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风宓阳接下任务已经十多天过去了,无垠仍还活着,也不知风宓阳那家伙有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
应呈玦也没有催他,相信他拿了钱还是会办事的。
这天,应呈玦突然提着一个箱子进了主卧,楚未晞靠着床头,正在擦她前段时间从拍卖会上买来的那对短刀。应呈玦盯着那两把短刀看了许久,以前的楚未晞,最爱躺在床上刷微博看电影,现在倒好,又爱上了那些冷兵器。
察觉到有人来了,楚未晞并未抬头,她用布擦着短刀,眼神专注,像是母亲轻抚归来游子的后背,像是农民伯伯在八月份的天抚摸即将成熟的稻谷,总之,宝贝的不得了。
应呈玦看那刀刃都被她擦得发亮了,忍不住出声提醒她:“未晞,已经够干净了,不用擦了。”
动作一顿,楚未晞抬起头来,先是看了眼应呈玦,目光又移到他右手中提着的箱子。“你手里是什么?”她将短刀放在身侧,应呈玦走了过去,犹豫了下,直接坐在了她的短刀上。
屁股下凉悠悠的,应呈玦也不敢造次。
他打开盒子,露出里面东西的真面目。楚未晞看了眼,跟着目光微闪,嘴唇也抿了起来。那箱子里,装着满满一箱子的婚宴请帖。这里面有许多还是她亲手写的。
“还没写完的,我都写好了。”
应呈玦随手抽出一张,当着她的面打开,他抽中的刚好是楚未晞写的请帖。应呈玦一边欣赏楚未晞的字体,一边说:“我请人重新选了日子,你的伤少说还要修养一个月,十月份举办婚礼是赶不上了,想了想,我最终还是挑了十一月初八这个日子。”
楚未晞静静地听着,没有出声打扰。
应呈玦移了移位置,将楚未晞圈在怀里,他问:“你看这个日子,还满意吗?”他的气息吐在楚未晞耳垂和脖颈间,有些痒。
怀中人浑身微微一僵,有些不自在,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不自在。
察觉到她身体的变化,应呈玦忍不住悄悄勾了勾嘴角。
楚未晞不知道该说好还是不好,就在这时,走廊外响起一阵阵脚步声,她寻声望去,就看见应斯里跟呆毛蹦蹦跳跳的上了楼,一人一动物的脚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动静并不大。
应斯里小跑进主卧,身子趴倒在父母的床尾。他抬起头,双手撑在身前,撑住下颌,看着美人姨和应呈玦。“美人姨,爸爸,你们在说什么?”
应呈玦说:“婚礼推迟,我挑了十一月初八这个日子,正在询问你美人姨的意见。”
“哦?”应斯里亮晶晶的眸子看向父亲怀中的美人姨,他笑眯眯地问:“美人姨,你觉得这日子可以么?”
楚未晞扯了扯嘴角,才说:“可、可以…”
“噢耶!”应斯里在床上打了个滚,他有些激动,又跳下床,在卧室的地毯上连蹦带跳,“我要当花童,我要定做婚礼礼服!对了,再给我们呆毛也做一身漂亮的礼服!”
楚未晞看着兴高采烈的儿子,实在是说不出个不字。
应呈玦嗯了声,“可以。”
呆毛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又听见小主人兴奋的叫声,也跟着在地毯上跳了起来。它眼睛看不见,只能在地毯上打转,好几次差点踩到应斯里的脚。
应斯里跳累了,就仰躺在地毯上,脑袋枕在呆毛的肚子上。
“爸爸,美人姨,你们什么时候去拍婚纱照啊?”
应呈玦听了这话先是一愣,是了,他们还没照婚纱照的。
应呈玦垂眸看了眼怀中人,等着楚未晞说个日子。
楚未晞被一大一小等着瞧,有些头大。
她沉思了几秒,这才说:“等我伤好些了再说吧。”
听出她是在敷衍自己,应呈玦目光有些深沉,应斯里没有听出来,他想到什么,忽然一拍手,大声说:“现在是秋天了,现在季硕山上的枫树已经开始红叶,再过十几天就彻底红了。美人姨,我们半个月后去季硕山拍婚纱照好不好?”
他越说,越是期待。“再说,你们结婚后,我们要搬家住到季硕山别墅里去,嘿嘿,在那里拍婚纱照才有意义!”
