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登基齐国 将她护入羽翼下(1/1)

"哈哈,阿房妹子,这出戏很精彩吧?"坐在回程的马车上,赵与鹰喜笑颜开,得意扬扬。

"赵大哥,那只白泽到底是怎么回事?"阿房百思不解。这只白泽的出现显然在苍落尘和赵与鹰的预料之中,或者说就是他们安排好的,如此说来,这只白泽自然不是什么神兽。

可是,若说这白泽是假的,又无法解释为何它会凭空出现,口吐人言之后当众飞升。这是她亲眼所见,总不会有假吧?

"阿房,听说过天下第一匠吗?"伸手将赵与鹰推到一边,苍落尘淡淡接过话来。

"没有。"阿房摇头。

赵与鹰哪里甘心被晾在一边,死皮赖脸又挤了过来,将话头抢去:"传说在齐国某个山清水秀之处,住着一个匠人。心灵手巧,精通各种机璜之术,尤其善于制作各种飞禽走兽,栩栩如生,难辨真伪,天下无人可以与其相争,所以被称作天下第一匠。只是此人脾气怪异,不喜和别人交往,加之擅长周易之术,善于隐匿行踪,所以极难寻到。""哦。"阿房恍然大悟,"原来落尘哥哥求了此人帮忙,做了这只白泽。""阿房,你只说对了一半。"苍落尘淡笑道,"我只是找到了此人,而说服她帮忙的,则是那个家伙。"说完,向着赵与鹰扬了扬下巴。

是错觉吗?为什么落尘哥哥的笑容带着促狭?阿房顺着苍落尘的视线看向赵与鹰,却发现他有些古怪。

"赵大哥,你不舒服?"阿房说着,伸手把住赵与鹰的脉搏。不是她大惊小怪,而是这赵与鹰的脸色实在很难看。

"没事的,阿房。"苍落尘将她的手拉回来,握在掌心轻抚,"某人现在是欲哭无泪啊。""苍落尘!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聒噪!"赵与鹰狠狠瞪了回来。该死的苍落尘,想让他说话时他沉默是金,想让他闭嘴时他又说个没完。

阿房越看越糊涂,这两人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主子,到了。"马车停下,侍卫恭谨道。

"总算到了,我早就不想坐了。"赵与鹰白了苍落尘一眼,率先起身准备下车,浑然忘记了之前是谁哭着喊着非要和苍落尘与阿房同乘马车,做一支闪闪发光的大蜡烛,撵都撵不走。

"赵与鹰!"尖利的声音突然响起,一个人影随之撞开车门冲了进来,一头撞在赵与鹰怀里。

"难怪我到处都找不到你,原来躲在这里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快说,你到底什么时候娶我?"一个稚嫩的声音唧唧喳喳道。

早在人影冲进来之前,苍落尘已经眼疾手快将阿房拉到身后护好,同时伸出一只脚,将两个摔成一团的家伙踹到旁边。

阿房从苍落尘身后探出头来,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不明人物。只见她约莫十一二岁,梳着双髻,齐眉流海,一只耳朵上挂着一块幽蓝的石头,不知是何材质,在昏暗的光线下闪闪发光。唇红齿白,一双大眼乌黑灵活,十分有神,长相十分乖巧讨喜。

不过,这个长得乖巧可爱的小丫头,此刻的动作却一点都不可爱。只见她撞到赵与鹰后,顺势骑在他的身上,两只粉嫩小手死死抓着他的衣领,乌黑大眼瞪得溜圆,简直就快要喷出火来。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赵与鹰看清了身上的人儿,先前古怪的神色变得更加难看。

"还敢问?我当然是来找你的!"小丫头咬牙切齿,双手抓得更紧。赵与鹰只觉喉头越来越紧,渐渐喘不上气来。

"放手,你这疯丫头,想勒死我吗?"奋力掰开她的手,赵与鹰转头看向苍落尘,"别光看着呀,救命啊。""救命?你放心,我哪里舍得掐死你?你可是我的亲亲好相公呢。"手被掰开,小丫头动作奇快,又揪住了赵与鹰的耳朵,前后左右,转圈拉扯。

见到赵与鹰一副狼狈相,被一个小丫头按着欺负,阿房忍不住轻笑出声。即使她不懂武功,也看了出来:赵与鹰并非是打不过她,而是畏首畏尾,似乎在处处忍让。

这个小女孩,到底是谁?

听到阿房的笑声,小女孩似乎这才发现车内还有别人,停止对赵与鹰的"蹂躏",抬头看向阿房。

"呀!"小女孩一声尖叫,震得赵与鹰的耳朵嗡嗡直响。

"你又怎么了?"赵与鹰伸手捂着自己饱受折磨的可怜耳朵,哭丧着脸问道。这个神经质的丫头到底又想起什么来了?

将手从赵与鹰耳朵上移开,她颤抖着指着阿房,语带哭腔:"怪不得,怪不得你不愿意娶我,原来是身边已经有了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呜呜呜……"说着说着,忍不住放声恸哭,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大美人?谁?你是说阿房?"赵与鹰一头雾水,想了想,随即明白过来。

"喂喂喂小祖宗,饭可以多吃,这话可不能乱说啊。"明白了小女孩的意思,赵与鹰的冷汗瞬时从后背上冒了出来,顾不得其他,伸手便要去捂她的嘴。

可惜,他的手虽快,却快不过她的嘴。

"姐姐,"小女孩胡乱抹去眼泪鼻涕,顺手擦在赵与鹰身上,向着阿房挤出一丝微笑,"虽然你们相识在先,但是相公答应了会娶我,所以,请你识相一点,不要纠缠他,自己……"还想再说,嘴却被赵与鹰死死捂住,只能咿唔出声。

"苍落尘,好兄弟,这全是这丫头自己胡思乱想,你可千万不要误会啊。"赵与鹰强笑着解释,只是那笑,比哭还要难看。

这死丫头,说什么不好,偏要将阿房扯进来。依苍落尘对阿房那接近变态的宠溺呵护,这下子,恐怕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悄悄抬眼打量苍落尘,果然在他眼里看到了那再熟悉不过的诡异光芒。

逃!顾不得多想,赵与鹰起来便跑。刚迈步,又转回头来,一把抄起还摸不清楚状况的小丫头。唉,就当是日行一善吧。虽然她挺烦人的,但是也不能见死不救,让她在这里承担苍落尘的怒火吧。

