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克星(1/1)

“太奶,到了,就是这里。”许诚毅刚从牛车上跳下来,指着许家院落。

许老太太就迫不及待地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喜笑颜开地推开了有些老旧的大门。

她这都有多少年没见过自己的小儿子了,着实想得很。

但一想到老四那个有些娇气的媳妇,许老太太这脸上高兴的微笑,顿时收敛了不少。

只有眼角眉梢才透露出些许惦念和感慨。

许诚毅见状,连背后的竹筐都来不及放下,就双腿使劲跑起来,赶忙给许家众人报个信。

结果夏美月不等他开口,便一脸疑惑的先出声问道:“诚诚,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还有这桂花就别摘了。”

“桂花?”许老太太还没踏进正屋门槛,率先就入耳了这两个字,霎时就忍不住爽朗地大笑道:“哎呀!这是谁在叫我的大名?莫非你们早就知道我要来?”

这大嗓门一吼完,所有人都把目光朝向了许老太太。

不到三秒,这许添海就跟许老太太似的,这激动地眼睛都红了,非常急切地走到许老太太面前,诧异万分:“妈,你……你来我这儿,怎么就不通知我一声,,我也好早点去接你。”

“通知个啥,我虽说是老婆子,可我两条腿好使着呢!再说,这都十几年了,我都没跟你们见一面,你们难道就不想我?”许老太太一共生了四个儿子,前面三个跟许添海一样,都是当爷爷的人了。

可唯独她最挂念的就是她小儿子许添海。

怎么说,前面三个儿子都是她一手带大,看着他们成家立业,慢慢变老,然后抱大孙子。

除了她小儿子许添海,在她跟前待到十二岁,因为聪明好学被柳珮琴亲爹柳老爷给看中,送他去新式学堂上学,还让他一直住在柳家,给柳珮琴当玩伴。

他们就没怎么像以前那样频繁见面,可以交流母子感情。

毕竟柳老爷跟她言明,他这么重视许添海,完全是想把他当做自己的女婿培养。

那她哪还有脸继续跟许添海联系,生怕让大家知道许添海的生母是个乡下人。

这做母亲的,哪有不为自己的儿子着想。

谁知,她希望这小儿子将来顺风顺水,大富大贵的梦想,没多少年就破灭了。

她真是做梦都不会想到,这期间发生了那么多事儿,甚至她小儿子一家越活越惨,还不如他那三个农村哥哥,好歹不会经常担心有人举报或者揭发他们,把他们抓起来给*斗。

现在又见他这副干瘦的模样,料定他是一天三顿都没吃饱。

还连累她小曾孙跟着一块儿吃苦,她就恨自己当年为啥不能考虑清楚些,让她小儿子这些年不晓得受到了多少苛责和打骂。

如今这资本主义和知识分子可是让大家恨得咬牙切齿,偏偏她小儿子都占全了,那她能不千里迢迢地赶来,看看她小儿子。

免得他吃亏受苦,她这个做母亲的还不知道他遇上啥困境。

“想,想……”许添海用力点头。

柳珮琴却是心里一疙瘩,她对谁都能和颜悦色,从不轻易动怒和吵架。

偏生这个许老太太跟她好像是天生的死对头一般,哪看她都不顺眼,说她被娇惯坏了,总是奴役她儿子,关键什么农活都干不好,就是一个吃干饭的。

那她肯定不像许添海那么兴奋,当然该要的体面,还是要的。

她这勉强带了几分笑意,故作欢喜道:“妈,那你赶紧坐下喝口水,还有你大老远跑过来,一定饿了,我去给你煮碗面。”

“煮啥面啊!不用了。”许老太太摆摆手,当着大家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会没眼色的给柳珮琴添麻烦或者甩脸子。

柳珮琴跟她想的不一样,她巴不得许老太太支使她去厨房干活。

这样她就不用面对许老太太那宛如炮仗的大嗓门,以及滔滔不绝,骂起人来,毫不留情的激烈画面。

夏美月是见过许老太太的,并且跟她很投缘,两人都是直脾气,这一生气,那嘴里蹦出来的词跟连环炮差不多,让人听了就没法继续还嘴。

便连忙走上前,把许老太太扶到了他们家新做的木头椅子上:“奶奶,您这次来,就别走了,一定要在咱家住下,让鹏鹏和诚诚他们好好孝顺您。”

