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纾的第一反应就是把花环藏到身后。
顾如归注意到她的时候愣了一瞬,随即眉心蹙了蹙:“还不睡?明天计划要去潜水,睡眠不足的话,整个人都会不舒服。”
她挠了挠头发,不好意思地开口:“睡了,但是睡不着。”
阿纾抬头看了他一眼后,背后的手悄悄捡起花环,又道:“顾大哥,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睡,晚安!”
说完她便转身朝屋里走偿。
“沈纾。”
顾如归叫住了她,阿纾停住脚步,困惑地看向他撄。
只见他垂眸看了眼表上的时间,才缓缓道:“这个时间差不多要退潮了,想不想去碰碰运气?”
“呃?”
“海星。”
*
海潮卷着白白的浪花缓缓地退下。
空气中的味道腥咸潮湿。
离海岸线近的那片沙滩被海水浸湿,与上方干沙在街灯下呈现出两种浑然不同的颜色。
阿纾赤脚走在其上,只觉得绵绵软软地格外舒适。
她目光不放过一个角落地在沙滩上搜索着,一边问身侧的顾如归,“顾大哥,你说我们能捡到海星吗?”
顾如归偏眸,视线刚好触及她因为俯身露出的姣白脖颈,半秒后,他移开了目光,“要听实话?”
“嗯?”
“实话就是我也不知道。”
“……”
事实证明阿纾的运气果然不是太好,二人在沙滩上搜索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一丝一毫海星的踪迹。
她有些沮丧,这时旁边突然响起一声低低的欢呼声。
她侧首看去,眼底顿时露出了羡慕的光芒。
原来,来碰运气的并不止她和顾如归两个人,只见身旁的那对青年情侣手里捧着一只她梦寐以求的海星,巴掌大,浑身通紫,应该还是活着。
情侣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二人说笑着走远了。
她看着他们走远,拍了拍屁股在沙地上坐了下来。
顾如归走在前方,看她没有跟上来,返身回到她身边,“怎么了?”
阿纾下颌朝情侣的方向抬了抬,语气有些沮丧,“他们走过的地方我刚刚也走过,可是海星却被他们捡到了,我在想,大概那份幸运根本就不属于我。”
他从远去的情侣身上收回目光,俯首看向她,“把手摊开。”
阿纾奇怪,却是听话地伸手平摊在他面前,顾如归抿了抿唇,把什么东西放到了她手心。
他手掌移开后,她总算看清了那东西的模样。
是枚形状漂亮的海螺,螺纹干净,虽然比不上海星,但也是鲜能捡到的。
“哇,好漂亮……”
阿纾由衷地赞叹了一句,拿起海螺凑近仔细端详着。
“喜欢?”顾如归问。
“嗯!”她毫不犹疑地点头。
顾如归眼底有淡淡的笑意掠过,他挨着她坐下,望着海面平静地开口:“属于每一个人的幸运都不一样,有时候你看起来失去了某样东西,但其实上天已经安排好另外的来弥补你,就比如你手上的这只海螺。”
阿纾偏头看向他,男人轮廓分明的脸上被夜色铺了一层暗影,深邃悠远。
握着海螺的手指收紧,她的声音低到仅能自己听得见,“谁说不是呢?”
夜色越沉,海风就愈大了些。
顾如归坐在原地,看着海水一点点退下,一点要回去的意思都没有。
阿纾抱着手臂,有些冷。
她想回去,可又舍不得,偏头看了顾如归好几次,都没有把“回去”两个字说出口。
最终,她抱着膝盖,尽量蜷缩着身子取暖。
她知道此时逞强的后果,但是她甘之如饴。
肩头一重,暖意顿时席卷了全身,阿纾错愕地看着把外套脱给她只着短T恤的顾如归。
后者收回手,淡淡道:“今天天气很好,应该可以看到日出。既然都出来了,索性看了日出再回去。”
阿纾闻言一愣,“看日出?”
顾如归挑眉,作势要起身,“如果你不想看的话,那我们现在回去吧!”
她一急,连忙扯住他,“顾大哥,等等!”