听了应斯里的话,应呈玦也有几分心动。
倒是怀里的女人露出了犹豫之色,应呈玦不允许她犹豫,他搂紧了她,亲了亲她的耳垂,故意压低嗓音,操着性感低沉的嗓音问:“就按斯里说的办,你觉得怎么样?”
楚未晞被他的声音激得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未晞,就去那里拍,好不好?”应呈玦不给她喘气的机会,又问了一遍。
应斯里也期待地看着她,楚未晞只能点头。
见她点头,应呈玦大大地松了口气。
他让应斯里在卧室陪楚未晞,自己则去联系摄影团队,提前约定拍摄日期。他挂了电话后,又折身回了房间,应斯里坐在床边,正在给楚未晞读故事书。
他比一般的孩子识字多一些,能看懂一些普通的故事书。
楚未晞静静地听着,两只眼睛一直落在应斯里的脸上,那目光,是应呈玦很少见到的。他站在门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楚未晞自从中枪醒来后,看应斯里的目光就不同了。
以前吧,她虽然也很应斯里,但看他的目光中没有慈爱和温柔。可现在不同,她看应斯里时,眼里总会下意识流露出疼爱和温柔之色来。
她看着应斯里,是不是想到了那个没了的孩子?
想到那个还不及长大就没了的孩子,应呈玦心不可控制的痛了一下。
楚未晞偶然抬头,正好捕捉到一抹痛意自应呈玦脸上一闪而过,她愣了愣,随即低下头去,纠正应斯里认错的字。见他们两人相处的愉快,应呈玦干脆去书房处理公事。
晚上吃了饭,又在院子里坐了会儿,楚未晞这才回房。
她拿了睡衣,慢慢走进浴室,不一会儿,浴室响起哗啦啦的水声。应呈玦坐在贵妃椅上,神色间多了一股郁色。从医院回来后,他们从没有亲热过,最多也就亲亲嘴,亲亲额头,每一次都是点到即止,每一次都是应呈玦主动地。
她受了伤,伤口不能碰水,洗起澡来很不方便。可楚未晞冷漠的态度告诉应呈玦,她并不想让他帮自己清洗。
应呈玦望着浴室,他主卧的浴室是半透明的,能看到氤氲中那道妙曼的身子。他痴痴地看着,忽然听到一阵噗通声,“啊!”是楚未晞的呼声,她好像不小心摔倒了。
应呈玦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站起身,大步朝浴室迈了去。
他推开浴室门,赶紧将浑身湿漉漉的楚未晞从地上抱了起来,放在浴缸里。“怎么这么不小心?”应呈玦语气里不见恼意,倒是充满了关心。
楚未晞摔下去的时候扯到了伤口,脸色略有些白。
她坐在浴缸里,低声说道:“一脚踩滑了。”
“我来给你洗。”
“我自己可…”
“可以个屁!”
应呈玦低声骂了一句,楚未晞先是一愣,接着,反倒安静了,乖了。
应呈玦打开花洒,将她身子冲了一遍,小心翼翼避开了伤口,这才在她身上涂抹香皂。开始还好,当涂到楚未晞的胸口和下三角的时候,应呈玦的呼吸逐渐加重了。
楚未晞低着头,没去看应呈玦,她现在要是多看他一眼,保不准应呈玦就会兽性大发。
应呈玦克制住身体里的躁动,尽量镇定地给她洗澡。
不过也就洗了十多分钟,应呈玦竟然给自己洗出了一身热汗。
“好了。”
闻言,楚未晞一手按在应呈玦湿了的肩膀上站了起来,即使隔着一层衬衣布料,楚未晞也发现应呈玦布料下的肌肉僵硬了一下。她站起来后,应呈玦这才站起身,扯了一张干净的毛巾给她擦身子。
擦干身子,应呈玦将睡衣给她穿上,然后将扣子一颗一颗地扣好。
楚未晞乖乖地任由他给自己穿衣服,她睨着他窘迫的俊脸,心里忽然柔软了些。
可能是脑子坏了,楚未晞鬼使神差地喊了声:“阿玦。”
应呈玦眼睛一亮,给她扣衣扣的双手抖了抖。
他也太没出息了,楚未晞不过是喊了他一声,他就自我高潮了。
“我自己来吧。”楚未晞也觉得尴尬,她刚抬起手,还没碰到扣子,一双手忽然被应呈玦给握住了。
“…”
楚未晞仰头望着应呈玦,看到了他眼里的两团火。
“…我来。”应呈玦的声音很干燥,像是几天没喝过水了。
