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七是典型的傻儿,体格高壮,一身横肉。
身材纤细的黄湘玉在他跟前就跟小鸡崽似的。
黄老七将她压在地上,臭烘烘的大嘴往她脸上亲:“媳妇儿……脱衣裳……洞房洞房……”
阿牛见娘亲被人欺负,捡了根柴禾,朝黄老七后脑勺上重重打了一下子。
这一下用尽了这个六岁孩子的全力。
黄老七“哎哟”一声,从黄湘玉身上起来,指着小阿牛嚷道:“你是坏人……你拿棍子打俺……俺也要打你……”
黄老七目露凶光,冲阿牛抡起醋钵大的拳头,黄湘玉当下唬得魂都飞了,忙抢过去将儿子紧紧抱在怀里。
这时,门被重重地踢开。
黄老七张着大嘴回头,迎面被人狠狠揍了一拳,那人又在他身上补了几下,疼得黄老七倒地蹬腿大哭:“呜呜呜……你们都是坏人,俺要洞房,俺要娶媳妇儿……”
黄老七在地上打滚儿,刘平和小顺子忙扶起惊魂未定的黄湘玉,带她和阿牛离开黄家。
他们使计拖住了黄家人,又拿药迷加鸡腿迷翻了两只恶犬,才有机会翻院子进来。
刘平后怕不已。
他是黄家村的人,知道黄老七曾发疯打坏了人的事。
要晚来一步,说不定这对母子就凶多吉少了。
黄湘玉显然也想到这点,白着脸儿,将儿子搂得紧紧的。
刘平和小顺子便说是沈家的人,是白姑娘托他们来的。
黄湘玉这才相信了他们。
坐上了回清风镇上的马车,黄湘玉缓过神,便担忧地问刘平他家会不会遭到黄大锤的报复。
刘平轻蔑一笑:“整个黄家村都晓得我跟着沈家大爷做事。他们不敢。”
小顺子也笑道:“黄娘子且放心,就算有事儿不还有咱家大爷,谅他们也翻不起浪来。”
这个时辰,已经到了快吃晚饭的点。
白晓儿早上赶着做好了明儿要卖的糕点,吃过午饭便去定桌椅的木匠家里看了下货,又去锡器铺子里定了一批盛布丁和千层蛋糕的杯碗,付了五两银子定金。
如此忙完,一下午便过去了。
她踩着余辉往家里走去,路过驴肉火烧的时候,恰好人不多。
她不想做饭,便破天荒地去排了一回队,买了两只驴肉火烧,边走边捧着吃起来。
王记的驴肉火烧驴肉鲜嫩,外头的皮酥脆,咬下一口肉汁四溢,鲜美极了。
白晓儿吃完一只,舔了舔唇角,正意犹未尽,抬头见林致远站在门口,墨色的眸子正看着她。
见他目光一动不动,白晓儿脸儿发烫,一双大大的杏眼瞪了过去:“林致远,你看什么看?”
林致远方回神。
他方才见她从夕阳下走来,发色黛黑,眉眼如画,映着漫天晚霞,一时竟看呆了去。
“晓儿又变漂亮了,吾心甚慰。”
这口气,好像他比自己大很多似的。
她如果没记错,他今年刚满十六,搁在现代,也还是个孩子呢。
“哼,再好看也比不过你。”
白晓儿红着脸别过头,掏钥匙开门。
林致远跟在身后进来。
白晓儿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心一慌停住脚,却和他撞上。
“你……你离我远点儿。”她赶紧跳开。
林致远却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明明是你撞上来的,我都没抱怨呢。”
白晓儿横他一眼:“别当我不知你在想什么,不管怎样,今天你都得回家去睡,否则我要赶人了。”
“好。”
林致远点头:“我肚子饿了,至少得让我先吃饭,我昨天买的菜还在这儿。”
“这可是你说的,吃完饭你就回家。”
“知道了。我还想吃上次你做的那道羹汤。”
林致远指的是南瓜面疙瘩汤,白晓儿想了想,便答应了。
篮子就在灶房,里头的那条鱼已经死了。
白晓儿向来不吃死鱼,便把鱼扔了,将剩下的菜一一取出。
林致远买的菜很多,除了一些时令菜蔬,居然有一大块牛肉。
大夏是农耕社会,牛肉算是极稀罕的吃食。
白晓儿见猎心喜,便打算露一手让林致远开开眼界。
白晓儿做饭的时候,林致远很安静地坐在外间看书。
很快,饭菜的香味从灶房飘过来。
林致远放下书卷起身,走到灶房边,看着白晓儿忙活。
她穿着样式古怪的罩衣,一头乌发用帕子包起来,在灶台边转来转去,切菜炒菜的架势都很熟练。
林致远不由觉得他的晓儿什么都好,不光菜做的好吃,就连做饭的模样也比别的姑娘好看。
当他吃到第一口西湖牛肉羹的时候,更坚定了这个想法,心里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阿瑶也是极喜欢做饭的,但也仅仅是喜欢,比起白晓儿,简直差得太多了。
这样看来,白晓儿和阿瑶似乎也没那么像了。
她到底……是不是阿瑶?
