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散了,范城泽看苏晓言牵着女儿走出了酒店,他默默计算,自己跟她的第一次发生关系的时间,她其实已为人母,更不用说是个已婚女人了。如今再想,她每次来,每次走,还有她定下的规矩,不过是不想自己惹麻烦。“原来陪她玩了一场婚外情。”范城泽自嘲地笑了。“反正也没吃亏。”可是,不知从何而来的烦躁,让他摸出了烟,很少开车抽烟的他,任凭烟雾随风而散。
没想到还会遇见他,还知道了他的名字。范城泽,2年后再见,褪去了青涩和纯良,显得有点高冷和阴沉。苏晓言不得不承认,与他在一起,是她做的最惊世骇俗的一件事。可是,那个今天认出自己的范城泽会怎么想自己?“想我是个放荡随便的女人吧。”苏晓言有点自怨自艾地感慨,“算了,都已经过去了。”
范城泽超车而上,看了眼坐在后座的苏晓言,又看了眼前座的男人。他的眼神仿佛在询问,“他是你害怕秘密被公开的原因吗?”苏晓言突然对他微微一笑,自持、带着些许妩媚的微笑,一下子打开了范城泽的记忆。
原来,他一直在等待着她再次用门框上的钥匙打开他的门,就如第一次他放上钥匙那刻起,哪怕时过境迁,哪怕他都没有再居住在H市。哪怕他从来不缺女人。苏晓言。终于知晓了她的名字,还得拐弯抹角问了王博力好久。原来,这个曾经被一直喊着“喂”的苏晓言,已经在他心里划了一道不深不浅、却能牵起微微疼痛感的伤。
钥匙放上去的一个来月,苏晓言都没有过来。
范城泽面临工作以来最大的矛盾,改图纸事件陷入了僵持,按原图纸建已经不可能,房产方的施工总负责高柏松却一再坚持不得按照修改的图纸往上建,工期为此停滞。对于一个房产项目来说,时间就是金钱,越早开盘,越早回笼资金。施工方总工认为房产方小题大做,改个图纸,又没有对工程造成影响。双方胶着不下。
高松柏,50开外,是个沉稳的工程师。“小泽,你对改图纸这个事情怎么看?”范城泽想了想说:“不通知我们业主方擅自修改图纸,这个本身就是错的。”经过几天的分析,范城泽早已看出了图纸修改后施工方的猫腻了,他们可以省去很多的钢筋材料。这个设计的后果会怎么样,现在一时半会谁也说不好。范城泽知道高工的为难,因为施工方是“皇亲国戚”,而自己是个打工的,为此开罪了,也犯不着。虽然东家不做做西家,可为此让一个工程留有隐患,是任何一个有良知的工程师都做不出来的。
“高老师,我们应该让设计院来重新设计。”
“成本太高。老板会说我们没事找事的。”
“那就我们自己重新商量设计,再报批设计院看看行不行。”
“好。小泽,你跟我想到一起去了。现在咱们自己公司总经理都支持施工方,觉得我们工程部耽误工期。所以,我们得抓紧设计一个新方案出来。这个事情就交给你了。”高松柏意外深长地看了一眼范城泽。
苏晓言突然在一个傍晚时分拿着钥匙开门进来。那个时候,范城泽投身在图纸中,午饭都没有吃,别说晚饭了。她开门进来的时候,看到范城泽那个疲惫的样子愣了好一会儿。
“你这么忙?那我要不先回去。”苏晓言怵在那里。
范城泽连忙跑过去,拉她往沙发上坐。“没事没事,瞎忙。你难得过来。”
苏晓言笑了,说:“我又不是要紧的人。”
本来忙着没觉出饿,一停下来,范城泽觉得饿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我午饭都没有吃,你陪我出去吃饭吧?饿死了,我现在一饿就想吃你上次烧的番茄鸡蛋面。”苏晓言说:“那多简单,你坐会,我去给你烧。”
番茄鸡蛋面下肚后,范城泽觉得活力都回来了,心情也大好。“你家冰箱怎么只有番茄鸡蛋的啊。”“嗯,等你随时过来烧啊。”听完,苏晓言微微一笑。
“喂,告诉我名字吧。做我女朋友吧。”范城泽漫不经心地说。
“给你做饭收拾屋子用?”苏晓言很快从微怔中调整过来,“我可只会烧番茄鸡蛋面。”岔开话题后,苏晓言把碗筷留给了范城泽自己清理,坐到中间沙发去了。又觉得这个地方有点刺眼,换到旁边的短沙发上。范城泽看着她,笑着摇了摇头,洗起了碗。
“遇到什么麻烦事了?”苏晓言看着一地的图纸。范城泽尽量用浅显的话语解释了一遍。
“虽然我不懂建筑这些事。但是,我觉得你们设计好了,也没什么用。”
“为什么?”
