛,她这颗小心脏要是照这么跳下去,迟早要爆血而亡啊!
夏九歌挣扎着想要起身,无奈身下的干草实在太过柔软,她越是扭动,便越深地陷入到干草堆里去了,眼看着这堆干草就要把他们两个一起裹了。
傅子恪倒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折腾,反正越折腾就陷得越深,他一点儿也不介意。
在这陌生驿站,他们两个不过是易容改扮的唐国随从,能有这么个小小的空间独处,他岂止是不介意,简直是求之不得。
夏九歌努力了半天,发现效果还不如不努力,顿时气馁不已。
“傅子恪,你能不能别笑了,想想该怎么出去!”她恼火地看着眼前男子灿如朝阳的笑脸,心里仿佛有猫爪子在挠似的,恨不得能和他永远待在这里不出去了,但理智又告诉她,还是尽快抽身比较好。
再这么沉耽于他的温柔相对,她恐怕就没有勇气再去踏上那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征途了。
“我笑了么?”傅子恪故作讶异地眨眨眼睛,然而正经模样还没维持片刻就再度崩溃,让他笑得越发眉眼弯弯,更甚之前。
“没办法,美人在怀,我也控制不住自己,就这么笑了。”他眷恋的目光代替了纸笔,将她的样貌细细描摹,刻在记忆里,刻在心头。
“……不许笑了!”他的笑让她心里忍不住一阵阵荡漾,只好板起脸来。
大约是被她认真的语气刺激到了,那人果然收敛了笑意,却把她的手举到唇边,落下清淡一吻。
“娘子有命,为夫自然是无所不从。”
夏九歌无力地翻了个白眼,对某人的油腔滑调已经习以为常,反正她也没什么办法能堵住他这张嘴,说就说吧,反正别再有之前那样的“行动”便好。
见傅子恪好不容易正经了几分,她赶紧催促:“快点想办法出去,难不成要在这里睡一晚不成?”
他们到达驿站的时候已近傍晚,又搬了会儿东西忙乱了一通,这会儿天色已然渐暗,尤其是他们所处的干草堆里,更是昏暗得多了。
刚刚她还能看清傅子恪的样貌,这会儿便只能看个大概轮廓,而且很快就要什么都看不见了。
随着光的逐渐消失,黑暗让暧昧的热度又上涨了几分。
在黑暗中,她也能感受到某人始终停留在她脸上的目光,再加上微乱的呼吸声,更是让暧昧上升到了无与伦比的高度,让她分分钟都觉得自己要缴械投降了。
他不动,也不说话,为了冲淡此刻无声胜有声的暧昧氛围,夏九歌只好搜肠刮肚地找些话来说。
“你堂堂一个摄政王,怎么混来了这里?”
傅子恪轻笑一声,只给她四字评语:“明知故问。”
额,好吧,她承认他来这里是要帮自己的,毕竟,他刚刚一现身就帮她搬了一株珊瑚树上楼,而且还抱着她跳了楼,避免了她和李楚月打照面。
虽然这些不用想也知道,但想起离开京城那日他的言语,夏九歌就觉得心底的那点酸意又复活过来了。
所谓陈醋酸劲儿大,这压抑在心中许久的酸意,如今也有了陈醋的习性,不想起倒好,这一想起来便酸的心疼肝儿疼,疼得她很是不痛快。
“我压根就不明知,哪里来的故问?”夏九歌开始发挥胡搅蛮缠的工夫,“那天你明明就是去送李楚月的,还说什么舍不得她……这是我亲耳听到的!”
是她亲耳听到的,所以容不得他抵赖。
虽然她的目的就是这样的,但他真的沉默了之后,她反而更不痛快了。
这不说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默认了?
心底的酸意浓浓一荡,夏九歌顿觉连牙齿都跟着酸掉了,酸得她都懒得说话了。tqR1
傅子恪在她耳边轻笑出声,笑了半晌才轻轻浅浅地说了七个字:“我那是对你说的。”
“胡说!”夏九歌本能地反驳,“你明明就是……”
等等,他说的好像……也对哇!
当时他确实是站在李楚月的马车旁不错,但她站的位置也离马车很近啊,近得一伸手就能碰到了,更何况他说的话压根就没带主语,是能证明是说给李楚月听的?
“我是怎样?”半晌没听到她的下文,傅子恪忍笑发问。
“你是……”夏九歌才刚开口说了两个字,侧面的干草堆便一阵颤抖,紧接着草堆旁边被开了个洞,两个脑袋正透过干草堆上那个掏出来的大洞,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己。
良久,才有一人像是找到了自己的声音,颤巍巍地指着藏身干草堆的两人道:“你说……这是不是传说中的……断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