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子恪略一扬眉,语声中含了质问:“这么说,是君上舍不得轮回镜,而不是什么失窃了?”
“摄政王,你不要血口喷人!”西陇国君大怒。
“既然不是,君上又何必这么生气?让别人看了,还以为您是被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呢。”对方都快暴跳如雷了,傅子恪却还笑得云淡风轻。
西陇国君冷哼一声,脸色铁青,却又无话可说。
他总不能说,自己真是这样想的吧。
那面轮回镜,虽然如他所说那样用处不大,甚至连用法口诀都早已失传,但好歹也是上古神物,还是西陇皇族代代相传的宝物。
说实话,要把它给夏九歌这样一个无名小卒,他还真舍不得。
只是,现在傅子恪如此咄咄逼人,压根就不给他下台的机会,这就不好办了。
眼看现场陷入了僵局,毓修轻轻咳嗽了一声,眼神往夏九歌的方向飘了又飘。
被他这么一提醒,西陇国君心念一转,突然换了副和颜悦色的面孔,对夏九歌道:“夏姑娘身为女子,却能力压群雄,不知可有意留在西陇吗?”
这也是他举办灵武大会的本意,为了给本国招揽更多的人才。
不过,在胜出者确定之后,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要的人才,姑且不论修为如何,能赢了灵武大会肯定不会差的,但至少得是个男人吧?一个黄毛丫头,还赢得那么匪夷所思,要来有什么用?
只是,现在他被傅子恪步步紧逼,就只能在夏九歌这里做文章了。
看那小丫头那么沉不住气,对奖品那么上心,应该会是个好哄的主儿吧?
迎着他暗藏心思的目光,夏九歌咧嘴一笑:“这些事都好说,以后再聊,我现在比较感兴趣的是,什么时候能拿到轮回镜。”
西陇国君勉强压下了恼意:“孤王要说的正是这事,不知哪里来的大胆贼人,竟然能从守卫森严的佛塔里盗去皇族宝物,要追查起来大概要些日子,夏姑娘若愿意留在西陇,本王保证等些日子,一定给你个交待。”
夏九歌眸底冷光一闪,心里有点杀人的欲望在蠢蠢欲动。
做国君做到这么无耻的份上,还真是举世罕见,当她是傻的啊?tqR1
很明显,他的意思就是说轮回镜现在没有,你愿意等就留在这里等段日子,不愿意的话,就看着办吧。
轮回镜明摆着是被他藏起来了,那个子虚乌有的盗贼,鬼才能抓得出来!
她抿紧了嘴唇不说话,腰板挺得笔直,一脸的不肯妥协。
西陇国君见她丝毫不配合,便微微眯起了眼睛,态度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和蔼可亲了:“毓修,回头在皇宫里给夏姑娘安排个好住处。”
“不必了。”夏九歌语声冷冷,竟当众离席,转身就走。
见她一语不发地离开,傅子恪先是眸光一紧,紧接着又想到了什么,眉心顿时舒展开来,不动声色地继续饮酒,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看着她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纤细的背影,西陇国君的一颗心放下了大半。
她肯主动离开,是不是就意味着放弃了?
他得意地看了傅子恪一眼,一张胖脸上几乎是眉飞色舞的表情了。
哈哈,得了魁首的正主儿都放弃了,一个外人还有什么立场问他要轮回镜?
这么想着,西陇国君觉得今晚终于有了一件顺心的事儿,便放心地端起酒来喝了一口。
然而这种惬意的心情并没能持续多久,一个宦官忽然跑过来通报道:“君上,佛塔那边出事了,着火了!”
手中的酒杯轰然落地,西陇国君惊得站了起来:“着火!现在塔里情况如何?”
那宦官茫然地摇了摇头:“不……不知道。”
西陇国君立刻暴跳如雷,从桌子上抓起一个酒壶就丢过去了:“什么叫不知道!你眼睛瞎了?”
可怜的宦官被酒壶打得头破血流,连捂都不敢捂,只是颤巍巍道:“君上之前吩咐过,任何人都不准进入佛塔,否则杀无赦,所以……小的们没有得到君上允许,实在不敢……不敢进去看啊。”
“蠢货!”西陇国君暴怒起身,经过这个倒霉宦官身边时,毫不客气地把他给一脚踹倒了,然后就气冲冲地带着众人往佛塔的方向走去。
看着场面瞬间乱成一团,傅子恪低眉一笑,不掩嘲讽。
他就知道,那个小丫头怎么可能那么随便就放弃?西陇的佛塔,注定要因为国君的贪婪无耻而遭劫了。
饮尽杯中美酒,他眸底笑意不减,也远远跟在众人身后去了。
佛塔就矗立在皇宫的西门外,外观呈八角形,以木结构为主,外围砌砖,共十三层,内里有木梯盘旋而上。
总而言之一句话,这座塔大部分是木头建成的,特别怕火。
偏偏是怕什么来什么,还没走到佛塔下,远远地就能看到冒出的浓烟,几乎熏染了半边天空。
滚滚浓烟从佛塔各层的窗子里不断冒出,虽然不见明火,但看那浩大的烟势,就让所有人胆战心惊。
守塔的军士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却是都不敢动。
看到这群人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那里,西陇国君气得差点晕过去:“还不去救火,孤王真想砍死你们!”
