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你怎么可以亲自前来?这里太危险了。若有闪失,属下死十次都不够赎罪啊。"奢华的临凤酒楼包厢里,酒楼老板满脸担忧,跪劝着正依窗而坐、注视着楼下人群中的华服女子。
懒洋洋回头,华服女子缓缓开口:"怎么?你是在指责我?"狭长的美目中寒芒闪烁,冷酷阴森。
"属下不敢,属下知错。"
"知错就好。自己动手吧。"说完,她依旧回过头去,继续看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身后,传来刀划过肌体的声音。酒楼老板右手持刀,毫不犹豫地砍掉了左手。
草草用腰带勒住伤口,酒楼老板疼得满头是汗,却哼也不哼,依旧跪在原地,任由鲜血汩汩流淌。
"下去吧。"女子终于开口,酒楼老板这才施礼退出。
华服女子依旧百无聊赖地趴在窗口,午后的暖阳沉迷在她的容颜上,一寸寸轻轻抚摸。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只剩等待了。
想着即将到来的混乱局面,她忍不住弯起嘴角。
突然,笑容凝滞,她锐利的目光锁定街面上的两男一女。
女子戴着面纱,虽看不清容貌,却难掩满身灵秀之气。被两名气质迥异却同样出色的男子护在中间,东瞧西望。
"反正无聊,就找点事做吧。"自言自语说完,华服女子起身出门。
……
苍落尘冷脸看着阿房另一侧的那只超级拖油瓶,揍人的冲动越来越大。死皮赖脸跟来就算了,反正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但是他就不能收敛一点吗?
"赵与鹰,你要是再这样,就别怪我不客气。"看着大冬天还拿着破折扇啪啦啪啦摇个没完的赵与鹰,苍落尘终于忍不住了。若不是怕扫了阿房兴致,他真想痛痛快快揍这家伙一顿。
赵与鹰装没听见,反正有阿房在,他就不怕苍落尘发威。
正要喋喋不休开始反驳,前面突然一片喧哗。只见一个身材高挑、气质出众的绝色美人径直向他们走来。所到之处,人群自然让开一条路。
"羽衣见过将军,可否赏光到前边临凤楼一坐?"独特的嗓音、邪美的容貌,看得赵与鹰目瞪口呆,口水差点流出来。
真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啊,赵与鹰惊艳不已。如果说阿房是空谷幽兰,让人不忍亵渎的话,那这自称羽衣的女子给他的感觉就好比罂粟,魅惑而且危险。
原以为苍落尘会拒绝,却没想到他牵起阿房的手,向着羽衣所指的酒楼行去。
阿房也不多问,安静地跟在后面。
进了临凤楼,才发现往日人声鼎沸的酒楼今日格外冷清。他们,好像是唯一的客人。
"说吧,有何事?"苍落尘站在空旷的大厅,冷冷看着羽衣。
羽衣轻笑一声:"小女子只是仰慕将军,想请将军喝酒谈情而已,何必如此戒备呢?""哦?原来如此。"苍落尘竟也微笑回应,"只可惜我已有意中人了。更何况,我对龙阳之好也没兴趣。"一句话差点噎死赵与鹰。他不敢置信地伸出手,指着同样惊异的羽衣大声道:"你说她……他是男人?"不理会下巴掉到脚面上的赵与鹰,苍落尘不动声色地向前走了一步,把阿房挡在身后,继续淡然道:"现在可以说找我来到底有何事了吧?秦王嬴政。"这下,羽衣真的是大吃一惊,掩口轻笑道:"素闻将军骁勇善战,没想到眼神也是如此毒辣。"说完,随手将身上的锦衣华服脱下扔到一边,露出里面银灰劲装,干净利落。眉宇间妖媚之色尽敛,精致的五官虽然依旧邪美阴柔,却无一丝女态。举止间,王者之气凛然,再也寻不到羽衣的半点影子。
阿房被苍落尘拦在身后,心中浮起莫名的恐惧。脑中有个声音不停呐喊,提醒她这男子太危险了。这种恐惧,比当日在水家村见到桓惠王时尤甚。
似是察觉到她的恐惧,苍落尘悄悄伸过手来,攥住阿房冰冷的小手。温暖顺着交握的手传遍阿房全身,不安和恐惧的感觉淡了许多。但是那双狭长邪异的眸,已经牢牢记在心里,难以忘记。
轻扯起完美的薄唇,嬴政不紧不慢道:"寡人前来齐国,本是专程寻你做笔交易的,不过,现在改主意了。因为从现在起……"嬴政眼中黑光大炽,"你已经是我的对手。"交易对象有很多,但是配做他对手的,寥寥无几。而苍落尘,够这个资格。
"随时候教。"苍落尘依旧神情淡漠,只是眼眸更加漆黑。
"那么,后会有期。"话音未落,只见嬴政运起内力,在一处地板上重重一跺。机簧声响,人影已经消失在突然出现的洞口内。
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溜了,赵与鹰气急败坏。他可是逃跑的祖宗,就不信有人比他逃得快。眼见洞口慢慢合拢,赵与鹰纵身便追。
刚迈开步子,已被苍落尘拦住:"不要追,有埋伏。"赵与鹰还没来得及答话,只听噗噗声响起,百余只弩箭从黑黝黝的洞中飞蝗般射了出来,扎在酒楼屋顶,根根深达没羽,足见威力之大。与此同时,洞口迅速合拢。
冷汗顿时流了出来,赵与鹰后怕不已。如不是苍落尘阻拦,他这锦绣年华、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器宇轩昂的小身板就成了刺猬了。
"你怎么知道有机关?"赵与鹰不解。
"若是你,你会让洞口合得如此之慢,好让追兵有机可乘?"苍落尘边说,边向刚才出现洞口之处走去。只见这里严丝合缝,看不出一点破绽。
试着踩了几下,意料之中,没有反应。苍落尘回身,牵起阿房的手,慢慢走了出去。
赵与鹰心有不甘,本想劈开地板,想想也作罢了。看那嬴政的身手,想必早已无影无踪了,他还较这劲儿做什么?有那功夫,不如问点实在的。
"喂,我说……你们俩好歹也等等我啊。"赵与鹰紧追几步,赶上二人。
"好兄弟,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女人的?"他实在很纳闷,连他这久居花丛的"行家"都看走了眼,不解风情木头一般的苍落尘又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看出来的。"简单明了的回答。
"不要敷衍我。"对这样的回答,赵与鹰大为不满。可是看苍落尘的神情又不像是开玩笑,只得打破沙锅问到底,"你从哪儿看出他不像女人的?"这一问,苍落尘似乎也怔了一下:"他哪里像女人了?"刚才的回答并非敷衍,他是实话实说,只一眼,他便看出那是个男人。
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赵与鹰放弃了这个问题。可能在这个一根筋的苍落尘眼中,除了阿房,其他的,都不算女人吧。
"还有……"赵与鹰继续学而不倦,"你怎么知道他是嬴政?""你还有完没完?"虽然赵与鹰是个好学生,可惜苍落尘不是有耐心的好老师。扔下这句硬邦邦的话,不再答理他。
赵与鹰旺盛的好奇心得不到满足,只好眼巴巴地跟着阿房,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看着赵与鹰,阿房不由得想起她小时候在山上捡到的兔子。当时它也是这样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只不过,身侧这主儿的个头大了许多。
受不了这样的视线,阿房只好拉拉苍落尘衣袖:"落尘哥哥,你是怎么猜出嬴政的身份的?""因为这酒楼上至老板下至伙计都是秦国人,而且行踪诡秘,每隔三日必会派人将收集到的情报传递出去。再加上他的言谈举止和外貌特征,自然可以猜到八九分。"那眸中的凛然阴寒就是证据,虽然嬴政掩饰得很好,但还是被他发现了。那王者的气质,岂是易容可以隐藏的?只是想不到他竟然如此猖狂大胆,明目张胆地在敌国现身。这个男人,果然可怕!