本来依照赵与鹰的身手,逃出马车绝对不成问题。可是,倒霉就倒霉在他突然而起的善心上。这一耽搁,赵与鹰只觉衣领一紧,随即撞开车门,飞了出去。

一回生二回熟,被扔得习惯了的赵与鹰一出马车,立刻在空中旋腰转身,稳稳落在地上。

"哼哼,看看你赵爷的身手,多干脆,多潇洒。好好学着吧苍落尘,你还差得远呢。哈哈哈……"笑声未歇,迎面又飞来一个小小人影,一边惨叫一边手舞足蹈,向着赵与鹰砸了过来。

目测了一下她的掉落位置,赵与鹰不慌不忙,向后退了一步。

"砰。"一声闷响,那个小丫头五体投地趴在赵与鹰刚刚站立的地方,哀嚎不已。

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铜板丢在她的身上,赵与鹰嘻嘻笑道:"乖,叔叔给你压岁钱啊。"吼吼,看她还敢再打他,遭报应了吧?笑够了,转身便钻进院子,眨眼间没了踪影。

"赵与鹰!"小丫头蹭的一下跳了起来,向着赵与鹰消失的地方追去。她动作迅捷,若脱兔一般。

"落尘哥哥,她是谁?"看着两人一逃一追,阿房好奇问道。

"她就是天下第一匠。"苍落尘说着,起身跳下马车。

"她就是天下第一匠?"将手递给苍落尘,任由他将她抱下马车,阿房惊讶道。

天下第一匠,竟会是这么一个小女孩?

"嗯。"没有放手,苍落尘抱着阿房向院内走去,淡笑道,"这下赵与鹰的日子可要难熬了。"虽然不明所以,但是想到赵与鹰方才的样子,阿房颇为赞同苍落尘的话。那个小丫头,似乎难缠得很啊。向来死皮赖脸的赵与鹰,这次终于遇到对手了。

行至饭厅,那二人早已坐在里面,正吵得不可开交。

"说过多少次了,我从来没答应过娶你。"赵与鹰额头暴着青筋,大声吼道。

"不娶我,你拿我的定情信物做什么?"小丫头拍着桌子吼了回来,声音不比赵与鹰小。

"鬼知道你那是什么信物!"赵与鹰肠子都快悔青了,早知道会有这种结局,打死他也不会手贱那一下。

原来,苍落尘找到天下第一匠,也就是这个叫凌果果的丫头之后,开出各种条件,却始终无法说动她。赵与鹰不服气,孤身一人前往,结果被捉弄了半天不说,最后还喝了一肚子泻药,拉得差点爬不起来。

越想越窝火,赵与鹰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悄悄跟踪观察了几天,发现她对那两只莹蓝耳环宝贝得紧,于是趁她不注意偷了一只出来,准备以此作为筹码,和她谈条件。

事情果然很顺利,纵然这凌果果狡黠机灵,却依旧不是轻功绝世的赵与鹰的对手。

没想到,耳环到手,麻烦也随之而来,甩也甩不掉。

见赵与鹰拿着耳环,凌果果出奇地听话。按照要求,用整整三个月的时间做出白泽,真的是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见白泽做好,赵与鹰便准备将耳环还给凌果果。谁知道小丫头拒不接受,反而道出石破天惊的秘密:这耳环是她早死爹娘的定情信物,谁拿到了,谁便要娶她。

"我不管!耳环是信物,白泽是嫁妆。信物、嫁妆你都收了,就别想再赖账。"凌果果叉着腰,不依不饶。

"白泽?你还好意思说白泽?我问你,刚才躲在里面的就是你吧?谁让你乱改台词的?"他本来还暗自纳闷,为什么绮罗不按照事先写好的词来念,却说出"落尘为王,社稷恒昌"这样没营养的话。现在想想,全明白了。

"废话,你那词酸文假醋,谁记得住?反正目的达到不就行了?不要转移话题,说,什么时候娶我?"……

"落尘哥哥,我们回房去吃吧。"阿房悄声对苍落尘说道。见那两个人聊得这么"愉快",她实在不好意思进去打扰。

"好。"苍落尘抱着阿房转身回房,将她轻轻放在榻上,正色道,"阿房,你可是有什么心事?""没有。"阿房笑道,"落尘哥哥,你多心了。""不要再隐瞒,"伸手托起阿房低垂的脸庞,注视着她晶莹闪烁的眸,苍落尘沉声问道,"告诉我,阿房,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她的心事瞒不过他,一如他无法对她隐瞒任何事。虽然她掩饰得很好,却还是被他轻易发现。

这是一种直觉,他可以感觉到她的不安以及愧疚。即使她不说,他也多少可以猜到她为何事不安。

"落尘哥哥,你真的会做齐国的君王吗?"犹豫好久,阿房轻声问道。

"嗯。"苍落尘淡淡应着,"我费了这么多工夫,为的就是这个。"视线扫过苍落尘漆黑深邃的眸子和他淡漠平静的俊颜,阿房将头重新垂下,埋在苍落尘坚实温暖的怀抱内,任由泪水打湿他的衣衫。

"对不起,落尘哥哥,你都是为了我。"他们心意相通,他的想法,她最清楚不过。

苍落尘是天生的王者,这样霸气倨傲的男人自然会想要称霸天下,傲视群雄,对王权的渴望和野心都是情理之中。大概,所有人都是如此认为吧?

可是,阿房知道,这一切,并不是苍落尘真正想要的。王权,对于他来说,是一个痛苦的回忆,苍落尘的心里,定是厌恶着这华丽的枷锁。

可是,为了她,他一步步走到今天,心甘情愿让这枷锁缠在身上,不露一点声色,没有半点怨言。

他的爱,无声而细腻;他的情,沉静而悠远;他对她的好,只有她最明了。

轻轻抚摸着阿房的秀发,苍落尘淡淡地笑了。淡漠冷峻的容颜因为这个笑容而显得柔和许多,仿佛是冰山上初升的朝阳。

"是呀,阿房,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没有反驳,没有安慰,苍落尘淡然承认了阿房说的话,"但是,若没有了你,我还剩下什么?"她是他的阳光,是他冰冷生命中唯一的温暖和希望。为了她,付出多大代价都值得,即使献出生命也不足惜,只要她能平安快乐,这就已经足够。

阿房抬起头来,望着苍落尘深邃的眼。他的眼,漆黑如夜,其中蕴含的深情眷恋融化成点点星光,将她的影像层层包裹,锁在瞳眸的最深处。那里,是他的心。

他的心中,只有她。

她的心,亦然。

"若没了你,我还剩下什么?"梦呓般喃喃这句话,阿房心中不安渐失,纤长浓密的睫毛羽翼般闪动,再扬起时,清澈莹亮的眼中已是释然。

"落尘哥哥,你一定会是齐国有史以来最圣明的君王。"笑靥如花一样绽放,阿房伸出双手,将苍落尘的右手握在掌心。不再自责,不再愧疚,她能做的,只有陪他一起走下去。

虽然不知道二十年后齐国为何被秦国吞并,但是既然无法逃避命运的安排,那就勇敢面对。历史……也许并非不可改变。

未来的路,很长……

十日后,苍落尘顺理成章地成为了齐国新一任君王。

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姐姐,苍落尘当了王,你可怎么办呢?"后花园中,凌果果凑在阿房身边,紧张兮兮问道。

