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宁喊住了一个行路匆匆的村人,拿出一枚碎银子问:“老农,可否问你几件关于榆林镇的事?”
村人看到银子喜笑颜开,干枯的脸上舒展开皱纹,立马拿过银子说:“小公子想要问什么?我在这榆林镇可是活了几十年,什么事都清楚。”
苏宁一指破落黑黝的屋子说:“这里是于谦和的家?”
老农连忙点头。
苏宁继续:“去年屋子被烧毁后,有人来这里动过什么东西吗?”
老农又是确定的摆手:“这里是死人的屋子,还是活生生被烧死的三口人,怎么可能有人敢来啊。于谦和那老头又没有什么亲戚,这一家子死了后,这块地就先搁置着,等着日后官府下通知再说。”
苏宁边听边点头,如此没人来,可能还会有残存的线索。继续问:“我听说是张世元杀了这一家,张家人现在怎么样了?”
老农啧啧出声,说:“还能怎么样,杀了人,这张家还怎么在榆林镇待下去。只是当时张世元不是吊死在牢狱里了吗?张世元的娘也投湖自尽了。张世元的爹一直在我们这说要告御状,说张世元不是杀人凶手,是大理寺误判了,害的他们一家离散。之后张世元的爹就离开了榆林镇,现在还不知道踪迹呢。大家都觉得那人是死在外头了。”
“为什么说张世元不是杀人凶手?张世元和于临溪关系怎么样?具体说来听听。”
老农听了后特意小声说:“其实小公子不瞒你说,我一开始也没想到这张家的孩子是杀人凶手,就这孩子被赶出学堂,也只是敢跟于家老头吵一顿,连用点拳头都不敢,这种人怎么敢杀人啊。
而且他和于家姑娘那感情,谁不知道啊,一天到晚黏黏糊糊的,不过这于家姑娘也是个不检点的,天天和外男这样黏糊。有一次我去山上砍柴,看见那两人不知道做什么事,坐在一起说这话。不过我也不是碎嘴的,毕竟还关乎于家姑娘的清白,只是讲了这小姑娘几句。结果呢,于家姑娘之后就不待见我了,真是不知好歹。
之后没想到于家老头居然把于家姑娘许配给京城内的吴家,本来我们都以为张世元和于家姑娘这桩婚事是铁板钉钉的事了,谁知道于家老头子就是不同意张世元,看不上张世元的家境。但我可听说这吴家跟上面的吴家有关呢,于家老头说不定是看上了人家的权势。
只是这婚事于家姑娘不愿意啊,天天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张世元也往于家那里跑,都被于家老头打了打了好几顿。之后于家姑娘就歇了心思,安静的在家里等待嫁出去。谁知道嫁出去前一晚就遇到大火,一家三口都烧死了。
当时是严大人抓住了张世元,还在他一直徘徊的后院找到了火油罐子,还有张世元还带着个包袱,里面放着不少银钱,大概是杀人后想要潜逃,路引啊都带着身上呢。然后我们就听说了张世元在狱里畏罪自杀了,这件事也就了了。”
苏宁:“那当时是谁发现告官的?尸体只是由官府的人带走,其他人有见过尸体吗?”
老农:“告官的是里正。那于家的大火杀了半夜,我们怎么敢进去,只能不断的弄水灭火。等着火灭了,里面的人也救不活了,就等着官府进来把尸体收敛走。”
苏宁:“多谢老农啊,那于家人的墓在哪啊?还有张世元和张世元的娘死后埋在哪儿?”
老农指着远处的一座山说:“所有的墓就在这山背面一个小山坡上,那儿都是葬人的地方,张世元在狱里自杀后,是张世元的爹把尸体带回来,埋在张家的祖坟里。张世元的娘也是埋在张家祖坟里。于家是官府收敛,也是葬在山上。”
“多谢老农了,这银子给你,这件事不要跟其他人说。”苏宁又递上一块银子。
老农连忙点头,接过银子笑吟吟说:“小公子放心,这件事我绝对不会跟任何人说,老农这张嘴可是最严实的。”
苏宁笑了笑,掏出大理寺的令牌说:“你可一定要记得,这件事是官府密查,要是消息有泄露,可是十分危险。”
老农一愣,拿银子的手都顿了顿,连忙把银子掏出来慌张说:“老农绝对不会说,这银子还给官家。”
苏宁推过银子,笑中带着威慑说:“不用,这银子是奖赏,若是后面我还有要问的,可是要麻烦你了。当然如果这件事泄露出去,我也只能找你了。”
老农连连点头说:“不敢,官爷之后想怎么问就怎么问,我一定好好回答。该不说的,我也会紧闭着嘴。”
苏宁送走老农,把令牌重新收入怀里。
韩子墨见老农慌慌张张的离开,不解问:“宁宁,一开始给他看令牌不就好了,干嘛还用银子?”
