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齐国王宫。
"王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金銮大殿,文武百官三跪九叩,口呼万岁。苍落尘端坐在龙椅之上,漆黑的眼眸依旧淡漠冰冷,高高在上俯视着脚下匍匐的群臣。
"平身。"与眸光同样冰冷的嗓音响起,群臣听在耳中,不由打了一个寒噤。
新王登基将近一年。可是这一年时间,纵使最世故圆滑、心思玲珑的臣子人精,也始终未摸透过苍落尘的心思。
原本就忠诚狂热、视苍落尘如神祇的武将暂且不谈,那些先前抱持观望态度,或是压根就将苍落尘视作一介武夫,心中饱含偏见,从不相信他有能力治理齐国的诸多文臣,也只用了短短半月的时间,就彻底改变了看法。
兴修水利、修筑城防、扫平流寇、减免税赋……安国抚民的政策一项接着一项接连推出,谋划之巧妙,尺度之恰当,就连多年为官的老臣们都自愧不如。
当然,苍落尘的智慧和果断并不是群臣畏惧他的原因。他们害怕的,是他那淡然双眸后难以捉摸的想法,还有那不怒自威、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冷冽之气。
伴君如伴虎,虽然苍落尘这一年来,从未有过勃然大怒,或是暴跳如雷的时候,但是他们就是难以抑制对苍落尘的恐惧。这种恐惧,犹如兔子面对猛虎,由心而发,是对强者的绝对敬畏。
只是,身为臣子,再敬畏,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
几个早已商量好的大臣相互使了一个眼色,迈前一步跪在地上:"王上登基将近一年,将齐国治理得国泰民安,百姓交口称赞。然而王上迟迟不肯立妃,后宫始终空缺,于情于理都大为不妥。臣斗胆恳请王上,速速娶妃立后,充实后宫,早日诞下子嗣,为……"正说得起劲,只听旁边传来闲闲一句:"你们的意思是,担心王上会突然发生不测,所以要尽早多生儿子预备着?""丞相大人,下官并无此意,请您不要信口雌黄。"说话的大臣对赵与鹰怒目而视。他们实在想不明白,沉稳睿智的苍落尘,怎么会选中赵与鹰这么一个吊儿郎当、不务正业的人当丞相。一年来,从未听见他在朝政上有任何见解,最擅长的就是在他们谏言时突然跳出来插科打诨,乱搅一气。最可气的是,冷漠的苍落尘对这个装疯卖傻的赵与鹰极为容忍,任他闹得再不像话,也从不曾出言斥责。
"我是实话实说啊。"赵与鹰理直气壮地回答,"若是你们觉得后宫空着难受,索性就拆了好了,省得还得养着一大群人时常打理。"他喘口气,又补充道:"再说,娶不娶媳妇儿乃是王上的家务事,哪用你们操心?"气得直打哆嗦,诸大臣决定无视这个不着调的丞相。低下头不去看苍落尘的眼睛,几个大臣继续执著劝说:"龙凤相随,阴阳相合。国不可无君,后宫亦要有主,此事关乎江山社稷延续,绝非家务事这么简单。纵使王上一时无心立后,也该册立几个妃嫔才为妥当。"再美味的佳肴,连着吃了一年多,也会腻味;同理,再美艳的佳人,这一年多朝夕相处也该过了新鲜的感觉了。即使苍落尘依旧对那个女子心存迷恋,也总该换换口味,对天下美人雨露均施了吧?有史以来,受宠的妃子多如牛毛,可还从未听说过君王一生只临幸一个女子。更何况,这个女子现在尚无封号,连嫔妃也算不得。
所以,他们选在这个时候联名上奏,恳请苍落尘纳妃,心中本来就是存了拍马屁的念头。万一这位冷面君王有此意思,不是正好一拍即合?
看着跪在地上的大臣,苍落尘眼睛微迷,视线扫过其他臣子,淡淡道:"你们呢?是否也是如此认为?"听苍落尘如此问,其余大臣心中立刻紧张揣摩起来。到底是附和,还是否决?到底如何,才能迎合这位君王的意思?
想到这里,大臣们不约而同看向赵与鹰,希望从这个苍落尘最信任的浪荡丞相脸上看到答案。
见众人看向自己,赵与鹰羞涩垂首,顺带一个媚眼抛出,立刻砸倒一片。
忍住想要呕吐的冲动,大臣们不再指望赵与鹰,在心中迅速分析后,得出结论。
又有几人加入请谏的行列,其余人则站在一边,表示否认。
见诸大臣已经做好选择,苍落尘冷声开口:"既然今日提起此事,那寡人也不好敷衍了事。此事,就依众卿家之意,张贴榜文选秀女入宫,择优立妃。"此话一出,莫说诸大臣,就连赵与鹰都惊讶地抬头看向苍落尘。却见苍落尘依旧神情淡漠,面上波澜不惊。
跪地的几个大臣暗暗欣喜,果然这马屁算是拍对了。原来这冷面君王早有此意,只是一直拉不下脸来开口。今日这一下,真是挠对痒痒了。
"传旨。"苍落尘一字一顿,字字清晰传入殿上众人的耳朵里,"有胆敢送女入宫者,抄没家产,株连九族。"跪在地上,正暗自偷笑的几个大臣,笑容尚未来得及从脸上退去,便僵直在那里。
什……什么?抄没家产,株连九族?他们是不是听错了?
