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锦!”骆飞伸手拦他。
“我不去,难不成你去?”黎锦狠狠瞪了他一眼,“老老实实呆着,马上就轮到你上台了,别惹事。我们赶紧把场子撑完赶紧走人,别在这儿耗着了。”
“小锦……”骆飞仍旧不放,硬的不行来软的。
“骆飞,听我的,别把事情闹大。”黎锦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警告他,“他说的对,大家是来看舒慕的,不是看我们的。真的闹了起来,主办方不会站在我们这边,反而会怪我们惹麻烦。万一事情传开,说不定以后类似的活动咱们都接不到了。咱们还没牛到像舒慕一样,要别人求着参加活动,所以现在有苦,先忍着吧。不过好在,他刁难的是我,不是你们。”
黎锦笑了笑,推开骆飞,独自朝门边走去。
“黎哥,对不起。”门边,刚刚失言的女生低着头道歉。
黎锦微笑着摇摇头,转头,冷冷地打量着经纪人掏了一半的钱包。
“钱就算了,这顿饭当我请。”他轻蔑地打量着经纪人的动作,“不过,如果你钱多得花不完,我建议你还是多买几个牙刷,经常刷刷牙。”
时近傍晚,外面逐渐黑了下来,隆冬天气,一旦天黑,北风就夹杂着穿透一切的寒意,恨不得将人从上到下冻成个冰棍。
黎锦从外面回来的时候,额头上却带了汗。
为了节省时间,他是一路小跑着去,一路小跑着回的。
要到舒慕的私人化妆间,必须经过星声代学员所在的大休息室。骆飞担心黎锦,一直开着门张望,其他人也各怀心思,纷纷注意门口。所以黎锦回来的时候,众人一下子就全知道了。
可能因为动辄开车的关系,黎锦穿得不算多,隆冬天气也不过一件羊毛料大衣,北风里站上五分钟就能冻得透透的。但他回来时,额头挂满汗珠,本来苍白的脸颊也因为快速奔跑而透着嫣红。他目不斜视穿过长长的走廊,直接奔舒慕的化妆间去,过了一会儿,化妆间里便传出舒慕略带慵懒的质询。
“和合记的卤肉饭不是一般都会附送一杯冰豆浆吗?怎么没有?”
“现在是冬天,冰豆浆停止供应了。”黎锦的声音波澜不惊。
“好可惜。”舒慕似乎有些委屈,“那麻烦你,帮我买杯热豆浆来吧。”
没多久,就见黎锦裹紧大衣,匆匆穿过长走廊,折返回去。
如此这般,任黎锦如何考虑周到,舒慕永远都能用类似理由类似语气向黎锦提出新要求,叫人明知道他是刁难却毫无借口反驳。于是,骆飞眼睁睁看着黎锦如舒慕廉价雇佣的劳力般,一遍遍往返于寒风与化妆间之间。黎锦额头上的热汗不知何时已经退去,本来嫣红的脸颊也惨白下来,甚至某次按照舒慕要求,去多提了两个卤蛋回来后,他呼吸急促,走上台阶的时候,甚至还跌跌撞撞地踉跄了一下。
“小锦!”骆飞再也沉不住气,握紧拳头小跑过去,扶起了那个看起来已经到达极限的人。
“你在这儿干嘛?”大概是面对着骆飞,黎锦的声音听起来不再那么中气十足,甚至流露出些许虚弱的味道,“你上台了?”
“我上过了,现在亦辰在候场。”骆飞从黎锦手里夺过袋子,甩手就想远远丢出去,“小锦,你干嘛这么听他的话!你看看你自己,你……你在发抖!”
