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聪明的女子。"另一边的山脚,一叶小小扁舟在两个黑衣人的撑持下逆流而上。
嬴政坐在船中,黑眸落在神色黯然的阿房身上,轻笑着赞叹。"让非语在三个月后去见你,这样一则可以避免寡人出尔反尔,将他们乱箭射杀;二来可以绝了他寻死之心,免得他因为寡人戳穿他的心思而羞愧自尽;三来也可以借此机会了解苍落尘安危,证明寡人是否如承诺般撤兵。阿房,时隔一年,你依旧让寡人惊喜不断。"这样聪慧的女子,才不枉他日夜的牵念。
"阿房,你可知道,"见阿房没有回答,嬴政嘴边笑意更浓,俯身至阿房身边,耳语道,"在这一年里,我有多么想你?不止一次在梦中见到你,将你拥在怀中,将你……变成我的女人。"扁舟本就窄小,嬴政这一倾身,整个人便覆在了阿房身上,姿势极为暧昧。加上这一席话,嬴政未用寡人自称,而是换成了"我",便更显得亲昵。
"不要再说了!"面对嬴政的耳语,阿房又羞又气,双手使劲向前推出,隔住他再进一步的企图,愤声道,"若是你敢有不轨之举,我宁可死也不会让你得逞!"轻松抓住阿房双手,嬴政轻轻用力,便将她拉至近前。"那么,若是寡人用苍落尘的命和你做交换呢?你可愿意用身子换苍落尘平安?"轻笑的口吻不知何时变得凌厉阴冷,嬴政黑眸中波涛翻滚,邪魅而恐怖。
"我……愿意!"片刻的沉默过后,阿房抬眸看向嬴政,她眼中有泪光,却没有任何退缩。
如此快速而确定的回答,显然出乎嬴政的预料。本以为她会愤怒,会惊恐,或是斥责,却不曾想她会如此轻易便应承。
黑眸在瞬间深沉如海,漫天的醋意波浪般汹涌而至,疯狂地撕扯着嬴政的心。为了那个男人,她毫不犹豫将她视为最珍贵的贞洁用来做交换的筹码。虽然自己早就明了,但是真正面对,依然令他如万蚁噬心。
狠狠将阿房推开,嬴政站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瞪视着摔倒在船板上的她,声音冷得似山顶的积雪:"你想给,寡人还不屑要。寡人的女人,她心里绝对不能装着别的男人。尤其是现在的你,令寡人厌恶至极。"坚硬的船板撞得阿房肩膀剧痛,咬着牙忍住痛楚坐起,阿房清丽的容颜带着淡淡的嘲讽:"既然如此,秦王就请自重。""不许对寡人用这种口吻说话!"阿房的神情轻而易举便使得嬴政的怒火燃得更旺,"为什么你对他巧笑倩兮、千依百顺,到了寡人面前便是这样一副冷嘲热讽、拒人千里的样子?寡人对你的容忍终有限度,若再这样不知好歹,心心念念记挂着别的男人,休怪寡人要了你的性命!"对嬴政暴戾的面孔和威胁置若罔闻,阿房轻哼一声,转头看向两岸荒凉的景色。
又是这样!
嬴政看着倨傲的阿房,愤怒得无以复加。每次都是这样,只要是和苍落尘有关的事情,柔弱怯懦的她便会变得无比倔犟和坚强。而这种倔犟,会令他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轻易击溃他素来的冷静和睿智。
"王上,再过不远就是暗河了。"撑船的黑衣人战战兢兢提醒道。即使身为局外人,他也不由得畏惧嬴政的暴怒。想不到向来冷静自制的秦王,竟会有这么冲动暴躁的时候,而这样的暴怒带来的压迫感,丝毫不逊于他平时的阴冷森然。
"嗯。"从牙缝中挤出冷哼,嬴政突然侧身躺在船板上。阿房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他拉倒在怀里,腰身被他修长有力的双臂牢牢钳制,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撑船的两个黑衣人翻身入水,身后的河流中亦出现许多黑色身影,聚拢在船的四周,推动小舟向前而去。
挣扎间,阿房只觉眼前一黑,小舟已经进入一个溶洞之中。随着水流的潺潺声,他们已经完全融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别动,想撞得头破血流吗?"嬴政腾出一只手,将阿房挣扎抬高的头按回怀中,"上面不足半尺便是嶙峋怪石,危险得很。"被嬴政圈在怀里,阿房的挣扎显得微不足道。两人如此接近,近得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黑暗和静寂似乎有着神奇的力量,嬴政暴躁的情绪渐渐得以平息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难以忍受的感觉。
"你这样,是在勾引寡人吗?"她的挣扎无济于事,最大的成果便是让他更加清楚地感受到她的柔软和纤细。这样的感觉在黑暗的环境中带来无比的暧昧和诱惑,不停冲撞着他的忍耐和克制。
虽然看不到嬴政的表情,但是阿房听出了他语气中包含的意图,立刻停止了挣扎,僵在那里不敢再动。
只是,这样的觉察为时已晚。黑暗中,阿房的身子被嬴政的臂膀带动,身不由己转了半个圈,平躺在了船板之上,而嬴政已经顺势而上,压在了她的身上。
他的唇,顺着她的脸颊一路滑下,寻到了她的唇瓣,立刻急切吻住。单手抓着她的两只皓腕,另一只手扣住她的下颚,强迫她绽开那如花的樱唇。
熟悉的清甜柔美从她口中传来,心中的空虚因为这样的接触而充实了起来。辗转掠夺,贪婪索取,直到身下的她已经难以呼吸,这才眷恋着放开。
"这是惩罚你先前对寡人的不敬,还有,若是不想再重复一次的话,就老老实实躺着,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寡人的耐心和忍耐力。否则,寡人可是不介意在这里与你宽衣解带温存一番。"刚才这一吻显然令嬴政狂躁暴怒的心情大为好转,酸涩的醋意也因此而淡了许多。闭上眼感受着她依偎在他怀里的真实和乖巧,从心底深处涌起的快乐和充实令他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这,是不是就是满足?