"原来如此。"赵与鹰恍然大悟,答案原来这么简单。
"不过这嬴政果然名不虚传,俊美非常啊。"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和阿房媲美,只是万万想不到,会是一个男人易容装扮。他在心里暗暗同情,有这么一个王,秦国的女子不好混啊。
天空不知何时阴了下来,寒冷而且压抑。呼啸的北风卷过三人背影,留下长长的叹息。
……
齐废王在御书房中来回踱步,心事重重。良久,终于下定决心:"传旨,召苍将军速速进宫见寡人。"苍落尘进宫的同时,一队人马停在了苍将军府门前。当头一人,明眸皓齿,玉翠叮当,这正是雅琪公主。
自那日得知苍落尘金屋藏娇以后,她就再也无法冷静。虽然王兄说会想办法,却迟迟不见动静。心中的嫉妒疯长,填满了每一处空隙。雅琪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或者是已经疯了。否则,她怎么会去偷王兄的令牌,只为了见一见那个夺走她幸福的女人一眼?
她想看看,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有多妖媚。她还要责骂她、羞辱她,最后杀了她。即使苍落尘会勃然大怒也无所谓。反正他不爱她,那就让他恨她一辈子。
向守门侍卫亮出令牌,雅琪公主冷冷道:"滚开。"守门侍卫见状连忙跪倒,不敢阻拦。雅琪公主带着随身侍卫趾高气扬地迈进府门,她脚步不停,直向内院而去。
行至内院门口,衣袂声响,数十条人影从各隐蔽处窜出,拦在雅琪公主身前。
非语抱拳施礼:"将军现在不在府内,请公主在外院暂歇,等将军回来再叙。"雅琪公主寒着脸,冷笑道:"我知道他不在,我今日来也不是找他的。"说完亮出令牌,就要闯进去。
见到令牌,非语暗叫不好,知道今日这雅琪公主是有备而来,不会那么容易打发。只盼着派去传话的人能快些通知苍落尘,自己这里,只好能拖就拖,拖延时间等主子回来。
雅琪公主知道此时不能啰唆,若是等苍落尘察觉,就来不及了。想到这里,她娇声叱道:"让开,若再不让开,就是抗旨不遵。到时,你们将军也难免受到牵连。"说完,对着自己带来的随从下令:"谁再阻拦,以抗旨论罪,杀无赦。"说完,抬脚进院。
非语见此情形,知道一场争斗在所难免。他沉声道:"既如此,只好得罪了。"说完,与亲卫营诸人拉开阵势,严阵以待。
雅琪公主气得全身发抖,大喝道:"给我冲进去。"身后随从纷纷宝剑出鞘,剑影刀光,血战在即。
正在这时,天籁般的声音响起:"住手。"虽然语气轻柔,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双方不由一顿,剑拔弩张的气氛稍有缓解。
雅琪公主循声望去,头脑顿时一片空白。原来世间还有这样的美人?
不用问,她已经猜到来人的身份。轻灵的身姿、旷世的容颜,恐怕王兄后宫佳丽加起来,也无法及她三分。
"你……就是阿房。"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阿房原本在内院笑看绮罗和非语拌嘴,说是拌嘴,其实是绮罗自己喋喋不休,至于非语,木着脸,根本不理会她的挑衅。
就在绮罗口干舌燥、语尽词穷的时候,只见非语突然神色一凛,向其中一处暗哨打了个手势,立刻有一个人影闪身消失在院外,而非语,则脚步不停,向院外跃去。
此时,阿房也听到了喧嚣声,看向绮罗:"怎么了?"绮罗一边护送阿房回房,一边气哼哼回答:"还不是那个雅琪公主又来找碴,而且看这阵势,似乎是冲着阿房你来的。"听到这话,阿房停住脚步,不再走了:"绮罗,和我偷偷过去看看。"她有些担心。雅琪公主的娇蛮,她从绮罗那里知道得清清楚楚。此时苍落尘不在,她担心非语会有危险。
想到这里,阿房立刻转身,借着假山的遮掩,向院外摸去。
绮罗后悔不已,真想抽自己这没有把门的嘴两巴掌,可见阿房主意已定,又不好强行拉回去,只好苦着脸跟在后面。
离院门还有一段距离,阿房就听到雅琪公主那句"若再不让开,就是抗旨不遵。到时,你们将军也难免受到牵连"。心中焦急,抗旨不遵这般重罪,即使苍落尘,也担当不起啊。
正思忖对策,忽听雅琪公主说出"谁再阻拦,以抗旨论罪,杀无赦"的狠话,又见非语等侍卫兵刃出鞘,似乎要以死相拼,再也躲藏不住,她从假山后闪身出来,出声喝止。
非语见阿房出来,立刻慌了手脚,责问绮罗:"你是怎么回事?怎么让阿房姑娘出来了?"若是有个万一,不用苍落尘责罚,他自己就饶不了自己。
阿房纳福施礼,不卑不亢地看着雅琪,微笑答道:"是,民女就是阿房,不知公主有何事要问?"她不能让这些人因为她而受伤,甚至丧命。尤其是非语,已经舍身相救过自己一次,怎么能让他再次为她涉险?水家村的惨剧历历在目,她不愿再一次看到那种惨象。
所以,这一次,她的事情,就让她自己解决。
看着阿房,雅琪公主早已想好的斥责之语却吐不出半分。在阿房面前,她觉得自己好难堪。设想过千百种阿房的相貌,却没有一个能与眼前这空灵明媚的人儿吻合。
阿房的美,气质更胜于相貌。她的美,没有咄咄逼人的感觉,反而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就像冬日里最温暖的阳光,柔和而不刺眼。尤其是唇畔那若有若无的笑,搭配上完美的容颜,仿若清晨凝结的露珠,剔透、纯洁。
雅琪公主完全忘了兴师问罪的初衷,傻傻地站在原地。
突然,她眼中泪珠滚滚,转身落荒而逃。
别说责骂,她连继续站在阿房面前的勇气都没有了,再不离开,只会愈加显出自己的阴暗和丑陋。
来时气势汹汹,去时丢盔弃甲,只留下精神紧绷的亲卫营和一头雾水的阿房。
雅琪公主到底有什么事?如此大动干戈,只是为了看她一眼?阿房实在想不明白。
正纳闷呢,就见非语和亲卫营众人齐齐跪在身前:"属下无能,让阿房姑娘受惊了。"绮罗更是低埋着头,不敢看非语责难的眼神。
阿房急忙将众人搀扶:"快起来,我又没怎么样。还有,这件事不要让落尘哥哥知道,免得他担心。""可是我已经知道了。"平静的声音传来,阿房急忙转身,看到苍落尘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他的眉宇间隐现焦虑,虽然掩饰得很好,但仍被阿房察觉。
"落尘哥哥,出什么事了吗?是不是我闯祸了?"阿房不安,她如此自作主张,会不会给苍落尘惹麻烦?刚才情势紧急,容不得她细想,可是看苍落尘神情,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没有,你做得很好。"苍落尘伸手抚过阿房黑亮的发。在雅琪和阿房对峙的时候,他就已经回来了。本想现身制止,却惊讶地发现,这个柔弱似水的女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然成长,坚强了许多。
如此,他也可以更放心了。
犹豫的心终于拿定主意:"阿房,随我来,我有事要告诉你。"既然躲不掉,那就勇敢面对。
看着远去的二人,非语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苍落尘如此凝重的神情。到底,发生了什么?