陶弘毅解释说:“一开始用令牌威慑,恐怕这老农不会说些自己的看法,害怕自己被牵扯上,只会含糊其辞,用银子诱导是最好的方法,要不然这老农不会说看到于临溪和张世元之间的事。之后用令牌是不要这农人碎嘴。”
“原来如此。”韩子墨点头沉思。
等着回神过来,就看到苏宁和陶弘毅走到破落的屋子前了。
“哎!等等我。”韩子墨小跑跟了上去。
于家一共有三间屋子,别院最大的屋子是小学堂,里院有两间,分别是于临溪的闺房和于家的主房。整个屋子被烧的干干净净,只剩着房屋的主架还屹立在这里,抬头一看就能看到天空。
苏宁把仵作箱子让韩子墨拿着,自己和陶弘毅搬着堆积在房间里废木。
逐渐于临溪的床榻能够看得清晰,在周围一片黑漆漆的灰烬中,床榻正中央未烧完的垫被格外显眼。苏宁伸手摸了摸床榻未烧完的地方,一年的时间又经过雨雪的浸泡,导致已经发黄,但是却不是被烧的迹象。
陶弘毅开口问:“宁宁,这床榻怎么了?”
“你看这个形状像什么?”苏宁把旁边的废木都推开,展示出床榻的本来面目。
这个形状,让陶弘毅皱眉。
“人形。”韩子墨一下嚷出声。
苏宁点点头,“若是被烧死的人,即便是睡着后,也会觉得疼痛会翻滚动弹,可是于临溪却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所以床榻才会留下一个小人形的布料没有被烧尽。”
陶弘毅问:“所以你的意思是于临溪在被烧死前已经死了?”
苏宁道:“重度昏迷或是死亡两种情况并存。去于家主房看看。”
因为被官府搬运过尸体,所以上面堆积的废木并不是很多。苏宁弯着腰进入废弃的屋子里,空洞洞的房梁直见天日。主房的地面都被烧的黑漆漆的,被雨水的冲刷下并没有残存些灰烬。
主房屋子里面的床榻还是其他物品都是被烧了个干净,苏宁蹲下身看着床榻周围,伸手摸了摸地面,表面被高温熏得漆黑,只是某些地方的暗沉颜色确实不一样。
“这地面怎么了?”
“不知道还能不能检查出,先试试。子墨把箱子递给我。”
苏宁打开箱子,把上一层满瓶的酽米醋和酒泼在暗色地方。若是比其他地方呈暗色的是血液,在古代这个技术落后的地方,只能用酽米醋和酒试试。
醋会和血液中的蛋白质发生了反应,之后又用酒精作为溶剂将其浸出。但是这种方法并不完善,它并不能不能区分人血和动物血,会有造假的可能;若是被勒死或者中毒,那也没有出血的话,无法界定,若是已经*,形成的*液体中也含有较多的血液成分。
其实这些缺点放在主屋倒不可能,尸体是在被烧完后抬出,不可能出现*现象,主屋也不会出现动物血,只是时间间隔了一年,这能不能验出些只能听天命。
随着一炷香的时间,那块暗沉颜色的地方显现出了鲜红色的血迹。
“宁宁!”陶弘毅和韩子墨惊呼。
“酒和烈醋能显示出血迹,当时现场有血迹,不是简单的被烧死。”苏宁收好仵作箱子,站起身跺跺脚说:“先去小山坡看看坟墓。”
“好,所以张世元真的不是凶手?”
“不确定。但肯定不是烧死那么简单。”
榆林镇山腰平缓处有着密布的小坟丘,分别按照各家各姓分好区域,也讲究风水,背风有水为生。富人家一看墓地就能看出,靠近着旁边的涧流。
“找找张家和于家的墓。”
张家的墓很容易找,因为是卖货的商人,加上有罪在身,所选的地方不会太好。张世元的墓在最下方,仅仅是有一个小土丘作为坟墓,上面种着一棵松树。张夫人的墓在张世元的旁边,更加冷情寒碜。
于家则是在一群小坟丘之中,一家三口全都是葬在了一起,并没有分开,估计是官府收敛时为了方便。
“走吧。”苏宁看好了地点,对着旁边两人说:“去吃饭。”
韩子墨问:“不看了吗?”
苏宁拎着小箱子,扭头平静的微微笑说:“大白天挖坟不是明着让人看见吗,等晚上过来。”
陶弘毅、韩子墨:“挖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