“放心吧!我的孙媳妇,我这回来就没想着再回去,趁着我还有把子力气,还能帮你们家多干活。而且瞅着你们这没气色的脸,就知道你们是缺衣少食,从来没吃饱过。但今后有我在,保证让你们都吃饱饭。”许老太太坚定有力地说了几句,就想放下包袱,把它打开,给几个孩子分些她带了几千里路的吃食。

只是她瞧了几眼霍平茹,以及她身边的陌生姑娘,迅速停下手中的动作,纳闷道:“哟!这两是谁?我咋都没见过她们。”

“奶奶,这是我媳妇霍平茹,这是我小姨子霍冬梅。”许宝兴一一用手指指过去,为许老太太介绍道。

甚至他谁都不怕,就怕许老太太。

实在是许老太太给他幼年留下的阴影太大了,他永远都没法忘记许老太太口水乱喷地把他骂哭,还威胁他,要把他给卖了。

这不,顶着许老太太困惑又无害的目光,他却仍有些胆战心惊,真害怕许老太太一不留情就开骂。

许老太太经许宝兴这一介绍完,才专心致志地打量起霍平茹和霍冬梅。

霍平茹僵硬地笑着,可这心里对许老太太,那是极为不满。

把她打上了一个倚老卖老,想要蹭白食的老家伙,说不定她还拿不出几个钱来倒贴他们。

而刚来许家,这凳子还没坐热的霍冬梅,则被许老太太一双精光乍现的眼睛,给看得心里一紧,陡然有些害怕自己被许老太太,给看出了什么马脚。

就跟她亲姐霍平茹一样,笑得特别假,让人见了就不怎么舒服。

“哦!那咱家还有住的地方不?”许老太太拐了个弯,问起了一个让许宝兴他们颇为尴尬的问题。

瞬间,许宝兴就扯扯嘴角,干巴巴道:“有,但只有一间房和一张床。”

“那你的意思是说,让我这个老人家和一个小姑娘挤在一张床?”许老太太虽然老了,但眼神好着呢!

立马就看到了霍冬梅面前摆放的一堆包袱,猜想她这是打算住到许家来。

赶巧了,她和霍冬梅都在同一天到达许家,并且要久住。

可是,真当她老眼昏花,没活成人精,看不出这霍平茹一点都不欢迎她,还一副以为她上门打秋风的高傲姿态。

呸!什么玩意儿。

她是许添海的老娘,比她这个外人亲多了。

自然就对霍平茹姐妹客气不起来,话里话外都是对许宝兴的质问和不满。

“奶奶,没……没有,要不这样,我用门板给你铺一张床,您先暂时睡着,等我有空了,再给你打一张新床。”许宝兴这才说出自己的想法和意见,许老太太就立刻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横眉冷对地呵斥许宝兴道:“你个不孝的瘪犊子烂玩意儿,你心肝都让狗啃了。我是你奶奶,你让我睡门板,你是不是打算让我早死早超生,你不怕天老爷看见,一个雷劈死你,让你下辈子做不成人,只能投胎畜生道……”

在她老家,没有活人去睡门板。

尤其是灾年,人一饿死,那就是用门板抬到山上,让野狼给吃了。

如今倒好,她这还没死,还活得有精神,她这孙子就恨不得咒她早日升上西天,她要是不给他一顿骂,那她就给他当孙子。

许宝兴被许老太太这突如其来的一骂,整个人都急懵了,他真是害怕什么来什么。

被她喷得都哑口无言,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向许老太太服软,以及放轻声音,很没有底气道:“奶奶,您别气,我刚才说得都是胡话,您就当我在放pi,当它不存在,您想怎么安排都随您。”

这话一出口,霍平茹就马上不悦地用胳膊肘碰了碰许宝兴。

许宝兴却不理她,还侧头给了她一个白眼,示意她安分些,别又触怒到许老太太。

许老太太对许宝兴冷哼了一下,明显这怒火没那么快就消下来,依旧绷着一张脸,分外严肃道:“你听好了,我不跟小姑娘挤一张床,要么你花半天的时间,给我打张新床,要么把你们两口子的架子床让出来。不然后果是啥,我相信你这个鳖孙儿比谁都明白。”

“明白……明白。”许宝兴面对许老太太的警告和提醒,几乎都快要哭出声来。

他在一看到许老太太的刹那,就已经想象他得罪许老太太后,究竟会面对什么样的下场,他惹不起……真的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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