齐国王宫。
"你去做什么了?"齐废王又生气又无奈,他这个妹妹还真是会惹事儿。
雅琪没有回答,只是呆呆地坐在齐废王对面。
"寡人知道你去找那个女人了。"齐废王说道,"如何?见到了吗?"依旧没有人回答。
齐废王有些沉不住气了,不知道雅琪公主受了什么刺激,如此失魂落魄。他索性撇开不相干的问题,直奔主题:"那个什么阿房,长什么样?"听到这句话,雅琪公主终于有了反应。睫毛颤动地看向齐废王,蚊呐一般:"云泥之别。""什么?"齐废王没有听清。
"她是云,我是泥!"雅琪突然大吼一声,震得没有防备的齐废王耳朵嗡嗡作响。
不敢置信地瞪着雅琪,齐废王怀疑自己听错了。一向自负骄傲的雅琪公主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齐废王越发好奇,让韩王和苍落尘如此看重、让雅琪深受打击的女子,到底长得什么样?好色的天性蠢蠢欲动,他也想亲自看看那个阿房。
不行,理智提醒他。不管那个阿房多么诱人,他都不能动。先不提苍落尘,韩王也不是他能得罪的。
"雅琪,别难过。不管苍落尘多喜欢那个女人,他们也不会有结果的。寡人一定会为你出这口气。""不必了,王兄。"雅琪公主缓缓摇头,"我想通了,苍落尘……我不要了。"曾经沧海难为水。有了仙姝绝色,又怎么会把世间女子看在眼里?即使仗势逼苍落尘娶她,嫁入苍将军府又如何?
今日只一眼,她便溃不成军。若是每天面对阿房,岂不是最残忍的刑罚?如此,她宁愿守着最后一点自尊,远离那二人,用时间去淡忘。
不理会雅琪的拒绝,齐废王自顾说道:"韩桓惠王前日遣使者前来,索要阿房,寡人已经应允,并以此为条件与他结盟。苍落尘若是乖乖听话,一切好说;若是不愿意,那也就怪不得寡人不念旧情了。"少了苍落尘,如同失了一只臂膀,这一点,齐废王心中有数。可是,韩国与魏国、赵国、楚国均有交好,若能与他结盟,又怎是一个苍落尘可以比得上的?
雅琪公主听了,杏眼圆睁。虽然已经准备放弃,却依然牵挂他的安危。
颤声问道:"王兄,若是苍落尘不允,你……你会如何待他?"她知道,苍落尘不是贪生怕死之徒,他一定会拒绝,到那时,他会怎样?
齐废王面色凝重,半晌缓缓吐出一个字:"杀。"……
"阿房,我说的,你可记清楚了?"苍落尘将阿房拥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阿房脸色惨白,显然还没有消化这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苍落尘心疼地看着阿房,双手锁得更紧,将她纤弱的身子完全裹在怀里。如果可以,他愿意这样一辈子,可是现实,却如此残酷。
"记住,阿房,我已经安排赵与鹰接应。到时他会带你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等一切平静下来,我就去接你。"伸手搂住苍落尘腰身,阿房强忍着泪:"和我一起走吧,落尘哥哥。或者,让我留下来陪着你。"她怎么可以一个人逃走,让苍落尘独自承担龙颜大怒的后果?
如果苍落尘因她获罪,她宁愿去伺候那个桓惠王。只要苍落尘平安,她什么都愿意做。
"不许胡思乱想。"苍落尘一眼便识破了她的想法,"我早就安排好了,不会有事。只要你能保护好自己,就足够了。"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了。可是,他不能与她一起离开,因为,他们面对的,是几个国家的追杀。纵然躲得了一时,也躲不得一世。所以,他只能孤注一掷,背水一战。
抬头看着苍落尘,许久,阿房神情渐渐平静,脸上缓缓绽开绝美的笑靥:"好,我会乖乖听话,等着落尘哥哥来接我。"心有灵犀,无须多言。她知道苍落尘心中所想,既如此,就不必矫情啰唆。依他所言,尽全力保护自己,免得他分心,就是最大的支持和帮助。
"落尘哥哥,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贪婪地嗅着苍落尘身上的味道,阿房低语,"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活下去。"他若死了,她亦不会独活。
苍落尘闭上眼,却忍不住酸涩的泪意:"好,我答应你。你也一样,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说完,他从袖内掏出一物,仔细系在阿房颈上。微凉的触感惊醒了哀伤的阿房,低下头看,原来是一块上乘的羊脂玉雕成的缠颈鸿鹄。做工精良,栩栩如生,以黑色缠金的丝线悬在她的胸前,幸福地依偎着。
"记得那年在水家村,你指着湖中的鸿鹄告诉我,那是你最喜欢的鸟。"她说过的话,字字记在他的心里。
"我不在身边的时候,就让它们陪着你吧。"忠贞的鸿鹄,配得上他们之间的感情。
这是……鸿鹄玉佩?!
脑海的深处轰然炸响,阿房身子一晃,险些摔倒,幸亏苍落尘伸手扶住。
"玉佩……鸿鹄玉佩……"口中喃喃念着,被遗忘的记忆终于清晰起来。原来当年,就是这个玉佩带着她穿越了两千余载的光阴,来到了这个世界。只是想不到,这玉佩竟是苍落尘送给她的定情之物!