他双目赤红,面孔扭曲,肉疼得无以复加。
要知道,这座佛塔在西陇已经矗立了上百年了,光是翻修都已经翻过九次,内里不仅供奉着轮回镜,还有佛家经典和历代高僧的舍利子……都是祖传的宝贝哇!
要不是因为怕死,西陇国君自己都想冲上去救火了。
这种急切的心情,让他看谁都不顺眼,不是觉得这个打水太慢,就是那个救火时太没有章法,一时间,佛塔下只能听到他骂骂咧咧的声音,已经在言语上把负责守卫这里的人都砍了三回头了……
西陇国君骂的累了,又被浓烟呛到了,剧烈地咳嗽起来,旁边有人适时地捧上了一杯茶来,他正咳得五脏震颤,接过来就猛喝了一气。
他喝得太急,茶杯都要见底时,才觉出了味道不对。
这茶……难道也被浓烟给熏坏了不成?怎么喝起来涩不拉几的,还隐约有点膻味?
“这是哪个王八羔子弄的……”
西陇国君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在旁边忽闪忽闪。
他愣了一下,才认出这捧茶的少女竟是夏九歌。
刚才天黑得紧,她又是作少年打扮,所以他错认成了是身边的宦官,不设防地喝了她递过来的茶,这会儿后悔得要死。
看穿了这位胖国君的心思,夏九歌微微一笑:“放心,茶里没毒。”
只不过,这根本就不是茶,是嘲风大人新陈代谢的产物罢了……
她本来也没想这么恶作剧的,谁让嘲风正好内急,挑了个茶杯嘘嘘了,而她又那么碰巧地看到西陇国君咳嗽得要把心肝脾肺肾都给咳出来了,所以,她就好心地让他解解渴咯。
听到她说没有毒,西陇国君才稍微放下心,把注意力重新又集中在了还在冒着浓烟的佛塔上。
正是心急火燎时,却听到身边的少女发出清脆一笑。
这一笑就像是火上浇油,让西陇国君更生气了。
“你笑什么?”他的脸简直比浓烟熏过的还要黑,眸底满满地浮动着杀气。
夏九歌嘴角微勾:“不就是佛塔着火了吗?君上有什么好生气的?”
被她满不在乎的语气弄得火气更盛,西陇国君都快要跳起来了:“无知小辈,这可是传了一百多年的佛塔,你可知道里面都有些……”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要紧事似的,硬生生地掐住了话头。
夏九歌眸底掠过一抹了然之色:“佛经都不是孤本,就算是烧掉了也可以重新抄录,至于高僧的舍利子,本就是经过烈火锤炼的灵骨,怎么会怕这区区凡火?”
“这……”西陇国君一时间竟然难以反驳。
“这佛塔都立了这么多年了,又有什么好心疼的?君上不如趁机重建一座新的,还省去了翻修的麻烦不是?”夏九歌眼底笑意深深:“身为一国之君,不会连这一星半点都损失不起吧?”
被她轻蔑的语气给刺激到了,西陇国君连声音都嘶哑了:“你懂个屁,那轮回镜是上古宝物,被烟熏火燎污了镜面神光,还有什么效力可言?”
说着,他紧张地看了一眼佛塔顶层,额上已有汗水滴落。
他肉痛得要死,一口气说出了这么多,待收回目光,看清眼前少女脸上毫不掩饰的笑意后,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
“孤王……轮回镜……”西陇国君语无伦次,猛然间灵机一动,“是你!是你放的火!”
他忽然觉得后背沁出一层冷汗,自己身为一国之君,竟然被个黄毛丫头三言两语给绕进去了。
他怎么能想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竟然有胆子在西陇京城放火,烧的还是佛塔!
这回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光暴露了轮回镜的所在,还搭进去了一座佛塔,还有里面的众多宝贝!
夏九歌粲然一笑,眸子在远处火光的辉映下闪闪发光。
“多谢君上明示,这奖品嘛,在下自取,就不劳君上另派人手了。”笑嘻嘻地说完这句话,夏九歌已飘然而动,像是一道黑色的闪电,直奔佛塔的最高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