"我?"阿房有些不明白,"这有什么关系吗?""你怎么还不明白呀?"凌果果急了,"那些王都是要娶很多很多妃子的,我听说那些妃子又凶又狠,满肚子的坏水。姐姐这么温柔善良,哪里斗得过她们?"想了想,她又补充道:"不过姐姐别害怕,我会武功,谁敢欺负你,我打得她满地找牙!""妃子?保护?"看着凌果果气呼呼的样子,阿房忍不住笑了。妃子这个问题,她还真没有想过。

"姐姐快别笑了,我不是和你开玩笑的。"凌果果急得跳脚,她都快急死了。

"不会的,落尘哥哥不会娶别的妃子的。"阿房浅浅笑道。

"也是哦,姐姐已经是仙女了。放眼这齐国,再难找到比你更美的人了。难怪你如此自信。"凌果果看着阿房绝美的容颜,眼睛闪闪发光。唉,若是自己能及得上一半,也就好了。

"这不是容貌的问题,"阿房依然轻笑,"果果,你还小,不懂的。"喜新厌旧,人之常情。今日的枕边娇客转眼就会变成明日黄花。自古君王多薄情,任凭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终会厌倦。青春易逝,红颜渐老,想要靠着姿色独占君心,无异是痴人说梦。

她的自信,源自苍落尘凝望之时那缠绵宠溺的火热视线。他是冰一般的男子,冷漠淡然,桀骜孤寂,却给了她最炙热的爱情。没有甜言蜜语,没有海誓山盟,有的,是无微不至的照顾和不惜生命的守护。

他寒潭般的黑眸中,只有她。

搔搔头,凌果果疑惑地问道:"这就是大人们的爱情吗?"她是真的搞不懂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怪不得赵与鹰总是说她小丫头,都不正眼看一眼。

想到这里,凌果果越加沮丧:"姐姐,我真羡慕你。什么时候相公也能对我这么好就好了。"她说着忽然眼前一亮:"姐姐,相公对你很好,你去和他说,让他娶我吧。""果果,我也是真心喜欢你和赵大哥在一起,也希望你们可以携手。可是这感情的事情勉强不得,不是我说说就算的。"阿房摇摇头,无奈道,"而且你还小,不必急……""我十一岁,不小了!"凌果果突然大声打断了阿房的话,"相公说了,你十岁的时候就和苍大哥私定终身,险些私奔了!"白皙的脸颊瞬间绯红,纵然阿房温柔平和,此刻也忍不住想要骂人了。这个大嘴巴,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却满世界嚷嚷。不但嚷嚷,还添油加醋。等苍落尘回来,定要告诉他好好教训一下这个赵大嘴。

"我们没有私定终身,更没有想要……私奔。"阿房红着脸和凌果果解释,"我们只是定下十年之约,至于其他,那是后来发生的事了。"那时的他们,只能算是青梅竹马。幸运的是,她与他在漫长的思念中生出了同样的情感,所以多年后他来寻她,这段感情也就水到渠成了。

"果果,你要仔细想想,你对赵大哥,是真的喜欢,还是因为他拿了你的耳环,所以纠缠不放?"这一点一定要清楚,若是前者,那还有坚持的价值;若是后者,那便趁早放弃才是。

阿房说完,见凌果果不语,知道她正在思索,便不打扰,在一边静静候着。

暖阳透过零散的云铺在地上,与花影缠绵,衬托着一边的人儿,优雅如画。

赵与鹰翻墙而入,立刻夸张地掩住了眼睛,哇哇大叫:"哎呀呀,我莫非误入了仙境?美,太美了!"说完眼睛一瞥,看到了发呆的凌果果,立刻改了口:"唉,原以为入了天宫,原来还是在地狱里啊。""赵大哥……"阿房很是无语。虽然赵与鹰平时便是如此疯言疯语,谁也不给面子,可是对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如此,终是不妥。

装作没听见,赵与鹰大步走到阿房身边,笑嘻嘻开口:"阿房妹子……"话刚起头,只听凌果果一声尖叫:"我明白了!""果果,你终于明白了吗?"阿房希冀地问道。

"嗯嗯,我明白了。"凌果果一扫之前的沮丧,双眼炯炯有神,"原来相公不喜欢我,是因为我没让他等上十年!"阿房闻言,险些栽倒。原来这小妮子沉默半晌,想的竟然是这个问题。

"相公,你等着我,十年以后……不行,十年太长,我等不了。五年吧,五年以后,我来找你。到时候,你一定会爱上我!"凌果果说完,根本不给阿房解释的机会,纵身窜上房顶,没了踪影。

"赵大哥,你快拦住她!"阿房焦急地推着赵与鹰,催促他把凌果果找回来。

"她走了不是正好?"赵与鹰才不想把这个麻烦再拉回来,"现在她还小,再过几年想清楚了,不再钻这个牛角尖,就没事了。""可是她出了事怎么办?"阿房犹自担心不已。

"放心吧,她可是天下第一匠,古灵精怪,整人的手段多了去了。"连他当时都惨遭毒手,还有谁能敌得过?

说完见阿房仍然担心不已,他只好让步道:"算了算了,大不了我找几个侍卫暗中保护着她,这总行了吧?"只要别回来,怎样都好。

这样一来,阿房才终于安心,看着赵与鹰问道:"赵大哥,你怎么自己回来了?落尘哥哥呢?""哦?哎呀,让那小丫头一搅和,我都忘记了。"赵与鹰这才想起自己回来的目的,坏笑着说道,"苍落尘被那些美貌宫女迷住,今晚住在宫里,不回来了。""哦。我知道了。"阿房闻言转身,向厨房走去。

"唉呀?阿房妹子,你去做什么?"赵与鹰吸溜着鼻子跟在后面,尾随进入厨房。

"好香啊。我说阿房妹子,你该不会是想要在菜里下药,毒死那个负心郎吧?"赵与鹰边说,边抓起筷子四处开弓。

"赵大哥,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阿房说着,顺便将一个碟子从赵与鹰手下抢救出来,"这是生的,不能吃。""那个也没熟,不许吃。"

"还有那个和那个,也不能动……""砰"的一声,赵与鹰拿着一个馒头被推出门外,厨房门在他身后迅速合上,阿房的声音从门内隐隐传来:"赵大哥要是饿了,就先凑合吃些,不许进来捣乱了啊。""唉,人同命不同啊。"赵与鹰哀叹一声,在门口蹲下,一边闻着门缝内传出的香气,一边满面幽怨地啃着手中的馒头。