他是天之骄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只要他想要,金银财宝、美女佳人皆唾手可得。可是,他却从未因此而感到开心与满足。高高在上的他,藐视着所有人的同时,也发觉了自己难以压抑的空虚。
于是,他大肆聚敛财宝,扩充军队,布下一个又一个陷阱,将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一统七国君临天下是他定下的目标,不只是因为野心,也是为了填补心中的空虚和寂寞。唯有阴谋和杀戮,才能激起他的兴趣和激情。
可是,遇到她之后,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开始了改变。
原本对她不屑一顾,即使她有着倾国倾城的容颜,但毕竟已是别人的宠姬。更何况,她软弱瑟缩的性格,令他觉得厌恶无趣,实在无法相信被他第一个视为对手、冷硬无情的苍落尘,会把这样一个庸俗的女人当成宝。
因为抱持着这样的想法,他设伏抓住了阿房,想要通过折磨这个女人看到苍落尘的痛苦和愤怒。他要让所有人知道,与他为敌的人,终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就在他扬扬自得,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时,命运却和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孤高的心,不知何时悄悄迷失在她清澈莹亮、犹如晨露秋水的眸中。她的神秘和智慧令他折服,她的倔犟执著使他动容,还有她的天真善良以及温柔沉静,她的每一面都会带给他无尽的惊喜和探索的欲望。
她的喜怒哀乐,一娇一嗔,皆醉人。以后的日子有她相伴,想必会丰富许多吧?
沉醉于心事遐想中的嬴政突然察觉,他手中的一双皓腕不知何时没了温暖,冰冷中是微微的颤抖,而她的身子,亦是难以克制的瑟缩。
该死的,她是在害怕吗?只是一个吻,便会将她吓成这样?世间女子仰慕爱恋的自己,为何在她眼中就如蛇蝎一般?!
愤怒和怜惜同时涌起,在嬴政脑海中开始了短暂而激烈的厮杀。片刻之手,胜负已见分晓。
"寡人只是说说,你何必吓成这副德行?"松开她细弱的手腕,嬴政轻哼一声,重新躺回阿房身边,"不过,你要记住,若是再用死来威胁寡人,或是口口声声不离苍落尘三个字,寡人绝对饶不了你!"最后几个字贴着她的耳边轻轻吐出,湿热暧昧的气息带着意味深长的味道。加上他天籁般清越的嗓音,在这漆黑的地下溶洞中,魅惑妖娆。
他的声音在耳边呢喃,他的味道在鼻端萦绕,这样的气氛、这样的环境,令阿房的神经紧绷到了极点。心知这个男人说得出便做得到,阿房强自压下自己想要逃跑的欲望,安安静静躺在嬴政的怀抱中。
见自己的威胁起了效果,嬴政无声地轻启唇角,在黑暗中露出完美的笑容。伸出右臂搭在她盈盈一握的纤腰上,开始闭目小憩。
他真的有些累了。已经等待了三百多个日夜,本来以为自己可以继续等待,寻找最恰当的时间将苍落尘了结之后再将她纳入怀中。
可是,情感再一次超出理智之外。放弃稳扎稳打的战术,他布下迷局用大军迷惑苍落尘,自己则亲身冒险,潜入齐国内部。
两日两夜不休不眠,终于如愿以偿。此刻,在这安静的地下暗河中,圈着她婀娜清香的身子,疲惫感再难克制,她身上自然清新的气味仿佛带着安神的魔力,毫不费力便将他带进深沉的梦乡。
虽然察觉嬴政已经熟睡,但是阿房依然不敢轻举妄动,任由身子酸麻,却依然不敢挪动半分,生怕又惊动了他。
"落尘哥哥,我们都要活下去。"无尽的黑暗中,阿房的脸颊早已泪痕交错。
……
"王上,秦国兵力太过迅猛,第一道防线已经支持不住。守卫将领许正依照旨意弃城后撤,请王上示下。"一名侍卫自马上翻身而下,满面风尘,衣衫上血迹斑斑,显然是经过一番苦战方才突围。
"知道了。"苍落尘点头,身边立刻有人将这名几近瘫软的侍卫搀扶下去。
"传令,全军继续后撤!"苍落尘沉声下令。
听到这个命令,那些曾经随着苍落尘出生入死征战仇由部族的将领均是面色凝重。苍落尘,齐国的战神,素来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可是这次,却是节节后撤,似乎全然没有还击之力。这次,莫非齐国真的要遭遇灭顶之灾?