楚未晞松了手,看着他绷着一张脸给自己穿衣服。她觉得这人是自虐狂,且还自虐到了一定程度。
穿好衣服,应呈玦又拦腰抱起她,将她送到了床上。
他深深地看了楚未晞一眼,尽量将自己的目光定在她的额头以上,不去看她白皙的肌肤一眼,包括脸颊。“我去洗澡…”他落荒而逃进了浴室,关了浴室门,应呈玦大口大口吸了几口气,这才脱了衣服,打开冷水冲洗。
冲了冷水澡,再面对楚未晞时,应呈玦又是那从容冷静的爷。
楚未晞睨了他一眼,也不知是不是应呈玦的错觉,总觉得楚未晞的眼里藏着模糊的笑意。他只穿了一条丝质长裤,而短衫只是随意地披在身上,没扣扣子。
楚未晞瞄了一眼他结实有料的肌肉线条,面上无变化,心里却有些动容。
他在色诱自己。
楚未晞移开目光,告诫自己不要中招。
应呈玦笑了笑,将楚未晞用过几次的小桌子搬到床上来,横在她的腿上。楚未晞疑惑地看了眼,就见应呈玦也挤上了床,像下午那样,分开双腿坐在床上方,然后将她整个人圈在他的怀抱与双腿间。
楚未晞不能坐太久,只能往后靠着,她的背,直接靠着应呈玦裸露的胸膛。
男人的身体很灼热,楚未晞忽略不了,她想要离开他的怀抱,应呈玦却不许。“不要动。”应呈玦拍了拍她的手背,竟不满了。楚未晞在是动还是不动之间权衡了一会儿,她还没想出个结果,应呈玦突然将一叠婚宴请帖放在她腿上的桌面。
“做什么?”楚未晞仰头问,她这般仰着头,能看清楚应呈玦的下巴。
他的下巴线条分明,很是好看。
应呈玦打开笔,牵起她的右手,放在婚宴请帖上,他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写下应呈玦三个字,然后,又在应呈玦三个字旁边写字。要落笔时,他忽然顿了顿,问楚未晞:“署名是楚未晞,还是风未晞?”
楚未晞愣了愣,她感受着从手背上方传来的温度,这才说:“就楚未晞吧。”她现在已经接管了楚未晞的身子,自然得意她的身份活下去。有关风未晞的那一切,就当是真的死了吧。
“好。”
手握着手,一起写下楚未晞三个字。
楚未晞盯着那六个字看了许久,这才恍惚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要嫁给他了。
“我们今晚就把请帖写好,明天就派送出去。”请帖派出去,日期就不能改了。
“哦。”
灯光暖暖的,从窗外看,像是一杯冒着温热气息的麦芽茶,气息中还有一股清香。他二人坐在灯光下,携手签下一个又一个名字,每一张请帖合上,应呈玦的心便要安定一分。
…
秋季的上午,太阳光照在身上,不会很热,温度刚刚好。
杜慕唯与一个女友人坐在一间茶室,聊着在美国读大学时期的趣事,又聊时尚,也聊奉城的新鲜事。
瓷杯里的碧螺春煮的刚刚好,茶水中飘着一两片完整的茶叶,清怡的茶水看着很可口。她端起茶杯尝了一口,第一次觉得,中国的绿茶比她家的红茶要好喝。
突然,她的手机响了一下。
是短信铃声。
对面的友人自觉的止了声,杜慕唯打开手机,不动声色扫了眼短信,这一看,目光立马变了。那是一条彩信,发信人未知,而彩信图片上,却是两个人的照片。一张是十八九岁时候的自己,穿着学院装。另一张,则是一个身穿白色毛衣的女孩,女孩黑发高高扎起,露出美丽的蜜色脸颊。
两个女孩,一个皮肤白皙似牛奶,一个皮肤偏蜜像麦子。她们都很美,还美的很相似。这份相似,不是神似,而是真正的五官相似。正式十八九岁时的杜慕唯,和十七八岁的风未晞。
杜慕唯拿着手机的手力有些大,友人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询问是出了何事。
杜慕唯还没从照片的打击中回过神,短信又来了。
——若不是早知道令妹早已不在,我真要怀疑,你们是一对亲姐妹了。
杜慕唯终于慌了神,手机差点从手中掉了下来。
她眼神慌了,脸部神色也有些发白。
女友人瞧出她的不安,关心问了句:“小唯,你怎么了?”