惊疑间偷偷抬起头来,正对上苍落尘那双凛冽寒眸。那其中涌动的是……杀机!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被这一发现吓得手脚发软,几个大臣顷刻间便瘫软于地。这一年来,虽然苍落尘不苟言笑,冰冷孤傲,但是却绝对称得上是圣主明君。朝政之事,只要群臣言之有理,必会采纳。即使臣子有说得不妥之处,也从未动怒,更不曾因为臣子一言之误而要人性命。
也就是因为这一点,所以他们今日才会壮着胆子提出这个要求。若是说得合了苍落尘心意,自有天大的好处;即使说得不合适,也不会有多大坏处。说到底,劝王上娶老婆总算不得错事吧?
几个大臣自以为如意算盘打得响亮,本想献回殷勤,谁知,千算万算,他们却没算到苍落尘竟会因为此事而动了杀机。当下磕头如捣蒜,连呼饶命。
其余大臣也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虽然此事与他们无关,但身处苍落尘凌厉的气场笼罩下,仍然令他们觉得心惊胆战。
不知过了多久,吓得几乎魂飞魄散的众大臣终于听到苍落尘清冷的嗓音再次响起:"若无事再奏,那就退朝吧。"说完,扔下面如土色的众臣,起身离开。
赵与鹰跟在苍落尘身后,把即将溢出口的笑声强自压回肚子里,脸上的肌肉因为强忍笑意而有些痉挛。
这招高啊!这样一来,恐怕这辈子也不会再有大臣敢提起这码事儿了。一劳永逸,莫过如此。
齐国都城中一处小小医馆,一大早便挤满了人。长长的队伍从医馆内一直延展到街上,尽数是些衣衫破旧、面容沧桑的穷苦百姓。人们一边焦急等待,一边踮起脚尖向医馆内张望。
"要说这位大夫,那真称得上是妙手回春了。"等待的队伍里,一个中年妇女正绘声绘色地向身后的人讲述,"就说我这腰吧,疼了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要是不碍事,我也就忍了,庄户人家,哪有那么娇气。可问题是这腰一疼,别说干活了,就连动都不敢动。为了治这个毛病,我跑了不知道多少家医馆,看了多少个大夫。辛辛苦苦攒点钱,全都贴给那个药罐子了,可是也没有多大效果。前儿有邻居和我说,说是这儿来了一个神医,最是擅长针灸之术,我就专门跑来看看。谁知道,一见那个大夫,我当时就傻眼了。这哪儿是大夫啊,分明就是画里走出来的仙女儿嘛。这么娇滴滴的小姑娘,真有那么大本事?不瞒你们说啊,当时我心里真没报多大希望。"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喘了口气,顺便卖了卖关子。见周围的人都聚拢来等着她往下说,这才继续说道:"谁知道这小姑娘果然名不虚传,看看,我才来了两次,这腰就好了许多,下地干活不成问题。啧啧,真是神了。""何止是针灸,这大夫的用药之术也是没得说。"一个壮汉按捺不住,接过了话茬,脸上硕大的一道伤疤格外引人注目,"俺是猎户,每天就是和野兽打交道。别说是山鸡、野兔,就是豺狼虎豹也打过不少。谁知道阴沟里翻船,半年多前一时大意,竟然被一只野猪给拱翻了。奶奶的,差点没把老子咬死了。好在俺兄弟来得及时,这才没有死在当场,可是这身上也不能看了。"说着,撸起袖子,只见上面大小伤痕无数,纵横交错,蜈蚣般爬满了他的手臂。
"也不是没让野兽咬过,都是随便找些草药涂上就没事了。谁知道这次倒了什么霉,不但不见好,反而还发起烧来,这伤口也越烂越大。请了大夫来瞧,人家话说得明白:要么就准备百两纹银,死马当成活马医,多少试一试。要是没钱,就只能等死。俺婆娘急得直哭,可是光哭有啥用?眼看着这条命就算完了,也不是哪位菩萨显灵,这大夫路过俺家门口,听到俺婆娘哭得伤心,进来拿草药连敷带灌,还真把这条命拉回来了。不但如此,她见俺家穷,不但分文未收,还让俺媳妇每天到她这里白拿药材。这不,好得利利索索。要不是她,俺家就算完了。"听到这里,旁边有人不解:"既然你都好了,那还到这里干什么?"大汉闻言呵呵笑道:"俺是穷,可是也不能忘了这恩德。前几日猎到一只麂子,那皮毛油光锃亮,算是御寒的好东西。虽不值钱,总是份心意……"大汉还没说完,旁边又有几人忍不住开口,讲起了自己的亲身经历或者是耳听来的传闻。当下,本就嘈杂的人群更加热闹,讲的人眉飞色舞,听的人聚精会神,将这神医高超的医术和绝世的容颜渲染得出神入化。