顾如归垂眸看向她的手。
阿纾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如触电般地缩回手,小脸儿在夜色中涨得通红,“我的意思是既然我们已经等这么久了,现在回去会不会有点太可惜?”
他重新坐下,言语间噙着淡淡的笑意,“是有点可惜。”
阿纾没有如愿拾到海星,却等来一轮巨大的朝阳。
火红的太阳破水而出,将四周的海水映照成一片独有的景色。
淡金色的霞光笼罩在她和顾如归身上,她垂在身侧的手,悄悄移了位,松松地握住他影子里属于手的位置。
两片影子刚重叠到一处,顾如归突然抬起腕表看时间,“现在五点,还可以睡两小时,走吧,回去了。”
阳光流泻在五指之间,她蜷了蜷手指,闷闷地应道:“哦。”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回酒店的方向走去,中途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房间门口,阿纾沉默地把外套脱下来递给他,掏出房卡开门。
“十八号下午四点半的飞机。”
她怔了怔,倏地扭头看向隔壁时,目光只触及到一扇闭合的房门。
*
一觉醒来,顾如归感冒发烧了。
本来的潜水计划因为他的意外感冒而被暂时搁置。
笙歌从备用药箱里找出感冒药给他吃下,疑惑不已,“昨天不是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感冒了?哥,你都多久没生病了,老实交代是不是昨天晚上睡觉踢被子了?”
顾如归嘴角抽了抽,赏了她一个暴栗,“你以为我是你?”
她吃痛,委屈地揉了揉脑袋,“我这完全属于合理猜测,阿纾,你说是不是?”
阿纾莫名被点到名,顿时有些哑然,她想了想,觉得顾如归的感冒应该跟昨夜把衣服脱给她有很大关系,打算坦诚。
“小歌,其实……”
“再好的机器都会出故障,还不容许我感冒?”顾如归凉凉地打断她的话。
笙歌翻了下白眼,把水杯塞到他手里,“行行行,您是病人,您是老大!您老好好休息,我们三个今天就在附近随便逛逛,记得多喝水!”
“两公里之内,手机充好电带上。”
“知道了。”
阿纾看着两兄妹,嘴巴张了张后,又闭上。
身侧的葭微捅了捅她的手臂,试探地问:“阿纾,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有出去?我好像隐隐约约看到你出去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顾如归,后者正好抬头,二人的目光在半空短暂交接后,她急促地收回目光,“没有的事,你看错了。”
“是吗?”秦葭微狐疑地打量着她。
“真的,你肯定是做梦了。”阿纾笑了笑,脸上一片坦荡之色,叫人不信都难。
葭微秀眉拧紧,自言自语,“那真可能是我做梦了。”
顾如归收回目光,倾长的手指摩挲玻璃杯,眸光微垂。
“你们俩说什么悄悄话呢?”笙歌好奇地凑过来。
“没说什么,不是说要去逛?是现在就走吗?”阿纾率先接话。
“当然了,我们走吧。”
顾如归感冒完全好的时候,几人的江城之行也接近了尾声。
阿纾站在阳台上,望着碧波荡漾的大海有些不舍。青城的海域很贫瘠,从来没能让她有过这种感觉。
“阿纾,怎么了?”葭微放下行李,走到她身侧。
“微微,我在想,如果以后有一天我离开青城了,来这里定居也不错。”
葭微笑了笑,“你舍得你家沈教授和沈太太?阿纾,我从小到大都没有感受过家的温暖,遇到你和小歌之后,我才觉得老天对我没有那么薄幸,我珍惜我们之间的友谊,珍惜这份来自不易的温暖。如果我是你,将来纵使发生了什么天塌了不起的事情,也省不得离他们太远。江城虽好,但是青城才是我们的家,不是家的地方,纵使幸福地安老死去,也只是客死异乡!”
阿纾浑身一震,惊讶地看向她,“微微……”
“孤儿院的妈妈常跟我说,人生无常,世道多变。阿纾,我们都要学会勇敢一点。”
勇敢……一点吗?
沈纾悄悄握紧手里的海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