原来一切,冥冥之中已经注定。
阿房再也忍不住,伏在苍落尘怀里,哭得梨花带雨,痛断肝肠。虽然苍落尘说得轻松,但她知道,这是一场赌注,赌的,是苍落尘的命。
"哭吧。"苍落尘轻抚她的后背,"哭过以后,我就送你离开。"让她离开他的身边,这种痛,撕心裂肺。可是他不能再犹豫。齐废王给他三天时间考虑,府外,齐废王的人马早已埋伏好,若不能抢了先机,再想走,就难于登天。
啜泣声渐渐停歇,阿房缓缓松开苍落尘,低声说道:"没事了,落尘哥哥。我去收拾东西。"既然决定要坚强,不让他担心,那就把眼泪都咽进腹中,只留给他最灿烂的笑容。今天过后,再不哭泣。
入夜,将军府一片黑暗。
突然,府门大开,十余匹快马蜂拥而出,离弦之箭一般向四处散去,眨眼不见踪影。
"郭将军,他们跑远了!!"阴影中,有人急切低呼。
"闭嘴!不用你教我。"被称为郭将军的中年男子斥道,说话之人立刻察觉失言,闭嘴退到一边。
中年男子的嘴边露出轻蔑的笑,就这套虚虚实实的把戏,都是自己玩剩下的。苍落尘这个小子,传说中那般厉害,还不是就会这套障眼法?
果然如他所料,半个时辰之内,从府内又有两拨人马出来,和第一次一样,依旧是四散离开。
中年男子气定神闲,没有派兵追赶。
子时三刻,万籁俱寂,夜色如墨般浸染,压抑而沉重。只有王府门前的两盏风灯,游魂般轻轻摆动。
府门再次打开,又是十余匹快马奔出。中年男子瞳孔缩紧,提鞭喝道:"追!!"他目力惊人,在那一瞬间借助暗淡的灯火已经看出,其中一人,正是苍落尘。毫无疑问,他怀里的人儿,就是阿房!!
这一点,也尽在他的掌握之内。既然苍落尘肯为了这个女人对抗王上,而且知道有伏兵,自然不会放心交给别人,定会与她一同离开。
黑暗的街道,马蹄轰轰。即使苍落尘骑术高明,但是毕竟马上负有二人,比不得身后追兵单人匹马,距离渐渐拉近。
中年男子哈哈大笑:"苍落尘,你跑不了了!"听到这话,苍落尘反而一提缰绳,骏马嘶鸣一声,人立而起,在原地转了一圈,停了下来。
"原来是郭将军,失敬了。"苍落尘面色不动,淡然道,"不过,苍落尘这三个字,也是你配叫的?别忘了,你只是二品武将,而我,是王上钦封的骠骑将军。"中年男子脸色立刻涨红,气势上也矮了一截。
不过,当他看到苍落尘怀里的身影时,立刻又坐直了身子,冷笑道:"郭某失言了,请苍将军恕罪。"说完,不等苍落尘发话,眼神已瞄到他腰间令牌,咄咄逼人地问道,"只是不知苍将军这样急匆匆的,要到何处去?看这情形,似要出城啊。""对,我就是要出城。"出乎中年男子预料,苍落尘爽快地承认了。
"苍将军承认就好。来人,带苍将军回去。"中年男子一挥手,呼啦啦围上几十个人,刀光闪闪,将苍落尘围在中央。
苍落尘并未惊惶,只是用比夜色还要漆黑的眸冷冷看着身侧的包围。众人只觉寒意顿起,恐惧从毛孔渗入,密密麻麻地啃咬着紧绷的神经。
这时,他们才意识到,眼前的男人,不是养尊处优的无能之辈,而是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战神苍落尘。
中年男子强自镇定,色厉内荏地喝道:"你擅自带朝廷钦犯离城,已经犯下重罪。还不快快束手就擒,和我回去面君请罪!"说着,喝令手下,准备擒拿苍落尘。
这时,始终将头埋在苍落尘怀里的女子终于抬起头来,眉目妖艳,灿若春花,眼角眉梢说不尽的风情。哪里是阿房,分明就是绮罗!
中年男子登时愣了,虽然他不知阿房容貌,但是据韩国使者和雅琪公主的描述,是一个雅秀空灵、出尘脱俗的绝色人物。可是,眼前这女子,美虽美矣,却妖艳魅惑,哪有半点空灵之气。
"我今夜突来兴致,想带府中侍女出城赏月,这,却不知犯了哪条王法?"苍落尘冷冰冰的声音响在中年男子耳边,拉回他的三魂七魄。
"这……这……"中年男子后背渗出冷汗,心知中了苍落尘的调虎离山之计。如今人没抓到,反而把自己搭了进去。
看着中年男子的窘相,绮罗暗笑在心。羞答答伸出手,勾住苍落尘的脖颈,绮罗娇滴滴发嗲:"将军,这是怎么了?绮罗好怕啊。"想不到啊想不到,她绮罗竟然有这么一天,不但能和冷酷主子共乘一骑,还能和他勾肩搭背。
苍落尘冷笑道:"如何,莫非郭将军也有雅兴,与我们一起赏月?"中年男子讪笑摆手:"误会误会,苍将军勿怪。郭某就不打扰了,告辞。"说完,转身策马逃也似的离开。
上司跑了,喽啰们自然紧紧跟着。转眼间,街道上恢复了空荡荡的模样。
见人离开,绮罗忙把手收了回来。轻轻一跃,从马上跳了下来。那个位置,她一刻也不想多待。
真可怕啊,虽然在他怀里,却感受不到他的温暖,只有彻骨的寒冷和抗拒。实在很难想象,那个对着阿房姑娘暖如艳阳一般的男子,和眼前这个阴冷倨傲的将军是同一个人。
思及此,绮罗想到了非语。若是他也能够对自己露出笑容,该有多好。
……
就在埋伏的人马追着苍落尘离开的时候,阿房一身男装,随着非语钻入墙边暗道。这里,是苍落尘安排亲卫营秘密挖掘的,府里其他人都不知道。
暗道通到院外一处普通民居,已经被苍落尘买下。赵与鹰早已等候在此,一见二人出来,连忙让他们坐上马车,自己亲自挥鞭策马,向着苍落尘相反的方向疾驰。
片刻行至南门,城门早已关闭。值守兵将见到马车,立刻戒备:"宵禁已至,任何人不得出城。"赵与鹰拿出一块令牌,扔给带头将士。那人伸手接住,只一眼,神情立刻恭敬起来,将令牌双手奉还:"末将这就开门,大人勿怪。"说完,急忙拉开城门,恭送马车离去。
赵与鹰坐在马车上,把玩着令牌。这金疙瘩是他以崇月教教主的身份和七王叔要的,还真是好用得很。
就这样,凭借这块令牌,三人一路西行,三日后,终于出了齐国国门。至此,赵与鹰终于松了一口气。接下来的路途,应该会安全许多。
看着窗外一幕幕熟悉的景色,阿房心中酸涩。几个月前,她就走过这条路。不同之处是:那时她虽然痛不欲生,但是身边有苍落尘相伴,想尽办法为她宽心,解她忧愁。而如今,故地重游,却物是人非。心爱之人身陷危难,而自己,却要离他远走。思及此,心中哀切更甚。
探手入怀,轻轻抚摸着鸿鹄玉佩。这是她这几日来养成的习惯,只有这样,她的心才会安定一些。
非语看着阿房,眉头微皱。仅仅几天工夫,她便瘦了一圈,憔悴得让他心疼。如果可以,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为博她一笑。可是,这不可能,莫说阿房心里根本没有他,即使有,他也不会做出背叛主子的事。苍落尘,是他的神。
两人各自胡思乱想,直到车门打开才惊醒过来。
赵与鹰探头进来,唤道:"阿房妹子,我们要换马了。"阿房步出马车,见眼前是一片山林。三十余名亲卫营侍卫和数匹骏马鞍韂整齐,踏蹄扬鬃。其中一匹甚是眼熟,正是苍落尘的坐骑,那匹御赐的汗血宝马。
那马颇有灵性,见了阿房,立时兴奋起来,在她身边磨蹭撒娇。阿房双手拥住它的脖子,难得地露出微笑。
"齐废王一定会在全国搜寻你,所以必须离开齐国。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所以我们决定带你躲回到水家村。桓惠王断然不会想到,你竟然会重新回去。只不过,冒险进入韩国太危险,所以我们要从这里翻山而过。"赵与鹰对阿房详细解释,"山里虽然难行,但是隐蔽。即使有追兵,也不容易找到我们。而且,非语曾多次来去,对这里较为熟悉,不会有问题。"多次来去?阿房疑惑地看向非语。她怎么不知道?