亥时到,热闹了一天的齐国都城耐不住疲惫,沉沉睡去。只有王宫之中依然灯火通明,载歌载舞,欢声笑语远远传开。

夜色下,一条身影鹰隼般矫健,轻轻跃入一处宅院,轻巧无声。

宅院的隐蔽处中闪出几条黑影,向着来者单膝跪倒,恭敬行礼之后随即再次隐入暗处,消失不见。

那人脚步不停,径直来到后院的一间卧房之外。窗纱上映着莹莹烛光,在孤寂夜色的映衬下,仿如落入尘世的星辰。

微微一顿,抬手叩门,他在得到房内人儿的允许后,这才推门而入。

烛光照亮了他淡漠俊逸的面容,桌边俏丽婀娜的倩影勾起了他唇角完美的弧度。

"落尘哥哥,你回来了。"阿房盈盈站起,迎了上来。

将带着凉气的外袍丢在一边,苍落尘伸出手臂拥住阿房柔软纤细的身子,随即低头吻上她的樱唇。不过一日未见,他的思念却已泛滥汹涌。

"我不是让赵与鹰转告你,今晚不回来吗?你怎么还不睡?"深吻过后,苍落尘环着阿房的腰,将她带至椅子上坐下,柔声问道。

他就是担心她会熬夜等他,所以才让赵与鹰传话说今夜不回来了,就是为了让她早些休息。

被苍落尘吻得双颊滚烫,阿房羞涩地垂着头,轻声回答:"我知道落尘哥哥一定会回来的,所以准备了几样小菜。又担心回来得迟了会凉了,所以煨在厨房的火上了。落尘哥哥稍坐,我这就去准备。"他的心思,她怎会猜不到?

说着,便欲起身去厨房将早已准备好的饭菜端来。

"我来,你在这里歇着就好。"苍落尘将阿房拉住,随即起身离开。

轻笑着,阿房依言坐回桌边。对他的呵护,她早已习惯,所以也就不多坚持。

少顷,苍落尘端来一个托盘。二人一起动手,将上面的饭菜一一摆在桌上。

菜香袅袅,烛火摇摇,温馨舒适,暖意融融。

"阿房,有件事我想要和你商量。"苍落尘看着正在为他夹菜添饭的阿房,柔声说道。

"嗯?什么事?"阿房闻言,停住筷子看着苍落尘。

"明日起,我想让你搬进王宫去住,不知道你是否愿意。若是不喜欢,也可以继续住在这里。"她是他的软肋,是战神苍落尘唯一的破绽。若是过去也就罢了,以亲卫营的能力足以包护她周全。可是今非昔比,他已是齐国之王,明处暗处的敌人多了何止十倍。盯着这个位置的人数不胜数。冲他而来自然无妨,可是如果有人将主意打到她的身上就麻烦了。

最安全的方式当然是将她置入重重宫墙,时时刻刻摆在他的身边。可是,他也知道她不喜欢王宫这种地方。所以想与她商量,看看她是如何打算。若是她不喜欢,那他绝不勉强。

看着向来雷厉风行、勇敢果决的苍落尘,却因为这样一件小事而左右为难,阿房窝心而动容。她的落尘哥哥,无论大事小情,时时刻刻都是如此为她着想。

"落尘哥哥,我愿意住进王宫。"唇畔扬起浅笑,阿房答道。

"不要勉强,阿房。"苍落尘凝视着她的眼,捕捉着她眼底的讯息,想要知道她的回答是否违心。哪怕有一丝不情愿,他都不会应允。

水润明眸坦诚地迎向苍落尘的凝视,阿房笑得温婉明媚:"我没有勉强,真的。虽然我确实不喜欢王宫,但是若是落尘哥哥也在那里,那就不再是冰冷的王宫,而是温暖的家。"有他的地方就是家,只要能陪在他的身边,住在哪里都无所谓。

阿房的话,触动了苍落尘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他的视线更加温暖,唇边的笑容也更加温柔。

跳跃的烛光将二人的影子映在墙上,亲密相拥,难分彼此。

月上中天,已是亥时三刻。

"不早了,你也睡吧。"苍落尘将阿房拦腰抱起,轻轻放在床上,在她额头印上一记轻吻,便要转身离开。

伸出手拉住苍落尘衣襟,阿房轻声道:"落尘哥哥,我不困,你陪我说说话好吗?"虽然对苍落尘无比信任,相信他无论什么事都可以为她安排妥当,可是她的心中依然有些惶恐。毕竟从今日开始,他已经不只是她的落尘哥哥,他同时还是齐国的王,他的肩上,挑着几百万齐国百姓安居乐业的希望。

虽然落尘哥哥成了一国之君,他与她再也不会像上次那样被人生生分开,可是,在他们身边还有着许多虎视眈眈的眼睛。想起嬴政,阿房心中更加惊惧。尽管她努力淡忘曾经发生的一切,可是他的那双黑色眼眸,依然时常在她梦中浮现,每每惊醒,总是满身冷汗。

他与她的未来,真的可以如同想象般那样一帆风顺吗?

"好,我不走,就在这里陪着你。"转身坐在床沿,苍落尘将阿房扶坐在怀里,伸手轻轻在她头上按摩,修长有力的手指在她服帖柔软的长发中穿梭,声音低沉温柔。

苍落尘的怀抱温暖而坚实,足以抵挡任何风雨。聆听着那均匀有力的心跳声,阿房不安惶恐的心绪很快便平静下来。只有在他身边,她才会感受到强烈的安全感。

疲惫瞬间涌上,阿房靠在苍落尘怀里,在他味道的笼罩下,很快便沉沉睡去。

见阿房安稳睡去,苍落尘本想离开,却被她熟睡中依然不愿放开的双手绊住了脚步。

不忍挣脱,苍落尘无奈地摇头轻笑,侧身躺在床边,将被子摊开盖在两人身上,弹灭烛火,借着皎洁的月色爱怜地看着阿房熟睡的容颜。

如水般的月光洒在她沉静优美的脸上,似薄雾般飘渺,美得梦幻,美得极不真实。此刻的阿房,越加美得出尘脱俗,仿如随时都可能随风而去,回到那锦绣叠峦的仙宫圣域。

心脏猛然间收紧,苍落尘蓦地伸出手臂,将阿房揽入怀中,紧紧圈住她的身躯。嗅着她发间的清香,听着她均匀起伏的呼吸,紧绷的神经这才渐渐松弛下来。

方才那一刻,他竟然有一种将要失去她的错觉。这种错觉,令他沉稳坚毅的心乱成一团,恐惧的感觉几乎要将他全部吞噬。

不经意间,嬴政临别时那宣战般的话语再次闪过脑海:"苍落尘,你记住,寡人只是暂时将她还给你。他日,寡人定会将她夺回。"五指缓缓收紧,带着关节摩擦的咯咯声。苍落尘知道,那个男人绝不只是说说而已,他对阿房,势在必得!