"王上,末将不才,愿意请缨出战!"一名年轻气盛的青年将领越众而出,单膝跪在苍落尘马前,血气方刚,朗声说道。
苍落尘端坐马上,冷峻的眼注视着脚下垂首请战的男子:"寡人的命令,你没有听到吗?"身子一僵,冷汗迅速爬满周身,青年将领屏气凝息,不敢再多言语。虽未龙颜大怒,单是那语气中的冰冷与不耐便足以使人胆寒。
身遭的其他将领同样感受到了苍落尘的冷冽,不由偷眼望向他漆黑如夜的双眸,那里面,只有冷酷和杀机,却找不到任何慌乱与绝望。
这样的眼神,他们再熟悉不过。每当看似身临绝境之时,苍落尘的眼中便会出现这样的神采。伴随着这样冷酷杀戮的眼神,他们一路凯歌,谱写了齐国历史上的神话。
难道说,今日与秦国之战,还有胜算?
"苍落尘,你真的要那样做吗?"看着左右无人,赵与鹰急忙驱马来到苍落尘身边,压低声音问道,"你这是在用生命做赌注。别的暂且不提,我只问你,胜算究竟有多大?""五成。"苍落尘漠然回应。
"所以说这样不行啊!"赵与鹰向来玩世不恭的脸上此刻的神情无比严肃,"万一你赌输了,阿房可怎么办?听我一句劝,带着她马上离开这里,剩下的交给我就好!""若是可以离开,我早就带着她走了。"苍落尘一口拒绝了赵与鹰的建议,淡声道,"觊觎她的人实在太多。"若是不能一一清除干净,终有一天他会失去她。想要给她安稳平静的生活,他就必须要成为独一无二的强者,用强权与武力斩断所有伸向她的手臂。
"赵兄,我有一事相求。"苍落尘突然纵身下马,向着赵与鹰单膝跪倒,"阿房视你若兄,你的话,她会听的。请你带她离开齐国,寻一处隐秘的山林落脚。若是我战死,还望你好生照料于她。"被苍落尘突然而来的举动惊得失神,赵与鹰片刻愣怔之后立刻火冒三丈。他从马上一跃而起,一拳挥在苍落尘脸上:"起来!我与你称兄道弟为的是你的感激吗?不许说死,你若是死了,阿房怎么可能独活?你有没有想过,连你都无法护她周全,我又哪来那么大的能耐?""她会活下去的。"苍落尘依然跪在原地未动,"若是她的腹中有了我的骨肉,她便一定会活着。至于其他的,我会安排妥当,不漏一丝痕迹。"那夜与她的缠绵,便是为此。有了希望,她一定会坚强地活着。若是他真的无力回天,定会在临死之前演一场好戏,让所有人都深信不疑:他和阿房,已经执手而亡。
这样一来,她便不会再有任何麻烦。有深爱她的非语和疼惜她的赵与鹰陪伴保护,她一定会拥有安逸平静的生活。
"受你这一跪,我即使用命来还也无憾了。"赵与鹰不再推拒,端端正正受了苍落尘一跪,随后俯身将他扶起,随即便喉头哽咽,难以抑制。苍落尘的性子他最清楚,不到万不得已,怎么会轻易将阿房交与旁人?更何况如此郑重其事的托付,已与遗言无二。神情肃然。"兄弟,保重!""保重!"苍落尘亦回以肃穆的神情。
再次深深一眼看向苍落尘,赵与鹰转身上马,便要挥鞭离去。
就在这时,苍落尘突然看见远处有数人疾奔而来,青衣劲装,正是亲卫营侍卫。
赵与鹰自然也看到了,勒缰的手不由一松,心立刻沉了下去:这下,真的糟了!
眼角余光中人影闪动,赵与鹰不用想也知道那定是苍落尘的身影。犹如猎隼惊鸿,电也似的向亲卫营侍卫而去。
"主子!"见到苍落尘急切的身影,亲卫营众侍卫立刻齐刷刷跪倒,这些见惯生死、刀剑加身而面不改色的铁血侍卫,此刻却均是泪洒尘埃。
"属下无能,未能保护阿房姑娘,她……落入了嬴政之手!"非语紧咬着牙,垂首跪在当先,若是可以,他宁愿以死谢罪,也不愿受这万箭穿心一般的撕裂之苦,"她用自己,换得秦国退兵……"话未说完,人已哽咽。
其他侍卫亦是痛苦难当。他们尊敬阿房,不只是因为她是苍落尘的女人,也因为她的善良和勇敢。她为了他们研制金创药,为了齐国百姓以身涉险,更是为了护佑他们最尊敬的主子而随着那个无比危险阴冷的嬴政远赴异域。
而他们,空有一身武艺和赴死的决心,却依然无法改变着一切,眼睁睁看着她被那个男人带走。
这样的耻辱,比死还要痛苦!
