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镇怎么会有山匪?”
白晓儿有些不相信。
沈思齐皱眉说道:“我也觉得蹊跷,但刘平和小顺子是亲眼瞧见的,不会有错……只不知那些匪徒抓走阿牛意欲何为。”
白晓儿可以想象,作为母亲的黄湘玉此刻多么煎熬。
她没有丈夫,只有阿牛一个儿子相依为命。
况且阿牛又是那么懂事可爱。
她心里突突直跳,一刻也待不住了。
“沈大哥,咱们赶紧报官去吧。”
沈思齐却摇头:“再等等,我猜那些山匪为的是劫财,贸然报官,恐怕适得其反。”
他虽没说“撕票”两个字,白晓儿却立刻懂了,便先去看黄湘玉。
上了马车,沈思齐将灯笼挂在车厢内,这才看清白晓儿身上只穿了月白色的寝衣,头发也没梳。
他忙解下披风递给白晓儿。
白晓儿这才惊觉不妥,披上后连声道谢。
暖黄的光下,少女乌发垂散,肌肤晶莹,唇色鲜妍如三月桃花,显出妙龄少女的柔媚,不似平日那般稚气。
沈思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白晓儿突然抬起头,沈思齐忙垂下眼睑,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沈家牙侩行,黄湘玉坐在椅子上,攥着帕子,哭得眼泪都快流干了。
小顺子和刘平在一旁苦劝。
“嫂子别哭了,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提议抄那条小道,阿牛也不会被人掳走。”刘平苦着脸说道。
小顺子红着眼睛,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是我慌着今天走,好在沈爷面前表现表现,没想害了阿牛弟弟。嫂子你打我骂我吧,憋在心里会得病的。”
黄湘玉只哀哀地哭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刘平喝小顺子见她哭,自己也想跟着一道哭。
爷将这样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们,却让人在眼皮子底下被掳走了,这下他们的好日子真到头了。
突然,小顺子抬头,看到门口的沈思齐和白晓儿,喜出望外道:“沈爷,白姑娘,你们回了。”
“晓儿……”
看到白晓儿,黄湘玉像找到了主心骨,抓住她的手,哭着说道:“快想法子救救阿牛,那些人要两万两白银,明儿晚上没有就撕票……两万两,我上哪去筹那两万两?把我卖了都不够呀……”
白晓儿吓了一跳,沈思齐忙问小顺子这是怎么回事。
小顺子便哭丧着脸,将方才他走后,外头有人扔了血书进来的事情告诉了沈思齐。
沈思齐看完那张皱巴巴的血书,沉着脸问:“东西是谁扔进来的,你们竟一个都没瞧见?”
小顺子解释道:“那人是个练家子,我和刘平听到响声就跑去,只看到黑影在屋顶上一闪就不见了。”
白晓儿怕沈思齐责罚小顺子他们,便说道:“沈大哥,这不关他们俩的事,那些人显然是冲着我们来的。就算这回躲过去了,还会有下次。”
沈思齐愣住,白晓儿便告诉他道:“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大郎前些日子偷溜进一品豆花,知道了我们做奶油糕点的事。除了他,我爷和我大伯父一家也都知道,怕是因此走漏了风声……”
黄湘玉也哑着嗓子道:“晓儿说得对……大郎是知道这件事的。”
沈思齐想了想,便斟酌着说道:“两万两……不是小数目,依我看先还是报官吧。”
白晓儿摇头:“官自然要报,钱也要凑。不行我拿奶油糕点的方子做抵押。两万两……总够了吧。”
这回不光沈思齐,就连黄湘玉也唬了一跳,她结巴道:“晓儿……这……这怎么行?奶油糕点是你一人琢磨的,我本就是沾你的光,哪能让你为了我……”
白晓儿对她说道:“婶儿,钱没了可以再赚,出了这样的事儿,我怎能视而不救?”
黄湘玉喜极而泣,即便知道这样做不厚道,可终是儿子的性命压倒一切,便没有再劝白晓儿。
“沈大哥,咱们去珍馐坊找大东家吧,这件事情沈掌柜恐怕也作不了主,还得大东家点头。”
沈思齐沉默。
她的奶油糕点一月最少有几百两进账,这还只是寄卖。
照这个势头,两万两银子不到两年就回了。
其实他很想帮她,但他家的钱都投在了买卖上,一时也凑不出这么多现银。
他愧疚的看着她,最终叹了口气:“晓儿,你真想好了?”
白晓儿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沈大哥,别耽搁时间了,咱们快去吧。”
于是沈思齐吩咐小顺子去沈家叫沈掌柜,他同白晓儿一起去了珍馐坊。
珍馐坊后头连着一个偌大的庭院,里面种满了高大的槐木,大东家喜爱阴凉,开了春就常住那里。
白晓儿他们先到一步,在前堂坐着等着,接着沈家的马车就到了。
沈掌柜和小豆子匆匆下了马车,见了白晓儿,也和沈思齐方才问了一样的话。
特别是小豆子,有些不乐意:“晓儿姐,你平时顶精明的一个人,这关头怎么犯起糊涂来?”
白晓儿当即问她:“小豆子,我且问你,若是此番遭难的是你大哥,你会不会也和我一样?”