苍落尘的眸子,比夜更加漆黑。点点杀机在其中会聚,最终凝结成冰冷的星光。他与他的较量,终会开始。这场战争,不死不休!

……

此刻,在遥远的地方,同样有人难以入眠。

伫立在清冷的夜风中,嬴政目光深沉。冷月的清辉在他脸上滑过,立刻自卑地躲到一边,只留下深深浅浅的阴影勾勒着他完美魅惑的容颜。

风乍起,掠过他衣服上装饰的柔软皮毛,掀起一阵小小的波浪,就如同他满布涟漪的心。

纤长优美的手指探入衣襟,从最贴近心口的位置取出一物,紧紧握在手心,许久,才缓缓张开。

月色洒下,在嬴政的掌心跳跃舞蹈,清清楚楚映照出了他掌心中的那样物件。

两只缠颈鸿鹄相依相偎,修长纤细的颈缠绵交织,无声却又深情。

莹润的触感传来,无比地熟悉,就如同她洁白细腻的肌肤那般光滑温润。她的羞涩气恼,至今犹在眼前。清晰得仿佛只要闭上眼,便会再次触摸到她涨红羞恼的脸,吻到她柔软芬芳的唇。

摊开的掌心再次收紧,嬴政的视线,转而落在自己的右手。

就是这只手,曾经游移在她的身上,细细感受过她的柔软和温暖。这只手,曾经挑起过她小巧的下巴,抚过她颤抖娇软的樱唇。可是,也是这只手,在寒冷刺骨的夜晚中的沙漠,将更加寒冷刺骨的冰水浇在她的身上,让她受尽苦楚,命悬一线。

为了救她,他将她双手奉还与苍落尘,从此只能在每日的飞鸽传书中知道她的讯息,看着她在另一个男人的身边欢笑开怀。

平静多年的心湖翻涌着一波波的浪潮,铺天盖地,不断撞击着他的理智。若不是常年养成的沉稳内敛时刻提醒,恐怕他早就克制不住这强烈的欲望,与苍落尘兵刃相向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咬着牙再一次告诫自己,嬴政将鸿鹄玉佩重新纳入怀中,免得继续睹物思人,挑战他越来越近似失控的自制力。

"阿房,阿房……"一遍又一遍念着这个名字,嬴政的眸中黑光流转,散发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妖魅,"不久之后,我们一定可以再次相见。到时,寡人再也不会放开你……"不顾她的意愿,无视她的反抗,将她强行留在身边,直到岁月磨蚀掉她对苍落尘的感情,直到她屈服在他的脚下。

他要得到她,不只是她的人,更要她的心。

月,不知何时隐到了云后,秦国王宫的灯火显得更加璀璨。

璀璨灯火的某处,有一个穿着华丽的女子,正静静站立在一座宫殿门前,美丽的眸子满含幽怨,眨也不眨地看着远处那个阴寒的男子。想要迈步靠近,却终是在原地踌躇,许久,终是放弃,她拭去眼角落下的清泪,转身离去。

一分哀愁,几种相思。

清晨的阳光蹑手蹑脚地从窗棂中挤了进来,在房内摇碎满地金黄。东张张西望望,接着调皮地跳上床沿,摩挲着床上熟睡人儿的脸颊,并在她纤长微卷的睫毛上镀上朦胧的影子。

轻皱眉,熟睡中的阿房翻身想要避开这恼人的阳光,身上的被子随着她的动作滑下,早春的凉意伺机爬上她的肩膀,透过衣衫汲取她的温暖。

半梦半醒之间,阿房闭着眼睛,伸手想要将被子拉起。谁知,手臂尚未抬起,滑落的被子已经重新覆在她的身上。

随后,一个轻柔的吻印在了她的耳际,细细绵绵,伴随着低沉悦耳的嗓音:"阿房,该起床了。"闭着的眼睛蓦然睁开,残存的瞌睡虫瞬间飞得不见踪影,阿房一骨碌爬起来,眼睛正好对上苍落尘戏谑的黑眸,俏脸瞬间绯红一片。

看着阿房慌乱羞赧的样子,苍落尘忍不住唇角上弯,淡漠冰冷的俊颜因为这个微笑而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整夜都保持着一个姿势,苍落尘的身子难免有些酸麻。不过,这并不能影响到他的好心情。尤其是看到阿房这副羞窘的样子,更是让他忍不住轻笑出声。

阿房窘迫至极,恨不能将头埋在被子里再不抬起。她平时睡眠极轻,卯时准时醒来。或许这一夜因为有苍落尘在身边,她睡得格外香甜,时常困恼她的噩梦也无影无踪,不知不觉竟然睡到了这个时辰。

"阿房,陪我去见一个人。"苍落尘将阿房抱着的被子拉开,轻笑着道。

齐国都城郊外,古道新绿,风动尘扬。

苍落尘与阿房共乘一辆朴素的马车,只带了非语、绮罗两名侍卫,沿路向前疾驰。半个时辰后,已经来到一处亭前。

这个亭子建在路边,是为了长途跋涉的行人歇脚之用。年代久远,已呈破败之势,加上此刻路上人迹罕至,更添寂寥。

阿房被苍落尘扶下马车,举目四眺。见此处除了他们四人,再无他人,心下不由暗自揣测:不知落尘哥哥要见的究竟是何人,竟然选在如此荒凉之处。

正想着,只见远处烟尘扬起,又是一辆马车急速驶来。行至近前,速度渐渐放缓,最后稳稳停在几人面前。

赶车的马夫将车门打开,一位老者俯身而出。苍落尘走上前去,将他从车上扶下,口中沉声唤道:"陈伯。"待看清那人面貌,阿房不由得大吃一惊。来者不是别人,竟是那个与三位将军合谋设下祭天之计,处处与苍落尘为难,最终事败被囚入天牢的齐国丞相。