"属下奉主子之命,和几个兄弟在水家村保护姑娘安危。每月派人往返一次,向主子报告姑娘近况。"非语沉声回答。
阿房没有说话,痴痴地望着齐国都城的方向,她眼眶微红,但终是没有落泪。
"走吧。"阿房带头上了汗血宝马,其余人也纷纷上马,寂寂无声,进入山林。
非语没有骑马,牵着汗血宝马走在队伍中间,他目光锐利,四处巡视。
赵与鹰策马走在阿房身后,眼神不时落在非语身上,若有所思。
阿房依旧魂不守舍。若不是宝马通灵,脚步稳健,她恐怕早就摔落下来。
山路崎岖,石多而树少,隐蔽性极差。赵与鹰纵然心中焦急,却也不敢冒险赶路。
行了有半日工夫,树木渐渐多了起来。这座山与水家村后的森林不同。水家村后的山林坡度缓而林木茂,蓬蓬勃勃,生机无限。而这里怪石嶙峋,狰狞怪异,极其难行。
随着前行,崎岖的山路渐渐消失,马蹄在山石上开始打滑。
"阿房妹子,我们下来走吧。"赵与鹰招呼阿房。走路虽然辛苦,但是安全得多。
"嗯。"轻轻答应一声,阿房收回神来,准备下马。
可能是因为思虑忧心、魂不守舍的缘故,在下马的时候,阿房脚底一滑,眼看就要摔倒。
"小心!"赵与鹰急忙纵身上前,准备接住她。眼前一晃,阿房已经被非语接在怀中。
待阿房双脚站稳,非语急忙松手,低头退到一边。虽然神色未变,但眼尖的赵与鹰还是看到了他低垂的睫毛下,眼里的闪烁和……幸福。
不动声色,赵与鹰走到阿房身边,对非语笑道:"走了半晌,想必你也累了。接下来由我照顾阿房,你也休息一下。"说完,有意无意地站到两人中间。
对赵与鹰的"好意",非语婉拒:"谢赵大人好意,非语奉命保护阿房姑娘,不敢懈怠。"赵与鹰也不坚持,别有深意地笑了笑,便向前走去。
越往前走,越是难行。纵然阿房从小在山中长大,也渐渐体力不支。
旁边默默伸出一只手,有力地扶住了她瘦弱的娇躯。阿房回头,看到赵与鹰正担心地看着她。
"实在走不动,就歇歇吧。"赵与鹰劝道。
"我没事,继续走吧。"阿房说完,继续前行。虽然脚步如同灌铅一般沉重酸痛,虽然每走一步,就会离苍落尘越远,可她没有选择。理智和情感背道而驰,生生把她的心撕成两半,痛不可当。
赵与鹰轻叹口气,没有再劝。双手轻抄,将阿房抱了起来,低声道:"阿房妹子,得罪了。"阿房起初一僵,想要拒绝,但是很快放松下来。赵与鹰的怀抱,温暖坚实,散发着安全的气息。没有亵渎,没有轻浮,有的,是浓浓的关心和心疼。
赵与鹰抱着阿房,脚步丝毫未见迟缓。这样,行路速度大大加快。亥时三刻,终于来到一处较为平坦的空地。
将阿房放在地上,赵与鹰道:"今晚就在这里暂歇,待天明时继续赶路。"至这里,估计追兵也不易找到他们。而且,虽然他们武功高强,人数众多,不畏狼虎,但是毒虫难防,若是一味赶路,难保不出意外。同时,他还担心阿房的身子受不了。
亲卫营众人早得了苍落尘吩咐,对赵与鹰言听计从。听他如此交代,立刻行动起来。劈柴生火,寻找食材。不多时,一切妥当。
阿房没有胃口,但是不想让大家担心,还是强撑着吃了几口。吃完后,便坐在火旁,双手抱膝,继续发呆。
"休息一会儿吧。"赵与鹰劝道。几日里不眠不休,再加上神伤心痛,阿房的身体明显消瘦,再这样下去,她会撑不住的。
此时,非语早已行动起来。他将火堆小心移开,将采来的枯草掸去浮土,厚厚铺了一层。火堆余温缓缓渗上来,驱散了冬日的寒凉。
"阿房姑娘,在这里歇歇吧。"入夜后的山林潮湿寒凉,如此可以让她舒服一些。
不忍逆他好意,阿房起身斜倚在草堆上。暖暖的感觉松缓了她的神经,连日来的奔波忧虑,使她的体力达到了极限,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将外套盖在阿房身上,赵与鹰走回火堆旁坐下。环顾四周,亲卫营各司其职,或放哨,或假寐,井然有序。不愧是苍落尘一手带出的人马,虽然只有几十人,战斗力却可抵上百高手。
苍落尘那边,也不知情况如何。等把阿房安全送到水家村安顿好以后,他必须立刻赶回去。拖一日,苍落尘的危险便多一分。
不过,在这之前,他有一件事必须问清楚,才能放心。
"来这里坐坐吧。"赵与鹰招呼坐在阿房身侧、抱剑警戒的非语。
非语礼貌摇头,拒绝了。
"这里比较安全,再说,还有你的弟兄们呢。适当休息一下,接下来才有精神。"赵与鹰锲而不舍,继续劝道。
非语犹豫了一下,站起身,走到赵与鹰身边坐下,眼睛依然注视着阿房周围。
朝火里添了一把柴,赵与鹰随手捡起一根树杈,漫不经心拨弄着。红色的火焰顺着树杈尖端爬了上来,劈啪作响。两人无话,静寂一片。
"阿房很美吧?"蓦地,赵与鹰开口说道。
非语面无表情,没有答话。
赵与鹰继续用那种自言自语般的语调说道:"只要是男人,见到她,十之八九都会心动吧?"这一点,他很肯定。她不但绝美,而且善良坚强。若不是他早已知道阿房是苍落尘挚爱的女子,而把她定义为妹妹的话,他的心,说不定也会陷进去。
非语表情依旧,任由赵与鹰在那里自问自答。
"你对她很好。"
听到这话,非语瞳孔缩紧,脸上出现一丝慌乱,随即镇静下来:"主子托付,不敢懈怠。"赵与鹰将手中的树杈扔进火堆,转头盯着非语,跳跃的火焰在他脸上投下浓浓的阴影,看不清表情。
"不要拿这套说辞打发我,"赵与鹰冷笑,"你对阿房,到底动的什么心思?"既然苍落尘将阿房交付给自己,那就是绝对的信任,所以,他必须清除阿房身边的所有隐患。
而这个非语,就是其一。赵与鹰早已觉察,非语对阿房的周到,不只是出于职责。虽然掩饰得很好,但是,瞒不过他。可以肯定,非语……爱着阿房。
对赵与鹰的咄咄逼人,非语没有恼羞成怒,也没有矢口否认。他知道,自己的心思,早就被眼前这个看似温和、实则犀利的男人看穿。都怪自己,因为她的憔悴哀伤乱了方寸,才会被赵与鹰发现破绽。
