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气鬼,这时候居然还想到说这个!
书敏白了他一眼不再理会。
没想到赵文杰刚下去,姚苏就上来了,他看了一眼夜色中格外清丽娇艳的女子,关切地问道“书敏,你还好吗?”
“姚老爷。”书敏回望了他一眼,扶栏坐下,说道:“这里的风景真不错。”
她双眼微红,显然是为了掩饰她想要哭说的借口。
“是啊,风景很不错。”于是他接着她的话说道。
“书敏,你若是不愿意,不必委屈自己。”许久他还是说出了心底想说的话。
“我也曾是这样想的,可是就算不是他,谁又能保证以后我的男人都能一心一意只对我一人好?
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罢了。”
在前世的女子都不敢保证自己的丈夫从不偷腥,更何况在这妻妾成群的古代。
或许一时可以,一世太长,有太多的不确定。
“姚老爷,你说我说的对吗?”
“没错,作为男人,我可以说我一辈子可能只会去爱一个女人,但是一定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他望了眼书敏,补充道“或许只爱一个女人也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那姚老爷是赞成我的决定吗?他说除非我点头,否则不纳妾,我同意了。”书敏望着江水问道。
“你不觉得委屈便好。”
闻言,书敏眼中滚烫的泪滴再度落下,怎么可能不委屈?!
唉......我似乎不应该将牡丹接过来,没想到我与赵文杰的意气之争,最终伤害的是这个我如今最不想伤害的女人。
牡丹的突然出现,赵文杰固然吃了些苦头,但是他的心里似乎也不怎么好受,看戏的心情不复当初,却发现自己也早已是戏中的一部分。
看来,真正在看戏的,只有诸葛那家伙而已。
“书敏,我跟你说一个故事吧,有个男孩从小就喜欢他的表姐,他的表姐也很喜欢他,可是在他们长大后,家里人却打算将他的表姐许配给他的堂哥,他听说后非常着急,于是怂恿着表姐与他私奔,若是你是那表姐,你会同意吗?”
“你说的是楚侯的故事吧,我有听说过,他们的爱情的确令人羡慕,做彼此的唯一,在这年代的确少见。”
书敏说道,尽管不想提及那人,但是不可否认他对他的亡妻感情真的很深。
“没错,是他的故事,可是你知道吗,他在私奔前,府里已经有侍寝的丫鬟了,所以她对他而言,也算不得是唯一。”姚苏苦笑一声说道“那两个侍寝的丫鬟在他离府后就被发卖了。而如今,他马上就要娶丞相的小女儿为妻。”
“为妻?再娶不是续弦吗?”
“娉则为妻奔为妾,被他怂恿私奔的女子如今被剥夺了姓氏赶出了娘家,他的两个小世子也成了没名没份的私生子,被世人看轻......”姚苏尽可能用平铺直叙的语气描绘这件事情,可是他微颤的声音依然出卖了他的心声。
“怎么会这样?那个楚煜真不是东西!”幸好那位可怜的女子已不在人世,不然她如何面对这流言蜚语的侮辱?再说错的明明是男人,为何罪责都由女人来背?
“呵呵,是啊,楚煜真不是东西。”姚苏苦笑着应和,“我忘了,你原本就很讨厌他,我也很讨厌他!”
“你最好别让他听见,他那个人眦睚必报,小心他找你麻烦!”书敏小声警告他说道。
“你又知道?!”姚苏反问道
“嗯嗯,赵文杰被他坑了很多次,心眼忒小,还特自恋,我跟你说我第一次见他是在高峰岭,那时候他一脸大胡子邋里邋遢,就因为我多看了他一眼,他就骂我花痴,我再怎么眼光差,也不至于美丑不分吧......还有一次更过分,他有一匹照夜狮子,照夜狮子跑得多快!他不仅没有稍我一程,反而抢了我的惠儿扬长而去,我拖着一个大包,担心惠儿就在后边一直追一直追,差点没把我跑岔气了......”
哈哈哈......
听着眼前这个可人儿不停的数落自己,姚苏既觉得好笑又有些心酸。
命运早就安排了他们许多次的邂逅,如果第一次在高峰岭的时候,他没有给人白眼,而是送她下山。
如果那次不是让她一个人气喘吁吁地跑上十几里路,而是稍她一程送她回家。
如果那天清晨醒来时,他没有用厌恶的眼神推开她,或许结果会完全不一样吧。
错过了终究是错过了吗?