"姑娘,你听到外面的人把你传成什么样了吗?"绮罗美滋滋地走进内室,对正在为病人针灸的阿房娇笑道,"简直就是华佗再世,仙子下凡。"虽说阿房姑娘本来就是这样,但是听到百姓交口称颂,绮罗还是觉得很开心。
"他们太夸张了。"阿房淡淡笑道,手中动作不停,接连拈起几根银针,迅速准确地刺入相应穴位,或轻或重,各有不一。
阿房一边针灸,一边向旁边围着的众人讲解。这些人都是在百姓中口碑不错的大夫,颇有医德。
这些大夫仔细观察记录着阿房的每一个动作,说的每一句话。
这神医盛名远播,他们自然也有所耳闻,心中早存了念头想要摸索一二。只是,医术药方向来是不传之秘,纵然有心想学,也开不了这个口。谁知,这神医竟然主动派人找到他们,不但送上精心撰写的医书,更允许他们现场学习针灸之术,细心讲解,知无不答。条件只有一个:学得医术后,要谨记仁者之心,切不可借此榨取暴利,漫天要价。
这些大夫乃是阿房精心挑选,本就是宽厚善良之人,对此条件自然满口答应。几个月下来,也学了十之七八。
在惊叹阿房医术精妙的同时,这些大夫心中也有着与前来求诊的病人相同的疑问:这个轻灵脱俗的姑娘,到底是什么身份?
且不说她年纪轻轻,究竟是从何处学来这一身医术,也不提她济危扶困、赠药救人的善举,单是她身边发生的种种事情,已经令人惊异无比,成为市井百姓口中越传越离奇的故事。
据说这医馆刚刚开业之时,名声未起,便已有几个地痞流氓前来滋事。要说这事一点都不奇怪,开店之人,有几个没遇到这种事?令人惊异的,是其后发生的事情。
时间还要回溯到一年前。
春末,新王登基的喜庆气氛还未散去,在齐国都城的一条街巷内,一家小小的医馆悄然开张。
没有锣鼓喧天,没有舞狮鞭炮,只是在门口竖起了一块义诊的牌子,这间医馆便算是正式开张了。
医馆所在的这条街巷,冷清偏僻,家境殷实的人家是绝不屑于来此的。这里的常客除了穷苦百姓以外,还有那些游手好闲、专靠敲诈勒索各家商铺为生的流氓混混。
医馆开张不久,这些混混就如同蚊子觅血一般寻来。十余人蜂拥而入,当下把医馆的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正在等候诊治的病患俱是些穷苦本分之人,见了这种阵势,吓得连从门口挤出去的勇气都没有了,惶恐地挤在角落,瑟瑟发抖。
为首之人相貌颇为周正,只可惜被脸上的痞气坏了形象。斜瞥的双眼清晰地写着两个大字:找碴。用脚勾来一把椅子坐下,扬起下巴阴声道:"本公子有些不舒服,去把大夫叫出来瞧瞧。若是治得妥帖,重重有赏;若是没这个本事,就砸了他蒙人的招牌。"在前厅负责招呼病患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名叫元生。他本是一个孤儿,平日里四处做些零工,只求个三餐。见这医馆开张,便抱着一丝希望前来试试,看能否在这里当个学徒,混碗饭吃。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学些本事,也算有个一技之长。
事情比元生想象的更加顺利。知道他是孤儿以后,这家医馆的大夫不但允他免费吃住,学习医术以外,每月还额外给他一两银子做工钱。这样的好事无异于天上掉馅饼,元生自是对这姓张的大夫感恩戴德,暗暗发誓要好好报答她的恩情。
此刻,见有人来这里闹事,元生急忙向后厅跑去。房子本就不大,元生两步便绕过隔断,一眼便看到绮罗靠在墙上,一派悠闲的样子,见元生跑进来,懒洋洋地问道:"前厅是谁来了?怎么那么吵?""绮罗姐。"元生跑过去,压低声音道,"快去告诉张大夫,朱公子带人来了,快从后门离开,这里我来拖延。""猪公子?谁呀?"绮罗纳闷。
"就是都城值守朱大人的独生儿子啊。"元生急得快跳脚了。这朱公子可是齐国都城赫赫有名的人物,仗着他爹是二品大员的权势,横行霸道,欺压良善。尤其喜欢带着一群谄媚于他的地痞流氓,敲诈各家店铺。这都城,受过其害之人数不胜数,众人求告无门,只能忍下。
元生知道他的来历,所以更是为阿房与绮罗的安慰担忧。
"绮罗姐,别耽误时间了。他们肯定是来闹事的,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元生连声催促道。
"闹事?真的?几个人?"绮罗眼睛一亮,整个人立刻精神了起来。太好了,真是太好了,终于有人自动送上门来了。她正闲得难受,就有人主动上门找打,真是太善解人意了。
"十……十几个吧。"元生瞠目结舌地看着已经明显进入兴奋状态的绮罗,怔怔回答道,心里直犯嘀咕:她是吓傻了,还是没听懂?