看非语如此痛快地默认了,赵与鹰放缓了语气:"苍落尘命你贴身保护阿房,等于是将自己的命交给了你。他如此信任你,你却……""赵大人误会了。"非语突然出声,声音虽低,字字铿锵,"非语从未对阿房姑娘有非分之想,能保护她就已足够。更何况……背叛主子的事,非语死也不会做。"若是真的对阿房心存不轨,他早就在护卫水家村时强行将她带走了,何必等到今日。
只是,他已经将命交付给了苍落尘,这颗心,就让他留给自己吧。
看着非语坦荡的眸子和难以掩盖的苦涩,赵与鹰不再有任何怀疑。抬手拍上非语肩膀,赵与鹰轻叹一声:"不枉苍落尘如此信任你,果然是条汉子。"用人不疑,这一点,自己果然比不过苍落尘。
火堆渐渐熄灭,天已拂晓。
……
"蠢材!"一脚踢在跪伏面前的中年男子身上,齐废王火冒三丈,"之前信誓旦旦,说自己如何如何,结果,还不是让苍落尘耍了?这下,寡人该如何向韩王解释?来人,把他拉出去斩了。"中年男子正是郭将军,此时他瑟瑟发抖,体若筛糠,只会哆嗦求饶:"王上饶命,王上饶命。"门外进来两名侍卫,将瘫软的郭将军架了出去。
"传旨,将苍落尘打入天牢!择日,寡人亲自审问。"齐废王吼道。
天牢内,阴暗潮湿,带着说不出的腐臭味道。
苍落尘靠坐在墙边,淡漠依旧,高傲依旧,丝毫没有惊慌失措或者歇斯底里,相反,唇边还隐约有着笑意。
看齐废王如此愤怒,想必阿房已经安全逃离。如此,他便再无顾忌,可以放手一搏了。
虽然,他答应阿房,一定会活下去,但是,自己的计划,只有一半的把握;另一半,就要看赵与鹰了。若是他那里稍有差池,自己将性命堪忧。
目前他能做的,就只有等待,等待那地覆天翻的一刻。
"公主,公主,您不能进去……"看守天牢的侍卫惊慌失措的声音传来,打破了天牢的死寂。
"滚开,再挡路就砍你们的头!"娇斥声传来,正是雅琪公主。
侍卫们后颈一凉,动作迟疑下来。雅琪公主的任性尽人皆知,这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趁侍卫们犹豫的一刻,雅琪公主已经冲进天牢,四处寻找。很快,她便看到要找的人。
"苍落尘!"雅琪公主喊道,人已飞扑过来。隔着粗粗的栏杆,她看到苍落尘手脚均绑有锁链,锁链另一端,牢牢固定在墙壁上。铁链长不及三尺,苍落尘最多只能坐着,无法躺下休息。
虽然已经决定要忘了他,不再见他,但是听到苍落尘被打入天牢的消息,雅琪公主还是肝胆俱裂,痛彻心扉。不顾齐废王的禁令,闯入天牢,来到他的面前。
"苍落尘,你何苦……"话到嘴边却不知从何说起,泪眼迷蒙中,苍落尘似乎更加遥远。
"为了那个女人,值得吗?"值得吗?值得用拼杀多年得来的荣耀地位、锦绣荣华来换吗?值得用自己的命来换吗?
苍落尘没有做声,甚至连看雅琪公主都没有,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苍落尘!"雅琪公主不愿放弃,吼道,"只要你将那个女人交出来,王兄一定会放过你,甚至还会给你更高的地位和权力。"回答她的,还是静寂。
"你鬼迷心窍了吗?!"雅琪公主已经接近疯狂边缘,"为了一个大难临头丢下你、自己逃之夭夭的女人,你是如此执迷不悟。她根本就不爱你,只是贪恋你的地位财富而已。若是我……若是我,一定会和你一起抗争,即使死,也不会离开!!"听到雅琪公主辱骂阿房,苍落尘终于有了反应。他抬起头,俊逸的脸庞寒霜遍布,薄唇冷冷吐出一句话:"所以,你不及她。"被苍落尘冰冷的神情吓到,雅琪公主将剩下的话咽回肚里。耳边回荡着"你不及她……你不及她……不及她……"这句话如魔咒一般,击打得雅琪公主颤抖不已。
原来,在他心里,自己连这样一个女人都不如。为什么睿智神武的苍落尘,会如此痴迷那样的女人?自己,何尝不是一样?明知会伤心、会痛苦,却一次次把自尊放在这个男人脚下,任他践踏。这都是命,怪不得谁。
"好。既然你执意如此,我又何必再劝?只不过,你要记住:等到你凌迟而死的时候,为你收尸的,是我,而不是那个让你付出一切的红颜祸水。"说完,雅琪公主不再停留,转身离开,迟了,她怕泪水会滑下脸颊。既然他不将她放在眼里,那她又何必在他面前落泪?倒不如让自己慢慢品尝这苦涩的滋味,留下最后的骄傲。
雅琪公主离开后,天牢再一次回复宁静。
从怀中取出一方手帕,苍落尘的眼神再次柔和。手帕并不精致,甚至有些粗糙。其中一角,"阿房"两个字歪歪扭扭,似是出自孩童之手。
苍落尘攥着手帕,放在心口。闭上眼,便又看到七年前的那个黄昏。小阿房泫然欲泣,将这手帕小心缠在他的手上。同时,也将自己缠在了他的心上。从那时起,他的眼里,就再也没有了别人。虽然那时,阿房还只不过是个没有长开的稚嫩少女。
七年来,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只要想到她,就有了坚持下去的力量。也正是这种坚持,使得苍落尘经历了无数生死考验,顽强地活了下来。
今日,为了阿房,他将之前的努力全部放弃,命悬一线。他精心设计了一场赌博,以自己的性命为筹码,赌的,是他们的未来。
现在,饵已布好,只等着有人送上门来,给他翻天覆地的契机。
这边,苍落尘在天牢中坐得安稳,另一边,齐废王却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头脑一热,把人抓了。现在如何处置成了难题。
杀了吧,师出无名。总不好说自己为了抢人家老婆不成,恼羞成怒吧?更何况,苍落尘带兵多年,军功赫赫,体恤下属,谋略非凡。兵将们称他战神,对他崇敬爱戴。若执意杀之,万一引起骚乱,齐国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放了吧,君威何在?又如何向韩桓惠王交代?