小豆子哑然:“那怎么能比,黄嫂子又不是你亲姐……”
白晓儿正色道:“小豆子,若没有婶儿当初慷慨解囊,我恐怕早没了。和恩情比起来,身外之物又算得了什么。这些话今后切莫再提,省得婶儿听了吃心。”
小豆子见白晓儿有些生气,便不敢多说,只噘着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替你心疼……”
沈掌柜忙制止了小豆子,心里却想到:晓儿这丫头不仅聪明能干,而且心地善良。
和思齐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若她当了自己的侄媳妇,再给思齐生几个儿子,他们沈家一定会越来越兴旺。
沈思齐此刻也和他叔父一般想法,他看了一眼身侧的少女,下定决心要尽早娶她进门。
大东家此刻正要歇息,得知白晓儿来谈转让奶油糕点的事情,立刻睡意全无,忙命人请他们进来。
沈掌柜一来,便将此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大东家。
大东家听后,沉默良久,肃然说道:“白姑娘,若我此刻答应于你,便是乘人之危。”
“大东家,这……”
沈掌柜了吃了一惊,他原本以为大东家定会同意,哪呈想他竟拒绝了。
白晓儿也大失所望,可大东家的下句话又让她惊喜万分。
他看着他,面带笑意:“我看不如这样,我们签订一份文书,以一年为期,银子我先借给你。若是一年还不上这两万两银子,奶油糕点的方子就归我。若能还上,方子还归你。”
“大东家……”
白晓儿简直不敢相信。
一年赚两万两银子,条件虽然苛刻,但搁在她身上,却还是能办到的。
白晓儿激动得脸红通通的,沈家叔侄也十分欢喜。
沈掌柜趁机问道:“大东家,您瞧这利息……要怎么算?”
“利息就算了,我虽行商,生平却爱重义轻利之人。白姑娘年纪小小却襟怀旷广,很是难得啊。”
“大东家,这怎么使得……”
白晓儿刚要拒绝,沈掌柜忙打断她:“我先替白姑娘谢谢大东家。晓儿丫头,这是大东家对你的看重,你可莫要让大东家失望啊。”
白晓儿便不好再拒绝。
否则就是拂了沈掌柜的面子。
利息的事儿她自己想别的法子填补吧。
文书拟好双方画押,沈掌柜便让管家连夜去取银子。
因山匪要的是现银,银子取来,大东家又派了马车送他们回去。
如此一番折腾天快亮了。
大伙儿在沈家喝茶吃点心,只略歇了会子,窗外传来鸡鸣。
白沈思齐干脆好人做到底,便同白晓儿她们一道去衙门报官。
白晓儿回去换了衣裳梳了头发,又让黄湘玉梳洗一番,几人才往衙门里去。
县令陈大人和沈家颇有几分交情,见沈家大郎相求,便亲自接见了他们。
陈大人瞧见白晓儿和黄湘玉,神情颇为复杂。
因一品豆花案件,白晓儿她们险些被诬告,若没有那位姓林的少年力挽狂澜,戳穿冯三才,说不定黄湘玉已被他错判了。
每当想起此事,陈大人心中就十分悔痛。
自他出仕起,便立志做个好官。
而那冯三才最后死在狱中,案子到现在都没个说法。
这件事情如鲠在喉,令他几乎夜不能寐。
所以当陈大人听完黄湘玉的叙述,登时大怒:“岂有此理。本官治下竟有如此贼子,若不能连根拔起,还我清风县百姓安宁,我这官帽便不要了。”
唬得一旁的师爷连向那陈大人忙使脸色。
后来几人商议一番,决定还按原计划,今天晚上他们先拿银子当诱饵,换出小阿牛。
然后陈大人派人在林子里埋伏,再将山匪一网打尽。
如此阿牛能得救,也能抓住这些乱贼。
得了陈大人保证,大伙儿便兵分两路回去了,黄湘玉依旧恹恹的,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儿。
白晓儿也不知该如何劝她。
珍馐坊那边,沈掌柜一早把所有的人都叫来,一一盘查,果然发现了一个形迹可疑的荷官。
那荷官最后交代,他前几日和一个少年去吃过两次酒,酒后嘴一松便把有个姑娘给他们供奶油糕点的事儿说了,包括每日能卖多少糕点,赚多少银子,都吐了个干净。
这少年听形容无疑便是大郎,沈掌柜当即气了个半死,一面将人打了一顿,赶出珍馐坊,一面又派人给白晓儿送信。
白晓儿得信,知晓大郎如此苦心谋划,心中怀疑更深。
她先前以为只是有人透了口风,没敢往大郎那头想,毕竟山匪不是大郎这样的人能接触到的。
可坐下来一想,事情恐没有那么简单。
可大郎是如何和山匪搭上关系的?
白晓儿再坐不住,立刻去了袁家的杂货铺子。
白娇凤恰好在门口嗑瓜子,瓜子皮飞了一地,见了白晓儿,阴阳怪气地说道:“哟,咱家的大财神贵脚踏贱地呀,这是干啥来了?”
白晓儿似乎没听出她话里的嘲讽,温言问道:“姑,大郎哥在吗?”
白娇凤听她问起大郎,立刻叉腰骂道:“在个屁,见天地往外跑,活儿不干算盘也不学,干脆死外头别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