“我有点事,要先离开,下次再约,抱歉了。”杜慕唯拎着包起身,有些慌乱地离开了。女友人注视着她离开的背影,蹙了蹙眉头,这是怎么了?
杜慕唯开着车,穿梭在奉城的街道,她心太乱了,好几次闯了红灯。
车子差点撞到一个推着婴儿车过马路的孩子,杜慕唯这才找回了些许神智。她减慢了车速,第一时间赶回酒店,她直接进了无垠的房间。
“无垠,事情暴露了。”
无垠刚洗完澡,身上只系了条浴巾,听了这话,他边拆下浴巾换衣服,边问:“怎么回事?”
杜慕唯将彩信递给他看,无垠看了一眼,也意识到事情恐怕暴露了。
“会是谁?当年的事情做得那么隐蔽,应该不会有人发现才对。”杜慕唯瘫坐在沙发上,彻底乱了阵脚。无垠也想不出来对方是谁,他只沉默了一会儿,便道:“我们必须快些回美国。”无垠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他们必须离开。
杜慕唯想了想,也同意了。“好。”美国才是他们的大本营,呆在异国他乡,便是那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我回房去收拾行李。”
“好。”
她回了房间,东西还没收好,门铃倒是响了。
杜慕唯确认是酒店员工后,这才打开门。
“什么事?”
男员工手里拿着一份薄薄的信封,对她说:“杜小姐,有您的邮件。”
杜慕唯接过邮件,并没有急着打开,她叫来了无垠,确认没有危险,这才打开邮件。
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紫色的婚宴邀请函,来自应家。
“回绝吧,我们必须回国了。”无垠说。
杜慕唯捏着邀请函,却咬紧了牙关。“不。”
“你要留下?”无垠有些怒了。
杜慕唯仰头看着无垠,满眼不甘心,“不行,我不许那个楚未晞嫁给应呈玦。”她对未晞这两个字过敏,比百合花还要过敏。
十几年前,她可以为了继承人的身份,射击赶走自己的亲妹妹。六年前,发现杜慕辞还活着,并且出现在自己的熟人身边,她惶恐了,却还是成功的将那个人赶走了。六年后,另一个叫未晞的女人出现在应呈玦身边,也不知是自己想太多了还是真的只是巧合,她总觉得这个楚未晞,并不简单。
她不允许楚未晞嫁给应呈玦!
她不得到应呈玦,凭什么那个跟风未晞有着相同名字的女人就能得到!
“无垠,我要留下来,亲自去参加他们的婚礼!”她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闪烁着阴毒。
无垠皱紧了眉头,“你想要做什么?”
“做什么?”杜慕唯低头看了眼散发着幸福气息的请帖,笑得十分迷人,“六年前我能将风未晞从应呈玦身边赶走,六年后,我一样能将楚未晞从他身边赶走!”
无垠看着面前的女人,眼神相当复杂。
…
半个月眨眼就过去了,楚未晞的伤口恢复的七七八八,已经可以进行日常活动了。
季硕山的枫叶红了,层林尽染,整个山头都成了红色海洋。
前两天,他们分别在城堡和一处马场取了景,拍了两套照片,今天是最后一组照片了。
楚未晞穿着礼服,身旁是应呈玦,身后是穿着礼服的应斯里,应斯里的手里还牵着他的呆毛。摄影师拍好了两张全家福后,决定再给新人拍两张合照。
应斯里没事干,便拉着呆毛,沿着树林小道玩耍。
呆毛看不见,脖子上只能系着绳子,应斯里拉着他走出季硕山枫树林,来到了湖边。湖边听着许多私家车,有很多游客在湖上划船、钓鱼。秋高气爽,湖边游客有很多,他看着有些心痒痒,也想要去坐船。
他给应呈玦发了条短信,告诉他自己在湖边,这才将呆毛的狗剩子系在一棵树上。“在这等我,我去买票。”他买了一张票,回到树边,却发现呆毛不见了。
“呆毛!”
应斯里大喊一声,呆毛的叫喊声似乎在森林边响起。应斯里捏着船票,迈着两条短腿朝森林跑去。他终于看到了呆毛,呆毛不知怎么回事,被人系在一颗枫树下。
“呆毛!”应斯里赶紧给呆毛解开绳子,绳子还没解开,鼻子前忽然传来一股浓烈的乙醚气味。
应斯里眼前立马一片黑暗。
“汪汪!汪汪!”呆毛听见有杂乱的脚步声在耳旁响起,他察觉到小主人的气息越来越远,立马狂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