"走,和我瞧瞧去。"绮罗可不管元生在想什么,拉住他的衣襟,大步向外走去。
"绮罗。"清甜柔美,仿若山泉叮咚的嗓音响起,唤住了绮罗的脚步。
向着刚刚诊治完的病患仔细交代了注意事项,阿房这才起身来到二人面前。
"绮罗,你去做什么?"看着雀跃的绮罗,阿房明知故问。
"姑娘,你不是常说医者父母心吗?现在有人皮痒,我去帮他挠挠啊。"绮罗笑嘻嘻回答。
无奈地轻笑,阿房摇头道:"你想教训他们我不拦着,只是这里还有病患,若是误伤到他们可就不好了。""我会小心的。"绮罗依然不死心。
"不行啊绮罗姐,你一个女孩家,怎么打得过那些家伙?张大夫,你和绮罗姐先走吧,我来应付他们。"看到阿房,元生面上一红,随即急切说道。这个仙子一般的姑娘,虽然每日相见,可是他依然会为她的美丽而震撼。这样的容貌,若是被朱公子瞧见,一定会惹来天大的麻烦。
"没事的元生,绮罗她……"阿房正想安抚元生,突然一个混混走进后厅,嘴里还兀自骂骂咧咧,"真他娘地慢,再不出来,爷就砸……"话未说完,便抬眼看到了阿房与绮罗二人,当下张着嘴愣在当场,片刻之后惊呼,"大哥快来,这里有天仙啊!""你看吧,姑娘,"绮罗两手一摊,做无辜状,"这可不是他们自己找抽,怨不得我了。"见有人进来,元生连忙挡在阿房与绮罗身前,压抑住心里的恐惧,向那混混大喊道:"快……快出去!我绝不会让你伤害张大夫和绮罗姐!"听了这话,绮罗伸手捅捅元生后背:"臭小子,算你有良心。"正说着,只听朱公子的声音传来:"你就喜欢大惊小怪。哪来的什么天仙?我看你是想女人想疯了吧?"话音未落,朱公子已在众人簇拥下进了后厅。
元生只觉得心跳越来越剧烈,腿也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纵然如此,他仍然张着双臂,挡在阿房和绮罗身前。
正哆嗦着,只听耳边传来绮罗的声音:"一边去,别碍事。"还未反应过来,身子一轻,已被扔至一边。
朱公子顿觉眼前一亮,似乎魂魄都要被这或轻灵、或娇媚的两个可人儿勾走了。
若不是亲眼看到,打死他都不会相信世间还有这等姿容。原以为叠翠楼的花魁环儿已是美艳至极,却不想今日见的这两个女子,更在环儿之上。
"还真是天仙啊。"喃喃自语,朱公子的视线越过绮罗,落在了阿房身上。虽然那个娇媚的美人已算是极品之姿,但是和这个轻灵纯净的佳人相比,却是难及一二。
这样的美人,自然得据为己有。
绮罗不动声色地移动脚步,将朱公子投向阿房的淫邪目光尽数挡住,脸上娇笑如花:"久闻朱公子大名,不知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啊?""到医馆来,当然是看病了。"朱公子一边笑着回答,一边暗暗向左右使了个眼色。手下会意,呈半圆形散开,将阿房、绮罗与元生围在屋角。
"哦?那不知道朱公子哪里不舒服?"对几个混混的举动视若无睹,绮罗笑得更加娇媚。
"本公子的手有些疼,想麻烦这位姑娘帮忙揉揉。"朱公子说着,淫笑着向前迈了几步,想要绕过绮罗,染指阿房。
"小女子也略通医术,不如我来帮你揉吧。"脚步轻动,绮罗始终挡在阿房身前,任朱公子左右挪移,都始终无法再进一步。
"滚开,哪里轮得到你来多事。"朱公子移来移去,始终都无法接近那近在咫尺的清丽身影,心中大怒,伸手向绮罗挥去。
他虽然身为官宦子弟,却对拳脚功夫颇感兴趣,也曾拜师学过几年。自信这一掌拍上,定会将这碍事的女子打得昏迷过去。谁知,手挥出,却被这看起来娇俏玲珑的女子轻松抓住,任他使劲全身力气挣扎,也无法收回。
"哎呀,我说朱公子,"绮罗抓着朱公子的右手,杏眼夸张地瞪大,惊呼道,"你果然病得不轻啊,看看这手,哪里还像是人手啊?刚才你说什么来着?手疼,是吧?没关系,这个好治,断了就不疼了。"说话间手上力道蓦然加大,随着喀嚓声传来的是朱公子变了腔调的惨叫。
一同前来的混混们尚未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便见朱公子捧着手腕,哀号着坐在地上,脸上汗水滚滚而落,和鼻涕、眼泪混在一起,砸在地上。