是,黎锦在发抖。
他不仅发抖,而且脚步虚浮视线不清,整个身体像是连血管都被冻住了,一抬手,四肢百骸都连着酸疼。
但他仍旧稳稳地将骆飞手中的袋子捞了回来。
“骆飞,我不会平白无故受他欺负。”黎锦借他的力,再次站直了身子,“我这样,有我的目的。”
“你有什么目的?就算你有目的,可是你已经……”骆飞说不下去了。
他死死地抓着黎锦的衣服,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把面前这瑟瑟发抖的身体拥进怀中。
许多年后,当骆飞手持影帝奖杯,在万众瞩目的聚光灯中往下看的时候,他恍惚中,仿佛又看到了此时此刻,那注视着自己的一双眼。
坚定而充满鼓励。
“别哭丧着脸了,如果你不想再看我这样,就快点红起来吧。”黎锦微笑着朝他扬扬眉,“这样,下次就换我们去欺负别人了。”
说着,他捏紧袋子,再次走进舒慕的化妆间。
“你看起来很不好。”化妆台前,舒慕一手拿着豆浆杯,一手对着镜子,整理自己刚刚做好的头发。
刚刚提回来的袋子被他随手扔在化妆台角落,看都不看一眼。
黎锦没有回答。
他的样子看起来糟透了,脸色惨白嘴唇发青,但即便如此,站在舒慕面前的时候,他仍旧挺直腰杆,看上去仿佛无坚不摧的铁人。
他就算死,也不会在舒慕面前示弱半分。
“呵。”舒慕百无聊赖地吸了吸豆浆杯中的吸管,一杯豆浆喝完,只剩下哗啦啦的抽气声。他探身把豆浆杯放在桌上,转头,甚至有几分温柔地望着黎锦。
然后他仔仔细细,用欣赏艺术品一般的表情,将黎锦此刻的狼狈悠悠哉哉欣赏了个够,才缓缓开口。
“麻烦你,帮我开张**回来如何?手撕的也可以。”舒慕一脸无辜,“这是工作餐,公司应该给我报销的。”
“我说了,这顿我请。”黎锦平静地回答。
“这顿不需要你请。”舒慕愉快地建议,“如果你真的想请我吃东西,我们可以挑一家好一点的店,两个人坐下来,边聊边吃……”
黎锦目光一冷,转身走出门去。
一旁的经纪人幸灾乐祸靠在门边,扬声补充:“要抓紧时间啊,还有十五分钟,剪彩仪式就要开始了。”
话音刚落,虚掩着的门就被一脚踹开了。
“唉哟!”经纪人吓了一跳,身子像跳蚤一样向后蹦了一下,险险避开门板的冲击,“吓死人!这是怎么了!”
门外,怒气冲冲的骆飞冲了进来。
“舒慕!”他站在化妆间的正中央,身高的优势让他看起来像个怒气值满点的巨人,正蓄积着令人胆寒的破坏力,“你凭什么对我的经纪人呼来喝去?你有什么资格让我的经纪人为你跑前跑后!”
舒慕压根不理他,拿起手机找出游戏,开始玩。
“唉你怎么擅闯别人化妆间,你出去……”经纪人扑上来抓他胳膊,甚至叫上助理帮忙,试图把他拖出去。
“滚!”骆飞两下就甩开他们两个,冲到舒慕面前,“你要是有什么不满,冲我来!你凭什么为难小锦!”
舒慕还是不理他。
直到骆飞怒吼了几次,舒慕才仿佛后知后觉般抬起头,用一种看智障病人闹事般的眼神,复杂地盯着他。
“凭什么?”经纪人看拉不走他,索性叉腰跟他对吵,“我说过了,就凭大家都是来看舒慕的!我们家阿舒可是国际巨星,有多少人上赶着巴结我们,我们还懒得看一眼,让你们帮忙买点吃的,怎么了?告诉你,就算是主办方,也要想尽办法把我们伺候舒服了,否则阿舒不爽,到了台上拿不出最好的状态,看今天这场秀怎么办!”
“因为你是大明星是吗?”骆飞垂着头,一瞬不瞬地盯着舒慕,“因为你是大明星,所以就可以为所欲为,是吗?”
“你怎么说话呢,你……”经纪人刚要分辩,面前一直坐着的人却忽然站了起来。
“对,就因为我是大明星,”舒慕的个子不如骆飞高,但两人这样面对面站着,舒慕的气势却完全压制住初出茅庐的骆飞。
他的声音不大,却每个字都掷地有声,仿佛冷冰冰的铁钉,狠狠砸进骆飞心尖。
“就因为我是大明星,所以我可以为所欲为。”他说。
“那么,”骆飞沉声,“我会超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