心头仿佛被钝钝的刀锋反复切割,彻骨的疼痛冲击着每一处神经。纵然苍落尘冷峻坚韧,却也无法抵抗这样的痛楚。气息顿时紊乱,身不由己地倒退两步,亏得随后赶来的赵与鹰及时伸手相扶,他才未跌倒在地。
传令的侍卫等待了很久,却未听得苍落尘传旨,心里顿时忐忑起来,不清楚这位冷面君王为何听到这样这样的好消息却依然无动于衷。
见苍落尘久久没有回应,赵与鹰忍不住开口劝道:"这里交给我就好,你立刻带人去追阿房吧。"连他都难以抑制焦急烦乱的心情,苍落尘心中有多难挨自是可想而知。
话音刚落,赵与鹰忽觉手臂一轻,苍落尘已经缓缓站直了身子,声音比以往更加寒冷,凝结着血光:"传朕旨意,待秦国士兵离开边境之后,立刻收拢包围,全歼潜伏边境的燕国军队。""苍落尘,现在不是杀人的时候。你快带人去将阿房救回来啊!"赵与鹰急得团团乱转,有些怀疑苍落尘是不是悲愤过度,脑子傻了。
"此事不了,如何将她救回?燕国的错误,要用鲜血赎罪。"苍落尘声冷若冰,仿佛夹杂着来自地狱的风,为燕国的命运做出预言。
血腥和杀戮的气息从苍落尘体内呼啸而出,在旷野上盘旋。敢挑衅战神之威的人,注定要付出最惨重的代价!
……
地下的暗河,静静流淌。一叶小舟在十余名黑衣人的护持下逆流而上。前方的光明天可见,提醒着众人:他们就快要离开这片黑暗笼罩的世界。
借着微弱的光线,依稀可以看出在狭窄的船板上依偎着两个人影。随着距离洞口越来越近,两人的面目逐渐清晰可辨。
男子一袭白色锦袍,身形修长,面容完美。狭长的眼被浓密上扬的睫毛覆盖,非但不显女态,反而为他平添几许魅惑之感。长臂轻舒,搭在身侧那绝色女子的腰间。
这一幕景象,看似淡雅温馨至极。若是被不知情的人看到,不知会有多么艳羡这神仙佳偶般的人儿。
只可惜,那名清丽纤弱的女子并不这样认为。
僵硬地躺在狭窄的船板上,阿房竭力压制自己想要推开嬴政手臂的念头。
如此亲密的姿势,令她难以忍受。想要挣脱,又怕惊醒了他,引来更难堪的局面。
黑暗,无边无际。在这样的黑暗中,似乎连时间都停止了流逝,变得格外漫长。虽然看不到,却可以听到嬴政均匀的呼吸,感觉到他的体温和心跳。
幸好,再漫长的黑暗终究会有尽头。不知过了多久,阿房终于看到头顶开始有了隐隐的亮光。
借着这亮光,她也终于看到嬴政沉睡的容颜。睡梦中的他,少了阴冷,少了算计,轻启的唇角带着一抹温柔的浅笑。
阿房的眼中开始闪烁着熟悉的光芒。嬴政没有戒备和防范的睡颜以及那越来越接近的洞口促使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准备实施一个冒险的行动。
为了防范不知何时会出现的危机,她习得了一些自保之术,在齐国的这一年,她专门和绮罗学习了点穴的方法。虽然因为没有任何功力而无法发挥效应,但是她却结合最擅长的针灸之术研究出了另外一种方法。只要以银针刺入相应的穴道,同样可以封住对方的武功,凝滞其身形。
耳边传来的,除了嬴政均匀的呼吸,还有另外一些喘息的声音,那是在暗河中扶舟的黑衣人发出来的。他们不但要在冰冷刺骨的水中凫水,还要保持小船的平稳,免得惊扰到嬴政的酣眠。这一路逆流而上,精力体力早已达到极限。
眼下,无疑便是动手的最好机会!
只要可以将嬴政制住,便可以以此要挟,逼他撤兵!
想到在战线前方浴血厮杀的苍落尘,想起他们二人幸福祥和的生活,阿房心中勇气陡增。
缓缓抬起一只手臂,强忍着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造成的刺痛酸麻,轻轻活动,直到血流顺畅,酸麻的感觉完全消失,阿房这才一边注视着嬴政的脸,一边将手探入怀中,轻轻取出随身携带的小小包裹。里面,是她惯用的银针和她自己研制的用来减轻病患痛苦的迷药。
机会只有一次,所以她必须加倍小心。
再次挪动手臂,将药粉和银针自囊中取出。因为只能活动一只手臂,所以这个过程显得更加艰难。
终于,阿房将药粉和银针准备妥当;而此时,洞口已经近在眼前。
尽管早有准备,但是那突然而至的刺眼阳光依旧令她炫目。不由自主闭上眼,待适应了这片光明之后,阿房这才将眼睁开。
嬴政依然在沉稳安睡,阳光将金色的光晕包裹在他的身上,为他的俊美面庞再添绚烂。
不能再等了!阿房鼓足勇气将掌心的药粉向嬴政的脸上吹去,随后手指迅速扬起,将拈在指间的银针向他的穴道刺去。
扬起的手被牢牢攥住,阿房还未反应过来,手中的银针便被夺去,抛进了湍急的暗河,只一个旋,便不见了踪影。
阿房惊悸抬眸,这才发现刚才夺走她银针之人正是嬴政!