动作优雅地拍拍手,绮罗娇笑道:"还有谁不舒服?赶紧过来。本姑娘今天也义诊一回,治治你们这群没教养的下三滥。"惊呆了的混混这才回过神来,怪叫一声,仗着人多势众便扑了上来。
"姑娘请退后,今日我要好好舒展舒展筋骨。"绮罗嘻嘻笑着,摩拳擦掌,准备大展拳脚。
谁知,就在众混混快要冲到绮罗面前的时候,突然嗖嗖几声响过,方才还穷凶极恶的混混们立刻应声栽倒在地,与已经疼得晕厥过去的朱公子倒在一堆,动也不动了。
"非语!谁让你多事?!"毫不迟疑,绮罗双手叉腰抬头吼道。
"主子有令,绝不准宵小之徒接近姑娘。"非语从房梁上跃下,冷冷说道。
"这我当然知道,可是,他们不是还没有接近姑娘吗?"绮罗恨恨跺脚。刚找了点乐子,就被非语这家伙搅了。
不理会气呼呼的绮罗,非语向着阿房单膝跪下,沉声道:"姑娘稍候,属下这就将屋子打扫干净。""嗯,麻烦你了,非语。"阿房点头微笑道。
见阿房点头,非语起身轻喝:"把他们抬走。"话落,又有十余条青衣人影不知从何处闪出,齐齐跪地向阿房施礼之后,各自俯身拎起一人,跃出门去。
元生从绮罗动手折断朱公子手腕之后,便一直傻愣着站在原地。无论如何他都想不到,活泼开朗、总是唧唧喳喳的绮罗竟然如此厉害,谈笑间便折断了平日里不可一世、飞扬跋扈的朱公子的手腕。
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这些仿佛从天而降的青衣人。这间小小的医馆,竟然埋伏了这么多人。他们都躲在了哪里?怎么他从来都没有发现?
元生转头看向阿房。见她除了神情颇为无奈以外,丝毫未见惊慌和诧异,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心中又惊又疑:张大夫与绮罗姐,究竟是何身份?
注意到元生惊疑的眼神,阿房向他微笑道:"别怕,我们绝非歹人。只是,有些事不方便说而已。你若是还信任我们,就留在这里;若是觉得害怕,想要离开也无妨。""不,我不害怕。"坚定地摇头,元生说道,"我虽然不知道张大夫是何身份,但是我却知道你是好人。"若是这么温柔善良的姑娘都不能相信,那他还能相信谁?
"小子,有眼光!"绮罗走过来拍着元生后背,笑着说道,"行了,没事了,快去忙你的吧。""嗯,好。"被绮罗拍得差点趴下,元生踉跄着站稳,脆亮地答应一声,向前厅跑去。
经过这么一折腾,等候就诊的病患早就跑得无影无踪。
虽然无人就诊,但是医馆门前却出奇地热闹。围观的百姓围得人山人海,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在人群的正中,医馆门前的空地上,十多个昏迷的混混叠成一摞,最下面的,便是那疼昏过去的朱公子。
见这些祸害乡里、鱼肉百姓的恶人遭了报应,人们拍手称快的同时,也不由为这家医馆捏了一把汗。那朱大人对这个独生儿子的溺爱是出了名的,想来无论如何都不会善罢甘休。民不与官斗,纵然你再厉害,又怎么会是官府的对手?这家医馆中的人,这次定是凶多吉少了。
事情果然与料想中的一样,朱大人很快便知道了此事,勃然大怒,立刻带着人马气势汹汹而来。
围冠的众人见朱大人来了,呼啦散开。一眼便看到了宝贝儿子被压在人山之下,朱大人目眦欲裂,嘶声怒吼:"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在本官头上动土?快快滚出来受死!"喊罢,只听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哪里来的疯狗在这里乱吠?"随着声音,绮罗挑帘而出,视线随意扫过眼前顶盔戴甲的兵将,最后落在朱大人身上。
"哎呀,真是失礼了。我还以为是狗叫呢,没想到竟是朱大人来了。"眉毛扬起,绮罗毫无歉意地微微俯身,轻笑道。
"你是……"绮罗身影一现,朱大人便僵在当场。等到她一席话说完,先前一副兴师问罪模样的朱大人已经只剩下哆嗦的份儿了。
这个女子他见过!在苍落尘平定七王叔内乱之时,她便随侍鞍前马后,出手狠辣利落。她是苍落尘的心腹,亲卫营的人!她在这里,那医馆里的人是谁?自己的儿子,到底招惹到了谁?!