“你不是说对方改了设计的目的是减少钢筋用量吗?如果被发现这个目的了,到时候他们结算的时候大不了不问你们算这个钱,无非是少了这个利益,于公司也没什么损失。可是你们,碍于对方的背景关系,又不指明原因,又非要用自己设计的。到时候老板,凭什么听你们的?只会责怪你们耽误工期。你不看看外面,一开盘就是钱,房价随时变化,都说有泡沫了,晚开盘风险就增加几成。”
听完苏晓言的话,范城泽愣了,他倒真的没想到这层。现在他爸爸范伟明估计是还不知道这个事情的,他舅舅陈万豪又在国外考察没回来。双方工程师的较量,还没到高层。
范城泽没有回答,而是陷入了思考。苏晓言看他整理图纸,冷峻的模样有点陌生。过了几分钟,他似乎想通了什么,轻松的笑意回到了脸上。
“你做什么的?”
“我,失业啊。”
“那失业前呢?”
“记者。”
“怪不得这么有见识。这么聪明,怎么有人舍得炒了你。”
“我炒了他们。我得回去了。”苏晓言就是苏晓言,每次范城泽问到她个人情况的时候,要不岔开话题,要不见机开溜。
“好了,我不问你了。再坐一会。”范城泽一把拉回苏晓言,搂着她靠在沙发上。清淡的味道。苏晓言浑身散发的就是这样干净的气息。衣服虽不暴露,裸露在外的皮肤泛出诱人的光芒,从高往下的角度还是看得到春光旖旎。苏晓言感觉出随意揉着的手的力道重了些,呼吸和心跳都开始有点急促。
“要走了。”
“住下吧。”
“今天不行。”
“那干嘛来?”
“路过,好奇,钥匙是不是真的会在门框上。”
“现在知道了?”
“嗯。知道了一个不怕招贼的大傻瓜。”
苏晓言笑着站起来,拿着包要走。可能因着图纸的事,范城泽有点心不在焉,没有再挽留。
开门,出去。苏晓言第一次回头看门内的范城泽,回应彼此淡淡的笑意,离开。
苏晓言突然不知道从那儿来的一阵情绪低落。女人,真是个复杂的生物。她自嘲。明明自己从进门开始就一直喊着要走。到真的走了,又怅然若失。不是一直这样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在等待什么呢?苏晓言回头看了看那亮着的窗户。
门里的范城泽确实在琢磨这次改图纸的事情,觉得种种异样确实跟之前类似的事情有些不一样。到底哪儿不对,他还没有琢磨出来。不过,苏晓言寥寥数语却提醒了他。经过几天的努力,他确实也改出了些眉目,但是,他突然意识到没有必要再设计下去。播通了他爸爸的电话。
“爸,是我,小泽。你忙吗?我公司上有个事情要跟你汇报下。”
……
范伟明挂了电话,他母亲李春玉正在旁边,“是小泽打来的?”“嗯,妈。”
“说什么啊?小泽这孩子很少给你打电话吧。”
“是的。他啊就跟你能说上几句话。他跟我汇报那个项目的工程建设情况。”
“他很少跟你说自己工作上的事情吧?”
“是的。小泽很低调,也从不说人是非。这次事情,他觉得蹊跷,把握不了打电话给我。他很聪明。”范伟明露出了慈父的欣慰。
“觉得孩子长大了高兴吧。他妈妈什么心态我不管,你要记住,小泽也姓范。”
“嗯。”范伟明表情有点凝重。
李春玉随手拿起桌上的全家福的照片,低沉地说:“伟明啊,你现在事业做的这么大了,咱们也算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了。你也就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这么大产业,三个人不用抢,也已经管不过来的。千万不要顾此失彼,演变到兄弟相争的局面。妈这个话,你可记住了。”
范伟明点点头,心里却更沉重了。陈君懂这个道理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