不知何时他已经醒来,似笑非笑,嘴角边那一抹勾起的弧度,却是邪寒冷冽。被这个笑容吓得一颤,阿房脸色刷然惨白,转开头,不敢再看。
"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将她的下颏擒住,强迫她抬头迎上自己阴冷的眸,嬴政咬牙切齿地问道。
在那漆黑如墨的地下溶洞中,拥着她柔软的身子,向来警觉的他竟然会如此放松,甚至忘却了安危,在她那清香甜美的气息陪伴下,放任自己坠入最深沉的睡梦之中。
他的梦,从未如此安逸。虽然躺在狭窄坚硬的船板上,却胜过在秦国王宫中的锦榻玉床。
其实,他早就已经醒来。这一觉,虽然短暂,却极为舒适。先前的醋意与怒火在感受到她的顺服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之所以没有动作,只是因为这样温顺的她实在太过美好,美好得令他不忍心破坏这难得的温馨气氛。
谁知,就在他闭目养神之时,却忽然发觉在他怀里始终如猫儿一般蜷缩着的人儿有了动静。
嬴政不露声色,继续装出熟睡的样子,心中却不由暗自好笑:安分了这片刻工夫,她终于耐不住性子,准备做出点什么事情了吧?
想起一年前她那花样百出的逃跑方式,嬴政不由有些好奇:这一次,她又会想出什么样的主意?
所以,在阿房将药粉吹向他的时候,他早已经有了准备。屏气化解了迷药的暗算,嬴政便迅速睁开眼,准备好好"教训"她一番。
未料到,刚刚睁开眼,便看到她拈针向他刺来。若不是他反应奇快地将她制住,恐怕此时早已动弹不得。
"一年未见,你还真是越来越令本王'惊喜'了。"咬着牙突出"惊喜"二字,原本的好心情立刻被恼怒取代,嬴政恨不得一掌拍扁这个该死的女人。
刚刚才为了她的乖巧而欣喜,想不到这么快就给了他如此沉重的打击。一年不见,她是愈发长了本事。原本还只会逃跑,这一次竟然想要制住他!
"是该说你胆大包天,还是记性太差?"阴冷的眸中开始透出点点火花。嬴政凑近阿房惊惶的脸,狭长的眼微微眯起,声音低沉,带着难以抗拒的压迫感。
"忘记了寡人曾经说过的话吗?再敢忽视寡人的尊严,挑寡人的权威,就只有接受'惩罚'。"而他,很乐意进行这样的惩罚。
说完这句话,嬴政的唇便重重覆上阿房娇柔的唇瓣。仿佛是贪吃的孩子得到了最喜欢的糖果,他发觉自己越来越沉醉于她的清香。食髓知味,莫过于此吧?她的唇,带着不可思议的魔力,纵然对她有满腔怒火,都会在她的清香和柔软中化为无形。
良久,嬴政终于满足地松开了阿房的唇。
拇指抚上她白皙的脸颊,将上面纵横的泪痕轻轻拭去,嬴政突然将阿房拦腰抱起,纵身离了小船,如同轻捷的猎豹,向着地平线的方向急掠而去,只在风中留下了他飘渺的回音:"不管你以前属于谁,从今以后,你便是寡人的女人。你会爱上寡人,一定会的……"……
苍茫的大漠,连绵的沙丘推挤着涌向天的尽头。除了漫漫黄沙,再无其他任何景色。没有水源,没有绿色,没有希望。
一只赤色的蜥蜴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迅速攀上最近的沙丘,好奇地打量着远方的一队人影。
"想什么呢?若是觉得不舒服就告诉本王。"嬴政一身商人装扮,用厚重宽大的披巾遮着头脸,只露出那双狭长邪魅的眸。这样的装扮,既是为了隐藏身份,也为了遮挡那酷热的阳光和风沙。
他身前的阿房,亦是相同装扮。大大的披巾遮住了她纤细的身子,被嬴政拥在怀中。
自从那日银针制敌失败,被嬴政再次强吻之后,她便成了这副样子,灵动晶亮的眼睛再也没有闪过那种狡黠的光芒,完全放弃了抵抗,再也没有过异常的举动。任由嬴政带着她昼夜急行,乖顺得仿佛一个瓷偶娃娃,美丽却没有生气。
起初,嬴政并未在意。对于她的演技和狡黠他也经历了不只一次两次,想当然地认为这是她又一次设下的计谋,想要趁他疏忽之时再伺机逃离。
所以,他并未急着哄她,而是好整以暇,等待她自己耐不住性子,露出马脚。
谁知,这一等就是六七日的工夫。这些日子里,她不但极少言语,而且饮食与休息都极少。更多时候,她都是一个人静静地对着齐国的方向发呆,仿若没了灵魂。
阿房这个样子,比她的反抗更加令嬴政难以忍受。他对她吼过,也哄过。可是,无论是怒火滔天还是轻言软语,却都毫无效果。
自登基以来,身旁围绕的每一个人都无不尽己所能想要讨他欢心。他生平第一次放下架子想要逗一个女人开心,她却毫不领情。几次三番,他终于怒极不再理会,准备任由她折腾,直到想通为止。
虽然嬴政是这样打算的,可是当他拥住身前那寂寥的身影时,却还是忍不住关切地问出声来。
当那温柔到极点的声音响起时,嬴政简直难以相信那是从自己喉咙中发出来的。阴森妖邪似他,竟会有如此柔情万千的一面?