手忙脚乱从马上滚下来,朱大人体若筛糠,扑通瘫倒在地,连滚带爬地来到医馆门口,从打颤的上下牙之间挤出几个字来:"我……我……你……""别你呀我呀的,我可没时间在这里陪你磨牙。"绮罗冷笑着说道,"有这工夫,赶紧把这堆东西搬走,不要耽误我家姑娘行医。"听到姑娘二字,本就吓得半死的朱大人立刻眼前发黑。能差遣苍落尘直属的亲卫营中人,这样的"姑娘"只有一人!想起传闻中苍落尘对"她"的宠爱呵护,朱大人彻底绝望了。若是自己的儿子冲撞了苍落尘,只要自己求情认错,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是,若是惊扰到了"她",那便等于剜了苍落尘心头肉,能有个全尸,已算开恩。
"你家姑娘……可是'她'?"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朱大人颤抖着开口。
"朱大人果然聪明。"毫不留情击溃了朱大人最后一点希望,绮罗冷笑着回答,"那接下来该怎么办,想必朱大人也是心中有数吧。""有数?有数,有数……"喃喃几句,"咚"的一声,朱大人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这一日,齐国城中发生了两件事。第一件:作恶多端,不知欺负过多少百姓,凌辱过多少良家妇女的朱公子闹事不成,反而被人一顿痛打,丢在大街上示众;第二件:为官多年,作威作福,聚敛下金山银海,纵容儿子危害百姓的朱大人在深夜里突然发了疯,先是一刀结果了视若心尖的宝贝儿子,接着用一根绳子将自己吊在了房梁之上。
得知朱大人死讯,元生惊讶至极,跑来告诉绮罗,却只得到一句不知所云的回答:"他若不死,只怕以后想死都死不成了。"百姓不知何故,流言越传越离谱,有人说是朱家宅子不干净,朱大人被鬼上了身,也有人说是朱家父子坏事做得太多,遭了老天爷的报应……诸如此类等等。
当然,再耸人听闻的流言也有被淡忘的一天。随着时间流逝,这件事很快失去了新鲜感,鲜少被人提起。只是,从那以后,齐国都城似乎一夜之间太平了许多,地痞流氓不见了踪影,就连往日里趾高气扬的朝廷大员,也收敛了许多。这家医馆,也依旧悄然开着,而那块义诊的牌子,始终都竖在门口,直至今日。
"姑娘,时辰到了,再不回去,主子又该亲自来请你了。"绮罗轻笑着催促阿房。这可不是她危言耸听,晌午时分,苍落尘都会丢下所有未处理完的国事,回到翔云殿中与阿房一起共用午膳。若是到了时辰而阿房没有回去的话,苍落尘身着便服的身影很快便会出现在医馆门口。
"嗯,这就走。"阿房笑着应道,将方子开好,交给刚刚诊治完的病人,让他去找元生抓药,便起身向后门走去。
每日只在医馆待两个时辰,这是苍落尘同意她开医馆时的条件。所以,她只有上午留在医馆,下午,则由在此学习的其他大夫坐诊。
还未离开医馆,只听得前厅一阵骚乱,阿房止住脚步,转头看向绮罗:"怎么这么吵?绮罗,你去看看。""嗯。"答应一声,绮罗快步向前厅走去。不多时便转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七八岁大小的小女孩。小女孩衣衫褴褛,瘦骨嶙峋,脏兮兮的小脸上又是泥又是泪,肮脏开裂的小手紧紧搂着一只无精打采的小狗。
"姑娘,这小丫头说她的狗病了,非要让你看看。元生不肯,两个人就嚷起来了。"绮罗向阿房解释。
元生随后进来,急忙解释:"我和她说了,张大夫给人看病都忙不过来,哪里还顾得上一只狗。让她去找兽医,她又不听,所以才吵了起来。"他可不想让这仙子一般的张大夫觉得他是一个冷酷不通情理的人。
"大夫姐姐,求你救救它吧。我给你磕头了。"小女孩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阿房蹲下身,将小女孩扶起来,用手抹去她脸上的污渍和泪水,柔声道:"别哭,告诉姐姐,它怎么了?""阿黄病了好几天了,我想给它治病,可是没有钱……"小女孩哭道,"要是它死了,就没有人陪我了。""放心吧,姐姐会救它。"阿房轻抚着小女孩的头顶,安慰道,"把它交给我,你先回家去吧,明天早晨再过来。""我留在这里陪着它行不行?"小女孩哀求道。
"不可以,你的爹娘会着急的。"阿房柔声劝阻。