无奈,只得关一天是一天。在想出两全之计之前,就让苍落尘在天牢待着吧。说不定那个名为阿房的女子听说以后,能自己回来换苍落尘性命。如此,再好不过。
齐废王兀自焦头烂额,殊不知此时,危机已经渐渐逼近。一场滔天大祸就要在齐国王宫掀起,血流成河……两天两夜山中行路,水家村已经隐隐可见。望着熟悉的景色,阿房身子微微颤抖。这里,曾是她的家,父慈母善,无数欢声笑语。可如今,焦土遍地,死气沉沉。
半年前,苍落尘为了保护她,将她从这里带离。半年后,苍落尘为了保护她,又将她送回这里。世事轮回,兜兜转转,似乎一切都回到了原点。变的是心境,是感情。
手再次覆上鸿鹄玉坠,温暖的触感,如同苍落尘最温柔的抚触。那个淡然冷漠的男子,给了她完美的爱情,这也是她在这个世界中唯一的牵挂。
那个男子,是了解她的。害怕自己炙热的情感会吓到沉静柔弱的她,所以将火一般的热烈转化为水一般的温柔,淡淡的,像甘甜的清泉,让她几乎死去的心再次萌发生机。
"阿房姑娘,请等一下。"非语说完,扬手掷出一颗弹丸,青烟拔地而起。
很快,在水家村中某处,同样颜色的青烟呼应而起。
"走吧。"赵与鹰说道。那是先行前往水家村的岗哨,以免有伏兵。
时隔半年,再次踏上水家村的土地,阿房心中满是凄凉。
曾经温馨祥和、风景如画的小小村落,如今残垣断壁,鸡犬未留。只有一大一小两个土堆,埋葬着全村三十余口性命。
"爹、娘,女儿来看你们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小小的坟前,阿房轻声说道。泪水爬上眼眶,转着圈,却没有掉下来。悲伤痛苦,留在心里就好。这一刻,就让娘看到自己的笑靥吧。
"娘,您在天之灵都看到了吧?女儿过得很好,很幸福……"阿房嘴角含笑,眼中有泪,分外凄楚动人。
风起,擦去了阿房的泪,呜呜咽咽,如泣如诉。
"什么人!?"突然,非语和赵与鹰同时拔剑喝问。其他侍卫也警觉有人靠近,迅速聚拢,将阿房围在中间。
衣袂带风,沙沙作响,百余条人影从四面八方窜出,电光火石之间,已将阿房等人包围。行动迅速,配合默契,丝毫不亚于亲卫营侍卫。
赵与鹰暗自心惊,这伙人来得诡异,看情形,应是早已埋伏在此,想以逸待劳,再加上武功高强,连他都未曾察觉异样。
心中不祥之感愈强,赵与鹰退到非语身边,低声道:"等会儿若有机会,你带阿房逃走,剩下的交给我。"看这情形,必是一场恶战。若是不能保护阿房,他怎么对得起苍落尘的嘱托?
非语点头,牵着汗血宝马的缰绳站在阿房身侧,全神戒备。
马蹄声响,包围圈自动让开一条路,嬴政一身黑衣,策马而入。
"秦王嬴政?!"赵与鹰见状,手心顿时渗出一层冷汗。
嬴政的手段,酒楼相遇时他就见识到了。谈笑之间风起云涌,胆识谋略不次于苍落尘。看来今日,却是凶多吉少了。
"眼力不错,竟然一眼便认出了寡人。"嬴政坐在马上,笑容冰冷阴寒,"你身后的那个女人,寡人要了。"嬴政!阿房听到这个名字,立刻惊住。秦王嬴政,如雷贯耳,在前世,喜好历史的她不知道看了多少关于他的史实。想不到,齐国匆匆一见之后,会在这里再次遇到这个冷漠残酷的男人,而且他的目标,正是她!
"休想。"赵与鹰冷笑一声,提剑指向嬴政,"今日,我便杀了你。"不屑地冷笑一声,嬴政不再多言,示意手下冲了上去,两方人马立刻混战在了一处。纵然亲卫营武功高强,可是嬴政的兵马同样非凡,加上人数众多,又是以逸待劳,所以不多时,亲卫营的人马便纷纷殒命。
赵与鹰与非语二人竭力支撑,虽然伤痕累累,却不肯独自逃生。阿房眼见如此情形,只觉心如刀绞。
"住手!"眼见着一柄长剑突然刺穿了非语肩膀,她再也忍耐不住,嘶声叫着,"我和你走,求你放了他们吧!""不行!"众人齐声叫道。赵与鹰怒喝:"既然落尘将你托付于我,我就不会独自偷生。今日纵然死在这里,也是无憾!"非语没有说话,反手一剑刺死身后之人,浴血而立,毫无惧色。
"求你,放他们离开!"阿房不理众人,仰头看着马上的嬴政,再次恳求。
"你凭什么和寡人提条件?"嬴政黑眸深邃,看不出任何情感。
"若你不放他们走,我便死在这里!"阿房说着,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抵在自己脖颈上。既然嬴政想要活捉她,那么自然有所图。现在她便要赌一赌,看看自己这条命,是不是能换得众人性命。
"阿房妹子不可!"赵与鹰见状大惊失色,想要上前夺下匕首,却被阿房决绝的眼神制止。
黑眸眯起看着那柔弱的身影,嬴政的嘴角便泛起兴味的笑容。胆敢和他谈条件的,她还是第一个。这个女人,倒是蛮有意思的。
"可以,寡人允了。你过来吧。"
"赵大哥,你一定要回到落尘哥哥身边保护他,告诉他,我等着他来救我。"向着被十余柄长剑逼住的赵与鹰微微一笑,阿房迈步向嬴政走去。
"阿房姑娘!"非语见此情形,目眦欲裂,再也不顾其他,便欲拼个鱼死网破。
"非语!"急喝一声制止住他的举动,阿房眼中含泪,哽咽道,"谢谢你数次舍命相救,我铭记在心。这一次,就让我回报一次吧。"说完,她走近非语,低声道:"回去之后,告诉落尘哥哥,让他小心提防,数月后,秦国将会与楚、赵、韩、魏四国交战,那时,便是时机。"这番耳语声音极轻,非语却听得真切。愣怔之后,重重点头,泪水再也遏制不住,湿了眼眶。
嬴政站在三丈之外,瞳仁蓦地紧缩。他内功精湛,耳力过人,竟然听到了阿房这番耳语,当下心中惊悸。难道说传言中的那个预言了阳城之战的女孩,就是她?!