见他突然放下筷子,白晓儿奇怪极了:“怎么不吃了,难道是我做的不好?”
白晓儿对自己的厨艺向来自负,这让她觉得很受打击。
林致远摇了摇头:“很好吃,只是方才想起了一个故人,心种失落……”
故人……
白晓儿的心提起,便问他:“什么故人,男的还女的?多大年纪?”
林致远温和地笑了笑,没有回答,又拿起筷子吃饭。
白晓儿见他瞒着自己,不由有点生气,故意狼吞虎咽地吃东西。
林致远看不过眼,自然好言相劝,哄了半天,她才气消。
饭毕,白晓儿起身收拾碗筷,林致远按住她的手:“我来,你好好歇着。”
说着端碗去了灶房。
昨天他点了安魂香,也只让她睡了两个时辰,现下眼下还有淡淡的青色。
她身体本就羸弱,如今天葵迟迟不来,若继续操劳,恐会影响将来子嗣。
外面白晓儿正在翻看林致远的书,见他过来,扬起手中书卷,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林致远,我还以为你看的医书呢?怎么,你想改行考状元?”
语气中带着一丝揶揄。
林致远笑着说道:“是呀,我要考状元。到时你就是状元夫人了,不比做郎中的夫人强?”
“呸,谁是你的夫人,少做梦了,汪如笙才是我正经的夫君呢。”
林致远听到“汪如笙”这个名字,表情突然变得凛冽起来。
“晓儿,往后离他远些。你既选了我,就不能同其他男子再有纠缠。”
白晓儿想起他方才有事瞒着自己,故意说道:“可他是我未婚夫啊,因为我爷奶他们,我现下还不能退亲呢。”
“既如此,你们不如分家单过。”林致远说道。
白晓儿一脸忧郁:“分家的事儿我和我爷奶说了,可爷知道我做奶油糕点后,说什么都就不答应,还打算拿我爹压我。你知道我娘是个软耳朵根子,人又老实,到时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儿呢。”
林致远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你既有本事和珍馐坊做生意,怎会连这么点家事也处理不好?”
白晓儿愣住:“爷奶都是长辈,他们不同意,我能有什么办法。”
林致远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办法都是靠脑子想的,利诱不行,还有威逼。”
听了这话,白晓儿愣住,随即摇头:“不行。我若这样做,爹娘他们……定会伤心。”
林致远突然笑了:“这便是症结所在。你做事留有底线,这是你的善良,可那些人和你不同。”
白晓儿便有些郁闷。
林致远说得没错。
在对待白家人的问题上,其实她和柳氏一样,都有些包子。
她始终守着底线,从不主动算计白家人,即便他们咄咄相逼,自己也从未想过主动出击。
而大郎和白老头就不一样了。
大郎就像一条阴冷的蛇,蛰伏在暗处盯着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冲出来咬自己一口。
白老头就更不用说了,看似公正,实则偏心至极,如今为了几个孙子,竟想霸占自己的全部心血。
思及此,白晓儿一颗心不由变得冷硬起来。
林致远见白晓儿表情变幻,就知道她听进去了自己的话。
算了算时间,茶差不多泡好了,林致远转身去了灶房。
过了一会儿,他端着碗琥珀色的茶汤出来。
白晓儿忙忙跑开。
在林致远的威逼利诱之下,她最后还是捏着鼻子喝掉了茶。
好在没那么苦,比她想象中的要好不少。
“知道你怕苦,这是我今天新制的,没有昨天的苦,也无需严格按时辰喝。”
白晓儿毕竟是个少女,见他如此细心,难免有些小感动。
但这并不妨碍她将林致远扫地出门。
送走林致远,她想着终于能睡个好觉,还能泡个羊奶澡,不由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刚洗澡换了衣裳,外头突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白姑娘,是我沈思齐。”
沈大哥?
这么晚了他来找自己……
莫非是婶儿的事儿有了消息?
一开门,沈思齐提着只竹皮灯笼站在门口,白皙的脸庞在灯下忽明忽暗,显得有点儿阴翳。
“沈大哥,是不是有婶儿那边有消息了?”白晓儿问道。
“是。”
沈思齐点头,面色有点难看。
白晓儿敏锐的察觉到了,忙问:“沈大哥,是不是婶儿有什么不好?”
沈思齐摇头:“黄嫂子很好,她已经回了,现下在牙侩行,就是阿牛……”
白晓儿问道:“阿牛他怎么了?”
沈思齐咬牙:“阿牛在半路被山匪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