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酒店,纪师尧伸手拦了车,打车去了他当时正在实习的医院,他本科学的是临床医学。
也不知道后来怎么回事,放着好好的医生不干,非得去创业。
纪师尧刚跨进急诊大厅,就听到他的老师在骂人,他就不明白了,急诊室这么个吃力不讨好的活,怎么还能有这么多精力来骂人。
被骂的依旧是纪师尧他们这一组唯一的女孩子,纪师尧一出现,这女孩就乐了。
“纪师尧回来了,您教育教育他吧。”
老师回头看到纪师尧,张嘴就开骂,“你可真是出息了啊,手机不接,无故旷工,两天!张海潮替你值了多少班你自己想想!你去看看他那熊猫眼!你这礼拜别想着回家了。”
纪师尧没多解释,点着头道:“那我先去换衣服。”
老师把病历夹往纪师尧肩上重重一敲,“动作快点。”
纪师尧只好跑着去。
纪师尧这老师是个急诊科高年资住院医,叫程俊。他这一组三个实习生,纪师尧和张海潮还有挨骂的那姑娘,顾箐箐。程俊是出了名地脾气火爆,纪师尧都不好意思看他办公室那面“医者仁心”的锦旗。
纪师尧换完衣服,转悠到办公室,发现张海潮正蹲在垃圾桶旁边打盹,纪师尧踢踢他,“回寝室睡会去吧,这儿有我呢。”
“有你什么有你,别以为实习没几天了就能给我消极怠工,赶紧的,高架桥那边出了车祸,赶紧接病人去!”罗大姐的嗓门依旧*,她是急诊室另一位高年资住院医,说来她也算是纪师尧的半个老师。
张海潮一个挺身,直接就蹦跶到门口,纪师尧不敢多话,也只好跟上去。
他们跑到医院门口,救护车还打着警报声,伤患一个个被抬下来,纪师尧吃了一惊,这得是多大的车祸啊……
顾菁菁像是看出了纪师尧的疑惑,解释道:“高架桥上出的车祸,四辆车追尾,最前头那辆还被卡车撞了,驾驶员卡在车里呢。”
纪师尧惊叹一声,“你消息倒是灵通。”
“别废话,快推车。”
程俊在前头骂骂咧咧,他们只好闭嘴。
这一次车祸,急诊室一共送来17个病人,七个重伤,九个轻伤,还有一个没救回来的,就是顾菁菁说的那个卡在车里的驾驶员。
他老婆就跪在纪师尧脚边,她说,求求你救救他。
纪师尧只能告诉她……医生会尽力的。
“纪师尧,你不可能救得了所有人。”
程俊一边说着一边贴着墙坐下来,这场抢救有七八个小时,程俊是主力,最累就是他。
纪师尧点头,“我明白。”
忙碌过后的那些酸痛和疲倦感一股脑袭来,简直提神醒脑。程俊说得没错,不可能救所有人,可纪师尧还是想再努力一点,哪怕多救一个人,至少得对得起身上的这件白大褂。
这话纪师尧不敢跟程俊说,他也不爱听。
程俊伸手搭在纪师尧肩上,“距离交班时间还有五个小时,你先去办公室眯会,到了查房的点我叫你。”
纪师尧还没来得及感动,程俊接着说,“到了交班的点你跟着主任和护士长,让顾菁菁和张海潮回去休息。”
纪师尧想想这倒挺划算的,问程俊:“能不能抵了前两天旷工?”
程俊推了他一把,“别废话,快去!”
纪师尧连忙站起来,“是是是,老师您坐着不用送我。”
纪师尧回到办公室,直接趴在桌子上睡了,没多久就听到护士长叫他,“师尧,快醒醒。”
他猛地清醒,“啊?查房了?”
“是,快去洗把脸,马上来啊。”
“好的。”
纪师尧匆忙去洗了把脸,重新挂上听诊器,跑去急诊大厅。
“主任,纪师尧来了。”他到之后人就齐了,主任点头,皱着眉看病历,“这些都是凌晨车祸送来的?”
“是啊,”旁边有护士回答,“程大夫都要累倒下了呢。”
纪师尧从口袋里拿出口罩,犹豫了一下,还是戴了上去,主任是医德医术的典范,喜欢跟病人亲切地交谈,他查房的时间总是比其他两位大夫长那么……二十来分钟吧。
主任神情沉重地将病历交给护士长,“走吧,咱们去看看。”
每当这个时候,纪师尧都有一种跟着领导慰问孤寡老人的奇异感,他的心情略微妙。
“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成,小伤。”
“不可大意啊,这伤经动骨的可大可小,不是小事啊。”
这当然不是小事。
这特么能是小事吗?
这特么事情大条了好吗?
这特么怎么哪里都能有他?
这位手上打着石膏绑着绷带,并且正跟主任亲切交谈的病人不是易泊文,是谁?
纪师尧对于在医院见到易泊文这事有着非常不好的预感
“没事儿大夫,纪大夫会好好照顾纪师尧的。”易泊文突然看向纪师尧说,眼里还有些似有若无的笑意。
主任转过头来看纪师尧,问道:“小纪,你俩认识?”
纪师尧不想把他的私生活扯进来,含糊着说:“不太熟。”
主任笑了,“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你的专科是骨科,这个病人你重点照顾!”
纪师尧只好点头,“好的,主任。”
易泊文看着纪师尧乐了,“那多谢你了,纪大夫。”
纪师尧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查完房纪师尧就在分诊台装死,几张诊断书翻来覆去地看,磨着时间。
“纪师尧。”
他抬头,看到顾菁菁在他的吧台上放了一个蛋糕和一杯咖啡,“没吃早饭吧?下班前给你送温暖来了。”
纪师尧接过咖啡道谢,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饿过头了,“你这打扮是要约会去?”
“回家!”顾菁菁转身跟路过的护士打招呼,回头道:“我走了。”
纪师尧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笑,“白瞎了一个好姑娘。”
他回头,看到易泊文一手打着石膏,一手撑着拐杖,靠在墙边,别有深意地看着他。
纪师尧懒得理他,回头继续翻诊断书。
易泊文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敲了敲吧台,“我怎么记得纪大夫答应过要好好照顾我呢?”
纪师尧抬头看他,皱眉,有点不明白自己就跟对方上了两次床,怎么搞得跟海枯石烂了几百年一样?
纪师尧特么想揍他。
可这里是医院,他身上还披着白大褂。
纪师尧只好微笑,然后问他:“请问你有什么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