"我没有爹娘!"这句话一下子戳到了小女孩的痛处,她尖叫一声,刚刚止住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
外面有看热闹的人认出了小女孩,向阿房解释道:"张大夫,这孩子两三岁时便被遗弃在街边上,幸亏有一个老乞婆将她收养。可惜没过几年,老乞婆也病死了,就剩她一个人乞讨为生。后来捡了只狗,也算有了伴儿,她要到一点吃的,也总是要分给它一半。"原来如此,阿房心里一阵酸楚。
再次安抚了小女孩,阿房着手准备为这只小狗诊治。
"姑娘,小心它伤到你。"绮罗紧张道。
"没事,你看它病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哪有精神咬我?"阿房一边回答,一边轻轻按压它的肚子。随后又扒开它的眼睑,摸了摸爪下的肉垫。
突然,阿房微微皱眉,又检查了许久,对着小女孩柔声问道:"它是不是不吃东西,还拉肚子?有没有吐过白沫和抽搐?""有啊有啊。"小女孩连声答应,着急地问到:"大夫姐姐,它不会有事吧?"阿房拉住小女孩的手,微笑道:"没事的,你放心好了。姐姐这就带它回去治病。"说完叫过元生,让他带小女孩洗脸吃饭,自己则抱着小狗急急离开。
元生得知这小女孩竟然也和自己一样是孤儿,甚至连爹娘的长相都不知道,不由同命相怜,对她的照顾自然极为周到,这一点不必多说。
阿房抱着那只小狗走出后门,非语早已备好马车,等在那里。
一路急行,马车很快便行至王宫正门前。
守门侍卫见是非语,立刻退后施礼,马车速度不减,消失在宫门之后。
"落尘哥哥。"进入后宫,阿房一眼便看到了身着皇袍的苍落尘,急忙向他奔去。
"怎么这么慌张?"苍落尘跨前两步,伸臂扶住险些跌倒的阿房,看着她怀中那紧闭着眼、脏得连毛色都看不出的小狗,摇头轻笑,"又一只啊?"自从住进王宫,阿房捡回来的伤猫病狗不下百只,虽然大部分治好之后都送回原处,但是也有少数赖着不走,在这王宫之中蹭吃蹭喝。
"不是,落尘哥哥,它不是我捡来的,"阿房急忙解释,"进屋坐下,我和你慢慢说。""阿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用力握紧阿房微凉的手,苍落尘沉声问道。
"落尘哥哥,"阿房的声音十分慌乱,"你还记得十多天前,咱们在御花园中散步的时候,见到地上死了许多鸟雀吗?""记得。"稍稍回忆,苍落尘便想了起来。当时阿房颇为难过,还特意检查了一下,但是没有发现什么原因。"还有几只奄奄一息,兀自挣扎。""因为这些鸟儿死得有些蹊跷,所以我便暗暗留心,结果发现除了鸟雀还在不断死亡以外,我捡回来的几只小猫也发生了异常,先是不吃东西,接着便间歇抽搐、呕吐,最后吐出血沫。检查后发现,它们腹部有血块,触之无痛感,气血亏耗甚多,纵然我想尽了办法,却还是有两只死了。"阿房详细讲诉道。
苍落尘坐在一旁,仔细倾听。从阿房的诉说中,他已经渐渐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那么,这只狗,也是一样的症状?"终于明了阿房为何如此着急,将她颤抖的手包裹在自己温暖的掌中,苍落尘的声音镇定沉稳,带着镇定人心的力量。
"是。"感受到了苍落尘掌心传来的安定和温暖,阿房平静了许多。天大的事情,只要有他在身边,她就有了依靠。苍落尘的羽翼,是她坚实的寄托。
"你是在担心这种病会在动物之间蔓延开来?"苍落尘问道。
"嗯。"阿房轻轻点头,"若是照这样看来,齐国的大多数动物很可能都会感染。或者是已经感染,只是暂时还没有症状产生。"按照她的推断,这批死去的鸟雀,以及那两只猫和这只狗,应该是在同时受到感染,只是因为体型大小的差距,发病急缓略有不同。
"若是这样,那事情就有些麻烦了。"苍落尘眉头微皱,"若是动物大批死亡,那无论是民心还是国力都会受到影响。"早就知道她想为他分忧的决心,所以苍落尘登基以后,从不刻意隐瞒阿房国家的大事小情。虽然他对朝政之事游刃有余,但是总是会刻意留下一些琐碎之事,让阿房去完成。虽然早就知道她很聪颖,但是依然会为她处理事情时的周到和细致而惊讶。
而她圆满解决事情之后自信和欣慰的笑容,则是他眼中最美的风景。
