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陈欣然话很少,车里围绕着李宗盛低沉的歌声。她的沉默有点伤感,好像提不起精神。范城光说点什么,她也会扯嘴笑笑,但大部分时候还是沉默的。
苏晓言昨晚说要离婚了,陈欣然放心不下,第二天就请假去H城。范城光知道了,说要送她去,还可以顺便看看再H城的楼盘。这大半年的时间,范城光有时候可以什么消息都没有,有时候又突然出现亲密如初。纠结和郁闷,好像都只是陈欣然自己的内心争斗,范城光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如此自然。今天,放了司机的假,亲自开车同往,陈欣然是不是应该感动呢?
“在爱情里,他已经是在读研究生了,而我陈欣然还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她看着范城光抓过她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地吻了下,一直轻轻地握着。“他说我仍有拒绝的权力。他只是站在高处,看我折磨自己,毫发无损。”想到这里,陈欣然突然有点气急败坏的感觉,挣脱了手,看向了窗外。
“怎么了?”
“没什么。”
“K市楼盘开盘后,我要去下香港谈另外一个融资项目,你请个年休假出来,一起去。”
“我不去。”
……
范城光没有回答,车内的沉默让陈欣然有点不适。好久,范城光说:“你就作死吧。”陈欣然满满的气一下子没有了,事情又变成她的无理取闹了。
范城光倒也不再说什么,换了个话题:“你朋友为什么要离婚?”
“她老公有了外遇。”话一出口,陈欣然又觉得不对,她现在对于外遇、小三这些字眼特别敏感,用范城光的话就是自己找不痛快的作女。范城光倒没有多想什么,只听他缓缓地说:“那离婚可没这么简单,有孩子、有财产的问题。你这么兴冲冲地跑上去,是准备帮她干一架?”
陈欣然傻傻地看着范城光,答不出来。
“你帮她揍了她那个负心汉,然后呢?”范城光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他做错了,总应该补偿吧?”
“有证据吗?离婚是法律问题,又不只是情感问题。”
“也不全是吧?”
“跟要跟你离婚男人谈感情,他会多分给你财产吗?”
“曾经相爱,一起生活,总还有情意在的。”
范城光摸摸陈欣然的头说了句:“好的。傻丫头。算你说的对。”就开了车载电话。“赵律师,嗯,你马上来H城。我有个朋友的离婚官司,想请你看看。”
挂了电话后的范城光说:“但是,法律问题就让律师解决,最大程度地让你的朋友得到她该得的,才是你这个朋友这个时候真正应该帮忙的。”
陈欣然点点头,心里却有个声音在说:“这个男人什么时候都很清醒。而自己却这么稀里糊涂扑了上去。”
到H城安顿好酒店后,范城光把车给了陈欣然,又给了她律师电话,“好好陪陪你朋友,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系我。”范城光抱了抱陈欣然,宠溺地说:“不过你晚上可是我的,可不能让你的好朋友来酒店住哦。”
“你去哪儿?”陈欣然微微的脸红。
“天一茗园。”这个楼盘即将落成,一期开盘销售情况平平,范城光准备花心思在二期销售中力挽狂然。
坐在范城光的车上看着范城光向她挥挥手上了一辆豪车,“如果是他会离婚吗?”她突然这么问自己。随即自嘲地笑笑:“他曾经说想无赖地在她没有男朋友的时候当她的男朋友,哪怕已婚。却从未给她离婚的承诺。”
每次分别,陈欣然都有莫名的悲凉。当他或者是自己离开,总觉得他们之间其实毫无关系。一转身,就可能一辈子不见。骨子里的传统,现实中的亲密,让陈欣然在这场感情里欲罢不能,又矛盾不断。
她开车驶往苏晓言家。刚刚她们已经谈好,出去和律师见一面。苏晓言倒也是很平静,对于陈欣然突然带律师来助阵,也没有什么惊讶。连陈欣然突然开这么一辆好车过来,她都没有任何疑问。那静默的样子,让陈欣然很心疼。
“赵宇,律师。”赵宇相貌平平,但眼角却有一股英气,使得他的面貌增色不少。而且,他有一副好口才,说话平缓又很有信服力,听着让人很舒服。
“苏女士。”
“叫我晓言吧。”
“晓言,你说说你们之间的财产情况吧。”
苏晓言愣了下,虽在无数次闹离婚中,她以财产要挟陆鸣,提出要他净户出门。可真正到了台面上,她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家的财产状况。陆鸣给她一张卡家用,她花费全在那里,也没有不够。
“我家就有一间商品房。他在一个外贸公司上班,年薪应该有30多万。他虽然没有公开跟我说,但是我知道他一直自己在做外贸生意,收益应该不错。说起来笑话,到离婚这个时候,我发现我对自己的老公的财产情况其实了解很少。”
“房子是什么时候买的?你是共有人吗?”
“没结婚前他父母支持他买的。我不是共有人。”
“是一次性支付的吗?”
“不是,按揭的。”
赵宇意味深长又略显遗憾地看了一眼苏晓言,陈欣然急了,“怎么了?”
“去年颁发的《婚姻法》解释三,就是我们现在说的新婚姻法规定,婚前买的房子,登记在自己名下的,如果夫妻双方共同还贷,离婚时应考虑对方还贷部分进行补偿。就目前的情况来说,晓言,如果你要离婚,可以拿到的只能是这部分钱。”
“那其他财产呢?”陈欣然问。
“他如果全部没有登记在自己名下,你们找不出证据,晓言的诉求很难得到保证。”
“那这几年给他当全职太太,就这么算了?”陈欣然气得拍了桌子。
“是啊,传统的男主外女主内的劳动分工模式使女方将人力资本投入到家庭内,势必会减少投入到其他地方的精力,也就意味着女方可能失去从其他方面取得收益的可能。新婚姻法将双方预期共有的住房强行变更为登记方个人所有,一旦离婚,会导致在家庭生活中投入多的妻子既失婚又失财。”
“这什么破法律啊。你知道吗?晓言生孩子前,是电视台的骨干,一年收入也不少的。那房子里的装修家电呢?这些钱都是晓言出的。”
“因为婚后男方的房子是增值的,而女方的嫁妆却不断被消耗和毁损。根据现行法律,婚姻中毁损和灭失的物品,离婚时不得请求从共同财产中予以补偿。”
陈欣然气极大吼一声:“这些规定明显是使男方受益而损害女方的利益。”
苏晓言拉下了站起来的陈欣然,她歉意地对赵宇微笑:“不好意思。欣然,你别这样。又不是你离婚。别动气了。”
“晓言,还不如我离婚呢,我还能去跟陆鸣吵一顿,打他一顿。你看看,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不要这样。我结婚的时候,是想过一辈子的,怎么可能会想到离婚的退路呢。钱,我一直觉得是共有的,怎么可能去计算好呢?事到如今,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只要西西的抚养权就够了。”
赵宇看着前面这两个女人,没有什么表情,但心里却是动容的。苏晓言显然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现代女性,她在婚姻中被迫放弃了自己的事业。如果幸运得到婚姻的庇护,也能幸福。如果不幸被婚姻所弃,却只能伤痕累累。“关于抚养权,我建议你跟孩子的爸爸好好谈谈。如果他不肯放弃,你可以把抚养权给他,然后由你来抚养。不要争夺孩子,对孩子很不好。另外,如果是男方主动离婚,你可以提出精神赔偿,最大程度地获得你的利益。”
陈欣然赞许地看着赵宇,苏晓言却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