只见丞相双手紧紧抓着苍落尘的手,原本精光四射的眼睛此刻不再有算计和阴谋,取而代之的,是如释重负的轻松和安慰。

"草民参见王上。"缓缓松开苍落尘的手,丞相高呼一声,跪倒在地,脸上早已是老泪纵横。这一声王上,发自肺腑,带着由衷的喜悦和宽慰。

苍落尘急忙伸手将他扶起:"陈伯,让你受委屈了。""不委屈,不委屈。"丞相颤声回道,花白的胡须因为喉头的哽咽而上下颤抖。

"当年你母亲救了我全家二十余口人的性命,今日我所做的,不足以报答其万一。"丞相抬手想要拭去脸上的泪,却不料越擦越多,一行行不断涌出眼角,滴落在尘埃之中。

抬头看着那漆黑淡漠的双眸,丞相陷入了回忆之中。那个聪慧善良的女子,有着与苍落尘相同的眸子。一样的漆黑如夜,一样的冷静沉稳。

不同的是,她的眸子中是悲天悯人的善良,而非苍落尘这般冷酷决绝。

十七年前,他还只是周朝中的一个小小官吏。上司贪赃枉法,事发后却将所有的罪责尽数推到他的身上。若不是她出手相助,他一家二十三口难免生离死别。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何况如此再造之恩。

"齐王这个称号,勉强配得上你。"丞相说着,再次跪倒在地,"草民心愿已了,就此别过。"苍落尘再次将丞相扶起,启唇吐出两个字:"保重。"车轮滚滚,向远方而去。

"我母亲对他一家有救命之恩。当年,若不是他出手相救,我也无法躲过仇家追杀。而这一次,也是多亏了他,事情才会如此顺利。"苍落尘望着远去的马车,向阿房解释道。

"我明白了。"阿房恍然大悟,"这次丞相乃是假意与三位侯爷示好,设下祭天之计,助落尘哥哥顺利登上王位。并一举剪除了三王党羽,用最少的代价达到目的,免除了后顾之忧。"听了阿房的话,苍落尘不语,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怎么了?我的脸上沾了什么吗?"被苍落尘看得莫名其妙,阿房伸手擦拭自己的脸。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阿房,你越来越令我吃惊了。"这次将她寻回之后,他便觉察出她与以前有些不同。温柔善良依旧,却又平添几分坚强和勇敢。原本隐藏在柔弱表象下的聪颖机智也随之显露出来,使得她原本就脱俗的气质更加耀眼。这块美玉,经过生活的磨砺,变得更加出众,引人注目。

今后,觊觎她的人,会更多吧……"落尘哥哥,你又取笑我了。"被他的注视和夸赞羞红了脸,阿房嗔怪转身,唇边却绽开欢喜的笑容。

她努力地前进,就是为了有一天可以与他并肩驰骋,帮助他、支持他,而不是躲在他庇护的羽翼之下,成为他的拖累与负担。所以,能得到苍落尘的称赞,她的心里满是喜悦。

"我们回去吧。"揽住她纤细的腰身,向马车走去。她的努力,他全都看在眼里。为她心痛的同时,也改变了他原本的想法。既然帮助他会让她感到安心和快乐,那就由着她吧。

所以,今日特意带她一同前来,让她可以更加了解他的世界。

在二人身后,非语默然而立。双眼追随着那一抹窈窕的身影,直到她进入马车,这才将那痴痴的视线收回。

眼角的余光却在不经意间接收到了另外一道炙热的视线。如同非语看着阿房,绮罗也是如此看着非语,一样的痴情、痛苦与无奈。

眼见他带着歉意,避开她的视线,绮罗凄楚而笑。为什么他这么傻?明知无望,却依然苦苦守候着这份感情。宁愿将心伤成百孔千疮,也不愿回头看她一眼。

可是,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明知他的心早已牵挂在另外一个人的身上,却还是义无反顾,一头栽入自己亲手编制的网中,任由它越缠越紧,紧到令她难以呼吸,却依然不愿挣脱。

马儿啾啾,蹄声嘚嘚,载着心思各异的人们,向齐国王宫而去。

"王上,您终于回来了。"跪在地上,看着身着便装的苍落尘,王宫守军统领欲哭无泪。

这个新王也太不让人省心了。昨夜群臣夜宴庆祝之时,这位王上便推托说酒醉身乏,告辞回殿内歇息。是他亲自护送回去,又守在殿外一夜未曾离开。

谁知今天一早,值夜太监哭喊着奔出,说王上不见了踪影。这句话差点吓得统领背过气去。若是王上丢了,那群忠心耿耿的武将们一定会将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急急封锁消息,暗中派人四处寻找。正当他焦头烂额之际,苍落尘终于出现。看着他从车内走出,统领狂奔乱撞的心终于回了原位。

摇摇欲坠的脑袋重新在脖子上长稳,王宫守军统领长舒了一口气,抹去额上冷汗的同时,也为今后多舛的命运暗自哀叹:有了再一难保不会有再二。以王上的武功,想要甩开他们自是轻而易举。今日的噩梦,在今后必定会经常上演。

他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正感叹自己命苦,突见苍落尘转身从马车上扶下一个丽人儿。统领突然眼前一亮,这名女子未施脂粉,清新脱俗,举手投足之间虽然不似官宦姑娘那般端庄谨慎,却格外自然优雅,赏心悦目。

心头一凛,统领慌忙将眼神移开,不敢再看。不用问他也知道,这个女子定然便是传闻中那个让冷酷的战神苍落尘神魂颠倒、呵护备至的佳人。果然美若仙子,倾城倾国。也难怪王上对她如此着迷。这般姿容,只要是男子,都难以抵挡她的美丽吧?

站在宫门前,阿房仰头看着这座宏伟辉煌的建筑。从今以后,这里就是她的家了。迎接她的,会是什么样的生活?

垂在身侧的手被紧紧握住,苍落尘沉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别担心,有我在。""嗯。"抬头回以最灿烂的笑容,阿房握着苍落尘之手迈过那高高的门槛。

"落尘哥哥,我住在这里真的合适吗?"站在翔云殿中,阿房局促地问道。

"不住这里,难道你想一个人住在那空荡荡的王后寝宫?"苍落尘轻笑道。

"落尘哥哥,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阿房说道,"这里是王上的寝宫,是不准嫔妃留宿的。"按照齐国王宫的规矩,王上的寝宫绝对不准女子踏入半步,以免冲撞了龙气。若要宠幸,王上自会去妃子所住之处留宿。日常打扫侍候,也都是由太监进行。

历代齐王均是如此,无论多宠爱的妃子,也从不允许她踏入翔云殿半步。所以,阿房可以说是齐国有史以来第一个进入翔云殿的女子。

"只有将你留在身边,我才能睡得安稳。"苍落尘深深凝视着阿房,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到早已布置好的房间中。