但是,这件事情非同以往,极为危险。虽说现在只是猫狗之类发病,但是难免不会传染到人的身上。为了她的安危,他绝不会允许她再接触这件事。
"阿房,从明日开始,你就不要再外出行医了。我会将此事告知御医,由他们负责调查研究。"苍落尘说着,唤来一名太监,准备将宫中所有动物都迁走,再在她的住处和经常游玩的地方架设天网,以防鸟雀进入。
"不行,落尘哥哥,我想继续研究下去,"阿房急忙抓住苍落尘手臂,"我已经摸索到医治这种病的方法,生病的小猫我也治好了许多。所以,请你相信我,让我再试试。""你的医术,我当然相信。"苍落尘缓缓说道,"但是,我不想你有任何闪失。""落尘哥哥,我知道你担心我的安危。"阿房不肯放弃,"但是,这种病虽然症状严重,但是只要及时医治,便不会危及性命。我保证,一定会小心谨慎,不会有事的。"虽然现在只有猫狗之类发病,但是难保不会有人感染。若是此病大规模爆发,那么齐国危矣。到时,不用他国来攻,齐国自己便会瓦解。
为了救助齐国百姓,也为了守护自己和落尘哥哥这来之不易的平静生活,一定要尽早找到治病良方!
虽然她向来对苍落尘的安排百依百顺,但是这次,她一定要坚持自己的想法。这一次,要由她来守卫他们的幸福!
凝视着阿房坚定的神情,苍落尘眼眸深邃,思虑良久,终于缓缓点头:"好吧,我答应你。但是,必须让宫里的御医与你一起研究。有什么进展或变化,必须如实告诉我。还有,若是发现身子不适,一定不可勉强。记住了吗?"他知道她不是不知轻重、盲目自大的女子,也知道她柔顺的外表下,实际上是一颗坚韧执著的心。即使他不答应,想必她也会寻找种种机会进行研究。既如此,倒不如给予她最大的支持。
听着苍落尘难得的絮叨和叮咛,阿房柔柔地笑了:"我记住了,落尘哥哥,你放心好了。"翌日,医馆中。
"大夫姐姐,我的阿黄呢?"一见阿房进门,小女孩眼巴巴跑了过来。洗去泥污的小脸面黄肌瘦,刚刚换上的新衣有些宽大,更衬得她骨瘦如柴。
"它好了很多,再过两日就能回来陪你了。"阿房柔声道。为了医治那小家伙,昨夜她几乎彻夜未眠,而苍落尘,也没有干涉她熬夜诊治,只是拿着一本书,坐在一边,静静地陪着她。
辛苦没有白费,她不但将小狗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还有了颇多收获。
"元生,你对这附近熟悉,去问问看,有没有谁家的禽畜突然抽搐呕血,或是不思饮食。"阿房吩咐道。
"好嘞。"虽然不知阿房是何用意,但是元生还是爽快应承,一溜烟跑远。
"姑娘,为什么不让主子派人调查,那样不是会快许多?"绮罗不解问道。
"百姓向来对官府存有戒备之心,若是贸然前去问询,定会有所隐瞒。而且,此事现在还不确定,所以不宜太过张扬,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元生本就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又四处帮忙揽活,附近的居民对他极为熟悉,没有戒心,更容易打听出实情。"阿房详细解释。
"哦。"绮罗点头,"姑娘想得果然周到。"这一年时间,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阿房的变化。对她的感觉也在喜爱和疼惜中逐渐滋长出了崇敬和信任。这个温柔的女子,成长的速度令所有了解她的人倍感惊讶。
"张大夫,你可真是神了,怎么知道这附近的牲畜都生病了?那症状跟你说得一样,都是……"晌午时分,元生满头大汗跑了回来,连声嚷嚷。
虽然早有准备,但是听元生如此说,阿房的神色还是立刻凝重起来,急急打断元生的话,追问道:"都是哪些牲畜发了病?"被阿房从未有过的凝重神色吓到,元生有些紧张:"很多,有鸡鸭之类,也有猪狗,多得很。""体型最大的,是什么?"阿房继续问道。
"我想想,"元生抓抓头,略微思索,"哦,最大的好像是李老伯家的羊,三四只都病了,李老伯急得厉害呢。"听了这话,阿房腾地站起,对元生道:"快带我去看看!""好。"见阿房神色有异,元生顾不得半天奔波的疲惫,带着阿房直奔李老伯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