"没有。"阿房淡淡回道。语气中没有任何波动,生硬而疏离。
离开齐国越来越远,她的胸口也越来越空。心,似乎有着自己的意志,离开了她的身体,留在了齐国,留在了苍落尘的身边。
这一路上,她始终在等待,等待苍落尘从天而降,带她离开。可是,日复一日,她的希望渐渐渺茫。
苍落尘,她的夫君,不知道此刻是何种境地。即使嬴政依约撤走了秦国大军,这场战斗也依然充满了危机和死亡。
"传令,休息片刻再走。"虽然阿房冷漠地拒绝了他的关心,但是嬴政还是敏锐地觉察到了她语气中难以掩盖的疲惫。
将阿房从马上抱下,拨开她的面纱,嬴政接过侍从递上的水囊,将它递到阿房干涸的唇边:"快喝。"说完,随即又补充一句:"多喝一点,否则寡人便亲自喂你。"这些天来,他都是用这样的威胁才强迫她吃下一些东西。否则,以她这样羸弱的身子,早就抵受不住风沙的摧残而虚脱了。
接过水囊,阿房的眼神习惯性地看向来时的方向。
虽然提醒自己不要因为这些事情而生气,但是当嬴政看到这一幕时,还是克制不住妒意,冷冷出声打断她的凝望:"不要再看了,没有用的。你看,前方便是我大秦帝国!"闻言,阿房惊讶抬头。眼前虽然依旧是黄沙漫漫,但是在西方的天际,却隐隐约约出现了一座城市,层层叠叠,仿佛海市蜃楼一般,雄壮恢弘。
"阿房你看,"嬴政拥着阿房,手指着那一片恢弘,语气中充满着自豪,"那里便是秦国,也是你以后要生活的地方。"此刻,日已西斜,肆虐了整日的金乌终于疲惫,顺着连绵的地平线滑下。
黑暗和寒冷抖擞着精神,从四处渗出,占据了天地间所有的空间。
"如何?很美吧?"从阿房的眼神中看到了她的震撼,嬴政唇角挂上了完美的笑容。他喜欢她这样的眼神,喜欢她对他的国度欣赏和赞叹。
"以后,你亦是它的主人,其上所有的土地、臣民、财富都属于你。"将一条柔软轻薄的毯子围在阿房单薄的肩上,嬴政天籁般的声音温柔低沉。
与她相处越久,就越令他沉迷。睿智从容如他,却唯独对她没有半点办法。她清丽无邪的容颜,善良固执的性格,以及她的聪慧和神秘,融化了他的血腥和残忍。动辄因为一点小事便杀人如麻的他,在她面前冷酷尽敛,只余柔情万千。
疼宠她、呵护她的感觉如此美好,即使是掠得金银万千、城池数座,都难以及其万一。这种充实快乐的感觉,像是一簇火苗,温暖了他寒冷多年的世界。
"我不要。"阿房冷淡的拒绝声传来,轻易便破坏了嬴政的好心情。
唇边完美的微笑渐渐转为无奈,嬴政摇头轻叹一声,抱起阿房下了马。
虽然呵护她的感觉令他沉醉,但是若她也会对他回应,那该多好!
又过了半日,终于到了秦国边境。炊烟、农田,展现出蓬勃的生机。
身边停下两乘软轿,华丽舒适,抬轿之人是四个眉目俊雅的少年,额际均刺绘着一簇小巧精致的朱色火焰印记。
"你身体不好,坐上软轿会舒服许多。"嬴政说着,将阿房扶上其中一乘软轿,挥手屏退另一乘软轿,自己亲自扶在轿侧。
阿房一言不发,任由嬴政安排。
对阿房难得的顺从很是满意,嬴政轻笑着将她被风搅乱的青丝捋顺,随后放下轿帘。
坐在轿中,阿房低垂着头,对嬴政抚摸她青丝的亲昵举动没有任何反应。直到轿帘放下,阻隔了嬴政的身影之后,这才缓缓抬起头来。
离开苍落尘有多久了?十日?半月?还是一月?她不知道。这段时间漫长,充满了煎熬,以度日如年来形容再合适不过。她不但要忍受着对苍落尘的刻骨相思,还要防备着时刻陪在身边的嬴政。那双黑色的眼眸,总是停留在她的身上、心里,甚至梦中都可以感受到那炙热的凝眸。
他对她,不再阴森怪气,不再恣意侮辱,除了那日逃跑的举动失败之后所谓惩罚的吻以外,再无轻薄的举动。只是眼神,开始日甚一日的温柔,唇边的笑意也渐渐染上感情,不再似一年前那样玩味算计。
这样的嬴政,虽然令她不似先前那般畏惧,却又多了一种令她心慌的感觉。
现在的嬴政,虽然温柔深情,可是终有一日,他的耐心会消耗殆尽,到那时,她该如何?