翔云殿原本只有一间卧房,宽阔奢华。苍落尘一声令下,工匠们将其隔开,做成两个中等大小的房间,中间以屏风相隔,既留有各自的空间,又可以方便来往。

随着苍落尘走进一间卧房,阿房突然看到一团绒黄的影子。见阿房进来,那团绒黄的影子"喵"的一声,跳到了阿房的怀里。

"猫儿?"阿房惊喜地看着怀里这只鼻子、眼睛挤在一起的家伙,它不正是苍落尘当日专程买来陪伴她的那只黄猫吗?自从离开齐国,她便再也未曾见过它。回来后,虽然时常惦记,却又不想给苍落尘增添麻烦,所以迟迟没有找到。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看到它。

"谢谢你,落尘哥哥。"抱着黄猫,阿房轻声道谢。她心里清楚,定是苍落尘看透了她的心思,特意寻它回来的。自从他们相识,便一直如此。只要是她想要的,苍落尘总是会为她寻到。无论有多难,他都不会让她失望。

"你我之间,还说什么'谢'字?"伸手轻揉她的头顶,苍落尘温柔地笑着。只要她喜欢,他愿意倾其所有。只要她提出来,什么事他都会做。即使会被天下人骂作昏君,也在所不惜。

"那个……主子。"绮罗从殿外匆匆进来,却见二人正情意绵绵。想要退出去,又怕耽误了军机要事。犹豫半晌,还是不识相地打断了这温馨的一幕。

"什么事?"将阿房扶坐在窗边榻上,苍落尘沉声问道。

按理说,本不该绮罗前来传话,此事自有主事太监来做。可是苍落尘因为阿房喜欢安静,不愿让一堆不相干的人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所以下令除了绮罗、非语二人,其他闲杂人等一律禁止进入翔云殿。

非语向来沉默寡言,所以,这传话跑腿的事自然落在了绮罗身上。而她,也光荣地成为了齐国有史以来第二个可以进入翔云殿的女人。

"燕国使者来访,此刻正在正殿等候。"绮罗麻利说完,立刻低垂着头退出殿外。虽然她生性活泼开朗,在阿房面前亦是口无遮拦,但是,面对苍落尘,她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感到畏惧。这种畏惧,由心而发,难以控制。

或许,大概每一个靠近苍落尘的人都会有这种感觉吧?绮罗暗自思忖。只是,这个冷酷淡漠、令人胆寒心惊的男子,在阿房姑娘面前,却和煦如暖阳,那般体贴温柔,令人难以置信。

"让他明日再来。"淡然回绝,苍落尘并不打算去见那个使者。今日阿房初次入宫,他怎么放心将她一个人丢在这里?虽然安全无忧,但是孤身置于这空荡荡的地方,总是会感到寂寞和不安。

"不用担心我,落尘哥哥你快去吧。"阿房知道苍落尘是为她担心,起身拿起早已准备好的龙袍,走至苍落尘的身边微笑着说道,"有绮罗在这里陪我就好,落尘哥哥切不可因为我而疏于朝政。"她是为了帮助他才入宫来的,若是因此拖累了他,她会心有不安的。

"那你在这里等我,若是闷了就让绮罗陪你四处转转。我很快便回来。"低头在她樱唇上轻吻一记,苍落尘转身而去。

躬身恭送苍落尘离去,绮罗入了殿内,手脚利落,将阿房带来的随身物品归置妥当,口中也不闲着:"真不知道这些当王的人是怎么想的,非要把住的房子盖得这么大、这么多。刚才我四处看了看,空空荡荡的,只见房子不见人,真是浪费。不过,这里的景致倒是好得没话说。阿房,我陪陪你出去转转可好?"听了绮罗的话,阿房抿唇而笑。寻常富贵人家尚且三妻四妾,何况位尊九五的天子君王。后宫不大,怎么住得下那三宫六院、嫔妃无数?不过,从此以后,只怕这后宫真的要空下来了。

婉拒了绮罗要陪她出去散心的好意,阿房从案头拿起一本医书,倚在床上,随意翻阅。

看得出来,苍落尘在为她布置房间时煞费了一番苦心。从家具的摆放到装饰的选择,从案头的医书到柜中的钗环,无一不是依照她的喜好和习惯而精心安排。

想着冷漠的苍落尘亲自挑选和指挥为她布置房间的情景,阿房不由得笑出声来。

"阿房妹子,你笑什么呢?"高高的房梁上突然垂下一个人影,以脚勾着梁上垂下的宫灯丝绦,吊在那里晃来晃去。不时翻个白眼,伸伸舌头。

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阿房随即听出,那正是赵与鹰的声音。

"赵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快点下来。"抬头看着赵与鹰,阿房颇为无奈。这么大的人了,玩点什么不好,偏偏要耍这种古怪的把戏。

"阿房妹子,你看我学得像不像?"见阿房抬头看他,赵与鹰一摇一摆,晃得愈加起劲。

"像什么?"阿房看了半天,实在没看出他到底像什么。

"吊死鬼啊。"赵与鹰理直气壮回答道,"看看我这造型,还有这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姿势,如此完美的演绎了吊死鬼的形象,为什么你却看不出来?"阿房无语,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赵与鹰继续沟通,索性坐回床边,耐心等着赵与鹰恢复正常。

绮罗端着茶进来,也被赵与鹰这另类的出场方式吓了一跳,若不是常年训练养成的快速反应,手中茶盏只怕早已落地。

"怎么样,绮罗,我这样是不是帅呆了?"很满意绮罗的反应,赵与鹰嬉笑着问道。

"赵大人,你好歹也是齐国的丞相了。即使不在乎自己的形象,也要替我家主子想一想吧。"捧起茶盏,递到阿房手中,绮罗极为郁闷。这赵与鹰别的本事没有,轻功方面却是绝对的高手。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瞒过包括亲卫营在内的重重戒备,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这里。

"他的形象关我什么事?"赵与鹰玩上了瘾,根本不理会绮罗的话,继续翻着白眼吐舌头。

"赵大人,我可是一片好意。"绮罗斜眼看着赵与鹰,娇笑道,"主子随时可能回来,若是被他看到你这样吓唬阿房姑娘,只怕他会真的动手把你吊在房梁上。只不知到时这个绳子,到底会拴在赵大人哪个部位。"说着,意有所指地看着赵与鹰的脖子。

被绮罗盯视得后背发凉,想想苍落尘那可怕的样子,再摸摸自己的脖子,赵与鹰利落地跳了下来。

"绮罗,你不乖。"哀怨地看了绮罗一眼,赵与鹰搬着凳子凑到阿房对面坐下,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折扇,摇得风生水起。