“其实,楚侯也算是个可怜人吧,他的心或许已经跟随妃暄走了,就算以后妻妾成群又如何,女人在他眼中恐怕只是女人而已。心缺失了一角,终归补不全了。”末了书敏说道。
“你可怜他?”姚苏诧异地问道。
“嗯,相比而言,妃暄幸福多了。相信他不会就让妃暄不明不白的,他那种小气的人,一定也很护短。”
“你是在夸他还是损他。”姚苏大笑,眼角却涌出两滴热泪,仿佛是大笑笑出来的:“是损他吧,他那种人那值得夸。”
他笑得有些夸张,听在耳里有些凄凉。
“唉......你别笑他了,背后笑人家不地道。”书敏是在看不下去了,说道:
“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终是相逢应不识,
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
小梳妆正梳妆,
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
明月夜短松冈
他是个可怜人。”
“好了,谢谢你,你告诉我楚侯的故事是想说像他那么一个痴情的男子也做不到一生一世一双人,更何况是赵文杰,我想开了许多,也不觉很委屈了。
呵呵,另一方面来说,相较于妃暄,我比她幸运多了,至少他还是能三媒六聘娶我回去的,日后再难过也不会像妃暄一样,落得个凄惨的下场。”
“好了,我觉得有些冷,先下去了,你也别在上面待太久,小心着凉。”书敏笑着拍了拍姚苏的肩膀,转身离去。
许是放下了心中的枷锁,她的步子轻巧了许多。
可是姚苏,他迎着风眯着双眼,黑暗中他的刻意回避加上书敏并未留意,他的脸上早已泪流满面。
从书敏那句十年生死两茫茫开始,他已再难抑制自己的情绪。
那些可以遗忘的过往,一幕幕清晰地回荡在脑海之中。
那些埋藏在心底的人物,再度活灵活现出现在眼前。
还有那些决心湮没的情感,决堤般如潮水涌上来。
“表姐,你对我真好,长大了嫁给我好吗?”五岁时去外公家拜年,第一次见到比自己大三岁的表姐,他就拉着她不撒手。
“好啊,那你要多吃点长快点。”妃暄柔柔的摸着他的脑袋笑眯眯的回答。
“妃暄,我不要你嫁给太子,你跟我走,我们逃离这个吃人的地方。”十五岁那年,选当朝太子妃的前一夜,他听到风声连夜翻墙爬进妃暄的小楼,拉着她恳切地说道。
“表弟,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拐带太子妃是死罪,会砍头的。”妃暄看到他没有责备,一如往常语气柔和。
“我知道,我不管,妃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嫁给太子,跟我走吧,我能保护你,我们离开京城,躲到他们找不到的地方隐姓埋名。”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你若是嫁给太子,那我呢?我会生不如死的。”
妃暄望了他许久,叹息一声“好,那我们便走吧,大不了我死在你的前面”
二十岁那年,妃暄临死那一夜,他与她坐在梅树底下,时值盛冬,梅花开得正艳。
“我终究放不下我们的女儿,我去陪她了。你有泰儿和康儿陪着,我很放心。”
“你胡说什么,兄弟们还小,你怎能说这丧气话,是故意气我吗?”
“呵呵,别又是想哭鼻子吧。”妃暄无力的手指轻轻在他鼻子上刮了一下,说道:“我从小被教育成循规蹈矩的大小姐,熟读女戒女训,从不越距半步,怎遇到你这个小煞星。可是我最不后悔的就是遇到你,人生中做的最对的一次决定就是那夜与你一起私奔......”
“聘则为妻奔为妾,太师府的女子乃天下女子之表率,德行岂能有亏。将她逐出太师府,剥夺上官姓氏吧。”
去年,金銮殿上,他经过多年部署回归朝廷,发誓夺回属于自己的权利,却没想踏上的第一步就是踩踏着妃暄的清名....
十年生死两茫茫,倘若妃暄死前就知道自己最终得到的是这样的下场,她依旧会没有半句怨言吗?
会吧,她那样聪慧,应该在私奔的那一刻就预知到自己的下场了吧。
也就自己年少无知,冲动任性,自私自大,才会不管不顾劝她私奔。
倘若妃暄有什么遗憾,一定是自己欠她的那方红盖头......
风愈发有些大了,花舫有些摇晃,姚苏双手紧紧握着身下的栏杆,手背处青筋暴起,显示他内心的极度不平静。
“十年生死两茫茫......哈哈......”泪干在风中,胸口有伤口赤裸裸慢慢缝合。
赵文杰,我他妈真嫉妒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