手中紧攥的衣角不觉已经汗湿,阿房水润的杏眸中闪烁着莹光。
她从未放弃过逃跑的念头,只是在嬴政严密的监视下将其隐藏而已。没有万全的准备,她不敢轻易尝试。那样的"惩罚",她不想再次领教。
所以,她用顺从将自己伪装起来,一点一点消弭嬴政的戒心和警觉。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再行打算。
轿外,嬴政单手扶着轿杆,抵去它的摇晃,使其平稳。狭长的眼中带着笑意。这个执拗的女子,他该拿她如何?聪颖至极,却又天真得令人无奈。
她不善于说谎,虽然竭力装出一副顺从的样子,可是眼中不自然的神情早已泄露了她的心事。
他不准备揭穿她,反而会陪着她一起演戏。终有一日,他会征服这个外表柔弱内心坚韧的女子的心,抹去其他男人的影子,让她的笑容和温柔,从心底为他而绽放。
"王上,您回来了。"轿中的阿房忽然听到一个甜绵柔软的声音,透着欣喜,"太后知道你不喜喧闹,所以只安排我在此迎你。"没有回应,软轿在此时停了下来,帘子挑起,嬴政伸手进来:"阿房,出来吧。"犹豫了一下,阿房垂首将柔荑递在他的掌心。
她的指尖触到他肌肤的那一刻,柔情似水般在嬴政心头蔓延开来。虽然明知她在演戏,却依然为这小小的温柔而悸动。
被嬴政扶出轿外,耀眼的阳光令阿房有些炫目。
站稳后,阿房想要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的手,试探了几次,却无法挣脱。
"王上,这位姑娘一路风尘,想必有些累了。我早已安排好了休息的处所,不如……"那个甜软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二人沉默的僵持。
阿房闻声抬头,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座城池之下。
城门口,一位袅袅娜娜的美人儿亭亭而立。那双澄净美丽的眸子此刻正装作不经意地扫过两人牵着的手,稍作停留便急忙移开。虽然只是一瞬,阿房却已清楚地看到了其中蕴含的忧伤和痛。
这个女子是谁?
"嗯,辛苦瑾儿了。"嬴政说着将阿房引至那名女子身侧,柔声道,"寡人有事要离开片刻,你先随瑾儿去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和她说就好。"阿房依旧低着头,不置可否。被称为瑾儿的黑眸女子躬身向着嬴政离去的背影道:"王上放心,瑾儿一定会好好照顾阿房姑娘的。"瑾儿说完,轻轻牵起阿房的手,笑得亲切而温婉:"阿房姑娘,请随我来吧。"眼角余光扫到了四周戒备森严的侍卫,阿房毫无异议,随着瑾儿离开。
宽敞的屋舍,装饰奢华而高档。纵然阿房不精此道,却也不难看出这些陈设的景致和古韵,想必随便拿出一件便是价值连城吧?
"时间仓促,安排不周,还请阿房姑娘不要见怪。"瑾儿示意侍女捧进几只精致的黄花梨木木匣,放在一边的桌子上,"这是我为你准备的换洗衣衫,也不知合不合身。""谢谢。"淡淡道谢,阿房的视线落在另一边的案几上,那里摆放着几本兵书,以及一柄长剑,"这里是嬴政的房间?"对阿房直呼嬴政的名讳颇为讶异,瑾儿愣怔了一下才点头道:"因为王上在此处未设行宫,所以只能稍作将就。""我不是这个意思,"阿房解释道,"能否麻烦瑾儿姑娘帮我重新安排一间屋子?大小陈设都无所谓,只要可以容身即可。"白日同骑,夜晚同帐,她已经与嬴政形影不离了好些日子,实在不想再与他共处一室。更何况那张明黄色的床榻宽大柔软,满是旖旎和暧昧。
"什么?"这个要求令瑾儿更加意外,疑惑地看向阿房,"你们不是已经……"不是已经住在一起了吗?难道是传令之人说错了?
"没有,请瑾儿姑娘不要误会。"阿房正色道。
"哦,好。"瑾儿的神情明显欢喜了起来,"那我稍后去问问王上。""她要自己住?"嬴政毫不意外听到这个消息,手中朱笔不停,继续批阅着这段时间积攒下的烦琐公务,应道,"那就随她吧。"反正他本来就没有打算逼她做些什么,就随她高兴好了。
晚餐照例吃得极少,在被嬴政强制地胁迫着吃了几口之后,阿房终于脱身,随着侍女回到房中。
倦意突然袭来,匆匆沐浴之后,阿房立刻倒在床上,陷入梦里。一夜安眠,直到天明。
净水洁面、青盐漱口之后,阿房便被侍女引到了庭院之中。
瑾儿正坐在凳上垂首绣着女红,听见阿房的脚步声急忙抬头笑道:"阿房姑娘,昨夜睡得可好?""嗯。"微笑表示谢意,阿房轻声道,"谢谢瑾儿姑娘关心,昨夜睡得很好。""那我们就去用早膳吧。"瑾儿说着站起身来,亲自扶着阿房向饭厅走去。
桌旁没有嬴政的身影,这令阿房在意外之余也放松了许多。
"阿房姑娘,请无论如何再吃一点。稍候我们还要赶路,你只吃这一点怎么行?"瑾儿殷勤劝道。
"赶路?去哪里?"阿房不解。
"当然是回都城了。"瑾儿答道,"这里只是边塞,稍作停留歇息之用。王上交代过,要我尽快护送你回到秦国都城。接下来,我们还有好几日行程要走呢。""你送我?嬴政呢?"阿房将筷子放下问道。
"这里还有些事情需要王上处理,等他忙完了才会回去。"见阿房已经停箸,瑾儿也放下筷子,拿起丝帕轻轻在唇角搌拭,然后优雅起身。
"秦国都城是什么样子?"扶着侍女的手上车坐下,阿房随意问道。
随后上车坐在阿房对面,瑾儿知无不答:"那是个风景极美的地方,庄严神圣,你一定会喜欢的。"淡淡一笑,阿房没有反驳,继续有一句没一句地和瑾儿随意闲聊。在瑾儿详细的讲述中,阿房渐渐对秦国有了大致的了解。
晓行夜宿,转眼又是六七日过去了。这中间阿房本想寻找机会,想要趁着嬴政不在身边时逃离,可是一则瑾儿与她可谓是形影不离,二则侍卫守卫森严,防备滴水不漏,根本没有可以逃离的机会。
"阿房姑娘,我们到了。"瑾儿推开车窗盈盈笑道,"想不想看看秦国的市集?这里可是我们秦国最大的集市,有很多新奇的玩意儿呢。"阿房顺着推开的车窗向外看去,街道上人来人往,一片热闹繁华。除了百姓之外,不乏各地的商队在那里叫卖从遥远的异乡带来的珍稀商品。
"你若是喜欢,以后可以求王上带你来逛逛。"瑾儿见阿房似乎对这片集市很感兴趣,便建议道。
"嗯。"阿房点头应道。她确实对这个集市很有兴趣,若是可以躲藏其中,说不定可以找到机会混出都城。
马车继续向前行驶,大概一炷香的工夫,终于来到了宏伟辉煌的秦国王宫。
"这里便是王上专门为你修建的锁心殿。"瑾儿说着,原本明亮的眼眸顿时黯淡下来。
自从一年前嬴政回来之后,便命人日夜赶工修起了这锁心殿。不知有多少个夜晚,他站在殿前对着夜幕黯然神伤,而她则躲在一边无声落泪。
如今,锁心殿里终于迎来了它的主人,那她呢?今后又将何去何从?