"像我这样大大方方走进王上寝宫,和他心爱的女子谈笑风生的丞相,古往今来大概也是头一个了。"赵与鹰得意地笑着。

"丞相大人,您可不是'走'进来的。"绮罗不紧不慢地纠正道,"您是趁着王上不在,偷偷'溜'进来的。""绮罗,你越来越牙尖嘴利了。"赵与鹰连连摇头,"什么溜不溜的,难听死了。我又不是老鼠,怎么可以用'溜'这个字来形容?还有,即使苍落尘在这里,他也不会计较我与阿房妹子联络感情的。""赵大哥,谢谢你。"看着赵与鹰,阿房真心道谢。赵与鹰生性洒脱,放浪不羁,却甘心为了帮助苍落尘而放弃闲云野鹤的生活。他对苍落尘,可谓是两肋插刀。无论多难多险的事情,都从未有过半点犹豫。只要苍落尘一声令下,赴汤蹈火也视若等闲。人生在世,有此一知己足矣。

"哎呀阿房妹子,你这样说可就太见外了。我与苍落尘情同手足,他有难处,我怎么能袖手旁观?"阿房这样一说,赵与鹰反而有些手足无措。

轻咳一声掩饰住窘态,赵与鹰假装不悦:"这次也就罢了,以后若是再和赵大哥这样客气,那赵大哥可要生气了。"虽然苍落尘从来不说,也总是对他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是赵与鹰心里有数:在苍落尘心中,亦是将他当做兄弟;否则,怎么会允许自己如此接近他最心爱的女子?

"嗯,阿房知错了。"阿房眉眼弯弯,盈盈下拜,"前言收回,还请赵大哥继续辛苦下去,多多辅佐落尘哥哥,为他分忧解劳,共担国家大事。""阿房妹子,你……"赵与鹰语塞,如同不认识阿房一般看着她,"你也学坏了,竟然用话把赵大哥套住了。一定是和绮罗在一起太久,把她的牙尖嘴利都学到了。""赵大人,您这样说可就不对了。"绮罗不满地抗议道,"您和主子认识更久,怎么就没学到一点内敛深沉?""算了算了,我说不过你,认输总行了吧?"举双手投降,赵与鹰主动祭起免战旗。惹不起,总还躲得起吧。

"阿房妹子,你一个人在这里不闷吗?为什么不和他同去?""落尘哥哥现在是齐国君王,与使者之间自是国事。我若去了,一定会有臣子指责他公私不分的。"后宫不问政事,尤其是苍落尘刚刚登基,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身为他后宫唯一的女子,她更应该谨言慎行,以免让人抓到把柄,影响到苍落尘的威仪。

"你想得太多了。以苍落尘的能力,震慑几个老顽固绰绰有余。你只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就好,何必畏手畏脚,委屈了自己。"对阿房的顾虑,赵与鹰不以为然。苍落尘打破旧制,让阿房住进翔云殿中,已经掀起了满朝风雨,让那些墨守成规的迂腐大臣们受惊匪浅,联名上奏,祈请苍落尘收回成命,以免坏了风水龙气。

只可惜,苍落尘不吃这一套。大臣们长篇大论外加痛哭流涕,只换来了一句冷冰冰的话:"这是寡人的家务事。"众臣被噎得直翻白眼,明知此事不妥,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出理由反驳。细想想,这话确实没错。人家苍落尘是齐国君王,后宫是他的家,自然是想怎么住就怎么住。莫说是在翔云殿中住进一个女子,就是兴致上来,拆了王宫大内,也轮不到他们这些外人说半个不字。

以此类推,这苍落尘是齐国之主,一国之王,那么这齐国国内发生的事情自然也都是"家务事"。想做什么,哪里用得着顾及他人看法?更何况,苍落尘本来就不是顺从听话的主儿,单凭那双冰寒的眼睛,就足以冻结所有的反对之声,让胆敢挑衅他耐心的臣子转瞬就变成瑟缩的老鼠。

"不可以的,赵大哥。"阿房正色道,"落尘哥哥绝对不可以用独断和威慑来统治臣子和百姓。虽然不是落尘哥哥本意,但是他现在毕竟已经是齐国君王。在其位谋其政,以落尘哥哥的能力,治理这个国家绰绰有余。虽然我不能帮助他,但是也绝不能成为他的缺点,让他背上贪恋美色、独断专行的骂名。落尘哥哥,一定会是齐国有史以来最贤明的君王。"字字句句,落地有声,直听得赵与鹰瞠目结舌,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拊掌轻呼:"说得太好了,阿房妹子。你可真是识大体,顾大局。既温柔美丽,又聪明懂事。你简直就是完美的化身,是天下女子学习的楷模。"赵与鹰说到这里,又用手捂着胸口哀叹道:"老天爷真是不公平,为什么我就遇不到这么好的女子?要不然这样吧,阿房妹子,你踹了那块冷冰冰的木头,考虑一下我这个温柔倜傥、善解人意的绝世好男人吧。""要是再让我听到一句这样的话,你这辈子就再也别想说话了。"随着突然传来的清冷嗓音,苍落尘身着龙袍,缓步而入。

"落尘哥哥,这么快就回来了?"阿房正被赵与鹰调侃得面红耳赤,见苍落尘回来,如释重负,接着急忙告状,"落尘哥哥,赵大哥他嘲笑我。""我可没有嘲笑你,"赵与鹰贼笑着解释,"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话刚出口,赵与鹰立刻接收到苍落尘冷冰冰的视线。缩一缩脖子,撇着嘴道:"我说兄弟,你别这样看着我。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神越来越吓人了。"若不是他天生脸皮够厚,又在苍落尘身边磨炼了这些日子,恐怕早就被这可怕的眼神吓得跪倒在地,浑身筛糠了。

不再理会嘀嘀咕咕的赵与鹰,苍落尘转向阿房,声音立刻柔和许多:"燕国派使者前来,献上了桓惠王的首级。"苍落尘声音虽轻,但是听在阿房耳里,不啻惊雷。杏眼圆睁,阿房忍不住惊呼出声,颤抖着问道:"桓惠王……死了?"突然听到恨之入骨的仇人已死,阿房恍若身在梦中,难以置信。

"是。"伸手将阿房拥进怀里,用坚实的双臂安抚她颤抖的身躯,苍落尘再一次肯定道,"桓惠王死了。"秦国攻韩,韩桓惠王兵败,逃跑途中被燕国捡了便宜,知道桓惠王与苍落尘之间有宿怨,便借此献了个人情,也算巴结到了这个刚刚登基的善战邻居。

深仇大恨一朝得雪,阿房顿时泣不成声。以手掩口,伏在苍落尘怀中,任泪水滚滚而落,将心中的恨与痛尽数洗刷。

见此情景,赵与鹰与绮罗悄然离开。

过了许久,阿房哭声渐止。苍落尘这才将她抱起放在床上,安顿着她躺下,又将被子盖好。

或许是哭得累了,又或许是纠缠的心结终于彻底解开,不多时,阿房便昏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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