……
齐国,一处奢华府邸。
七王叔正焦急地来回打转,肥胖的肚腩随着他的动作上下颤伏。往日里弥勒般的笑容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狰狞。
"再去找!若是天黑前还见不到人,本王就把你们做成人棍。"最后两个字让跪着的人不住颤抖,单是想想将一个人剁去手脚,割掉五官,然后泡在缸里的血腥画面就恐怖异常,更何况这个恐怖画面的主角就是自己。
慌忙答应,连滚带爬地起身向外跑,却不期然撞在一人身上。
"啧啧啧,没长眼睛吗?白白坏了我一柄上好扇子,可惜,可惜。"说话之人长身玉立,眉目俊逸,正是赵与鹰。此时,正对着地上摔折了扇骨的折扇摇头叹气。
七王叔眯起眼,示意身边人全部退下。脸上狰狞隐去,重又换上那副慈祥的笑脸。
"若本王没有认错,这位应是不久前辞去官职、闲云野鹤的赵女英吧?擅入本宅,不知有何贵干?""赵与鹰!"赵与鹰皱眉纠正道,接着又补充,"而且,我也不是擅入,你不是正找我呢吗?""呵呵,本王似乎与你并不相熟,更不记得找过你。""不熟?那这个你总该熟吧?"说完,赵与鹰从怀中取出一个面具,扔到七王叔手里。
这个面具,七王叔再熟悉不过,崇月教教主每次与他见面,都带着这个面具。
"你,你是……"七王叔大惊失色,手指颤抖指向赵与鹰,语无伦次,眼神闪烁。
"行了,别演戏了。你早就知道是我了,对不对?"赵与鹰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挑衅地看着七王叔。
听到这话,七王叔颤抖的手指僵了一下,缓缓收回。犀利的眼神扫过赵与鹰,七王叔冷笑道:"没错,自从本王知道你送苍落尘的女人出城的那一刻,便已洞悉你的身份。之所以没有拆穿你,不过是想看看,你和苍落尘,到底耍的什么花样。""哦?"赵与鹰笑得玩世不恭,"那不知睿智的七王叔看出些什么了?""你和苍落尘私创异教,企图利用无知的百姓兴兵造反。可惜功亏一篑,关键时刻苍落尘入狱,你只好丢下一切,将苍落尘最爱的女人送出齐国。"七王叔洋洋自得,仿佛洞悉了一切。
嗤笑出声,赵与鹰并不掩盖眼里的轻蔑:"七王叔说得很有道理,不过,你似乎遗漏了很多东西。比如,既然我要和苍落尘造反,又何必暗中与你联络?这样一来,不是自找麻烦?再有,既然决定要反,为何不趁着苍落尘未入狱之前动手,偏要四处逃亡?还有,既然要逃,我又为何要回到齐国,到你府中自投罗网?这些,该如何解释?"被赵与鹰一连串的反问噎住,七王叔哑口无言。这些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却始终不得要领。所以,才迟迟没有行动,不停试探着赵与鹰,想要探出他的底细。
看着七王叔愣在原地,赵与鹰再次冷笑:"既然我们是盟友,那我也就不隐瞒了。七王叔,你可有过被人踩在脚下、尊严尽失的时候?"下意识摇头,七王叔不知道这和之前的对话有什么关系。
"你没有过,可是我有!!"赵与鹰依旧脸上带笑,可是,那笑意,冷得刺骨,没有一点温度。眼里,蕴含着浓浓的恨,透着嗜杀的渴望。平日里和煦如暖阳的俊颜,此刻看来,如同修罗一般。
"自小,我便出类拔萃,同龄人中,能胜我的极少。后来遇到苍落尘,激起了我的好胜之心。本欲正大光明地一争高低,谁知他利用权势不断打压,将我苦思了三个晚上的布阵之法当做垃圾丢到一边,冷嘲热讽。那一刻,我的自尊被他狠狠践踏。从那时起,我就发誓,一定要报仇。哈哈,他自以为聪明,结果还不是要栽到我手上?我忍辱负重,曲意逢迎,引诱他放下戒心,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他将亲手创立的崇月教交给我,要我里应外合,助他谋反。哈哈哈……他绝对想不到,我会与你联合。那个傻瓜,此时还在牢里幻想,等着我依照约定去救他。哈哈哈哈哈……"由于极度的兴奋,赵与鹰声音越来越高,到最后已经是狂笑出声了。笑声扭曲怪异,恐怖狰狞。
七王叔一言不发,直到赵与鹰稍微平静下来之后,才冷笑道:"精彩,也很合情理。可是,你以为只凭这番话,本王就会相信你?""你当然可以不相信,我也没办法。"赵与鹰已经变回那副玩世不恭的笑脸,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
他就这样嘴角含笑,目光冰冷地看着七王叔,缓缓吐出一句话:"虽然你不相信,但是齐废王说不定会相信我的话。只要我拿出你和崇月教秘密勾结的证据,作为奖赏,相信王上很乐意把苍落尘赏给我。退一万步讲,撇开那个昏君不谈,你在朝野中得罪的对手,也会很开心有我这样一个同盟吧?"最后一句话击中了七王叔的死穴。若是齐废王,他还有三分把握,可以利用他对自己的信任扭曲事实,反败为胜。但是,那些腐朽守旧的老家伙,早就对他乱政篡权心存警戒。若是有了崇月教几十万教众的支持,定会借这个机会置他于死地。明枪暗箭,恐怕他都躲不掉。
事已至此,他已骑虎难下,唯有相信赵与鹰,继续他们的合作了。只是,还有最后一个疑点,必须问清。
"既然你如此憎恨苍落尘,又为何要想尽办法,送他的女人出城?"将她献给齐废王,不是更好?
提到阿房,赵与鹰的眼神越加邪异阴森:"我不是说了吗?苍落尘的所有东西,我都要夺过来,女人也不例外。想想,再也没有比在他面前凌辱他心爱的女人更有趣的事了。光是想想他的神情,都解气得很。"赵与鹰端起茶,一饮而尽,接着恨恨道:"本来想将她藏起来,等到事成后慢慢折磨,却被该死的嬴政横插一杠子,生生搅和了。现在那女人去向不明,也不知躲到哪儿去了。"摆摆手不愿再提,赵与鹰拐回先前的话题:"考虑好了吗?我可没什么耐性,你要是不愿意,我绝不勉强。"七王叔坐在椅子上,脸色凝重。突然,他朗笑一声:"与鹰何必如此急躁?本王刚刚不过是和你开了个玩笑。你的为人,本王绝对信得过。一切就依之前的计划。事成之后,本王定会如约封崇月教为国教,封你为护国将军,割城池五座为你的封地。当然,苍落尘也一并交给你,任你发落。"最后,送你们一起下地狱。最后一句话,七王叔在心里恶狠狠补充,脸上,依旧笑得慈善,弥勒一般。
赵与鹰也笑了,笑得别有深意。
各怀鬼胎的笑声回荡在厅里,惊得窗边的栖雀纷纷飞起,转眼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