"瑾儿姑娘,你是不是有话要说?"阿房觉察到瑾儿神情有异,出声问道。
"你们都下去。"犹豫片刻,瑾儿看似下定了决心。
"阿房姑娘,你我年岁相当,若不嫌弃,我唤你一声妹妹可好?"瑾儿并未直入正题,而是先将两人关系拉近。
"瑾儿姑娘有事但说无妨。"婉转拒绝了瑾儿的亲近,阿房淡声道。虽然她不讨厌瑾儿,但是却也不想与秦国任何人扯上关系。
"那……我就直说了。若有不妥,还请妹妹见谅。"虽然听出了阿房的拒绝,但瑾儿还是坚持这样的称呼。
"我全名叫做吕瑾儿,是当朝丞相吕不韦之女。"吕瑾儿甜软的声音在锁心殿里悠悠回荡,讲述着一个简单平凡、毫无悬念的爱情故事。
"在我十三岁的时候,便许下了誓言。我想要做……王上的妻子!"吕瑾儿的目光飘忽迷离,陷入了回忆之中。
"父亲对此事极为赞同,太后也早就暗示过,将来秦国王妃非我莫属。所以,我满心期待,等着王上迎娶我的那一天。我知道他高傲孤冷,向来不将女人放在心上。可是我不在乎,只要可以陪在他的身边,得到他的宠幸就一切足够。可是他遇到了你……"说到这里,吕瑾儿突然泪如雨下,黑色的眼眸在泪水的浸染下更添晶莹。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阿房面前,哀哀哭道:"我从来不曾见过王上会为了一个女人如此痴迷,在他开始修建锁心殿的那刻起,我便知道他的心有了归宿。我不求和你争什么名分,只要你和王上求情,让他纳我为姬妾就好。他对你那么好,一定会答应的。求求你……"被吕瑾儿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阿房连忙将她扶起,用丝帕拭去她的泪水,无奈道:"别哭了,我答应你就是了。有机会我一定会和嬴政说的。"她也希望嬴政可以转移视线,不再纠缠于她。所以这件事,她不但是在帮吕瑾儿,更是在帮自己。只是以嬴政的性子,哪会如此简单?
"真的?"吕瑾儿闻言喜极,急忙站起身来,"那我不打扰了,时辰不早,你也好好休息吧。""嗯。"阿房将吕瑾儿送到门口,淡笑着道别。
看着吕瑾儿的身影消失在层层回廊之后,阿房这才转向两旁恭立的十余名侍女,面露倦容,轻声道:"我累了,想先歇歇,你们都下去吧。""是。"众侍女齐声应道,依言退了出去。
见她们离开,阿房急忙将内殿的门掩上,匆忙奔向窗边。
"这是……"阿房刚将窗户推开,湿冷的风立刻从窗外扑了进来,在温暖的室内打着呼哨,卷起纱幔层帘。阿房浑然未觉这寒冷的风,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窗外。
怪不得,怪不得那些侍女毫无异议便退了出去,原来是算准了她无法从这里逃走!
窗外是一片皑皑白雪,沟壑山川皆被覆盖在这片纯净的颜色之下。蔚蓝的天和白色的地泾渭分明却又融合交汇,如同展开了一幅无比巨大的画卷。
比这壮美的景致更让阿房震惊的,是她现在所处的位置。
窗下,是二十余丈高低的悬崖,刀削斧劈一般陡峭。原来,这锁心殿竟是依山势而建,即可尽瞰美景,又可抵御外敌。殿中人若想出入,除了正门以外,唯有依靠足够长的绳索沿窗攀岩而下。除此,再无他法。
想到这里,阿房下意识地回头扫过这装饰清雅的锁心殿。除了轻纱薄幔、锦榻绣床,再无可以利用之物。可是,即使可以避开那些丫侍女的监视将这些织物撕成绳索,她也没有胆量从这么高的地方垂挂而下。这样的高度,只一眼已经吓得她双腿发软,若是真的付诸行动,十有八九会死于非命吧?
权衡再三,阿房还是放弃了这个极其危险的逃跑方式。她掩上窗子重新坐回桌边,思索别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