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7 十丈血途(1/1)

这是长平王第一次在人前露功夫。

金霖殿里太子突然命人动手,那些内侍纷纷听命上前围攻,一时间拳影飞舞,刀光霍霍,十几个人对一个人,看起来颇为凶险。大太监康保都闭了眼睛不忍观瞧,生怕看到七皇子血肉横飞命丧当场的模样。

长平王却是暗自冷笑。

他自幼练武,至今已多年,哪里还看不出那些内侍不过是摆个好看的花架子,为的是在主子跟前露脸争功,实际上根本就没用全力。

这也难怪东宫内侍们做乔。若是一个人想要踩死蚂蚁,需要呼朋引伴、拔刀挥剑吗?不需要,只轻轻踏上一脚就是。长平王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很容易踩碎的蚂蚁。即便他之前躲过了太子一击,可太子那种功夫水准,东宫内侍们表面上奉承抬举,心里都知道那是着实不怎么样。所以,他们轻敌了。

而长平王暴起伤人,大大出乎所有人意料。

闪避,夺剑,连斩三人,杀出缺口冲到外殿,这一切如同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等内侍们反应过来,长平王已经身在外殿门口了,一脚踹开殿门跃了出去。

围攻的内侍们面面相觑,殿中其余人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妙,几十个内侍全都行动起来,呼喝着追出去。

“一群废物!快截住他!”

太子震惊之余,有些气急败坏,“逃得了一时,看你怎么跳出孤的手掌!”

剑光斩破黑暗,血花飞溅四处。

金霖殿外的侍卫也都已经换成了太子的人,纷纷听令围堵。后有追兵,前有堵截,长平王只身在敌人堆里冲击,冰冷目光没有任何温度,出剑又准又狠,招招直击敌人要害。

从正殿门口到围廊拐角处区区十丈远的距离,他几乎一步杀一人,踩着血泊前行,靴子都被染红了。

侍卫们头皮发麻,被其惊人煞气震慑,手脚有些不听使唤。

所谓十年校场磨锋刃,一夕弹剑定山河,这是诗人理想化的描摹。实际上光在校场上训练毕竟只是练些基本骑射,真正对敌,要见血,要真正砍到皮肉里去,那种视觉和精神上的冲击绝对要亲历才能体会。练过十年,一朝上得战场,吐得昏天暗地或者直接晕过去的大有人在。

这些宫廷侍卫不过是平日里操练操练,甚至连操练都很松懈,哪里真正见过血?对上长平王,便是他们人多势众,也不过是一群羊对着一匹狼罢了。

长平王杀着人往前冲,他们就作势抵抗着往后退,看见同伴转眼间变成带着血洞的尸体,大多人都在祈祷长平王下一剑不要刺在自己身上。

十丈远,长平王走了将近一刻钟,留下一整条长廊的尸体。

太子提着剑追出来,看见侍卫们边战边退,暗骂一声“酒囊饭袋”,吩咐人迅速将周围游弋的巡守调来增援。

与宫廷侍卫相比,那些巡守才是真正厉害的好手,因为人少而没有值守各处,只在要紧地方来回巡视。长平王如此棘手,太子也只得暂时放弃金霖殿周边警戒,先拿下他再说。

“七弟,敬酒不吃吃罚酒,全尸这次是给你留不下了!”

太子握剑在不远处发狠,侍卫们被主子盯着,拦截着紧了些,长平王杀人的频率加快,前行的速度却被拖慢了。眼角余光里,他看见几条人影飞速朝这边赶来,光看步履身形就能判断出身手不错。

强敌将至,不能再拖了!

他不再防守,只管攻击,拼着身上被刀锋枪尖扫到,只要不是伤及要害就完全不顾,抓紧时间埋头向前。一人挡,杀一人,两人挡,杀一双。一条血路冲过去,走到殿尾拐角的时候,他身上深深浅浅受了五六处伤,可也将路彻底打通!

奔向殿后小院之前,他回手朝太子所站的方向甩了三柄柳叶刀。

那是常年藏在腰带暗格中的防身武器,特殊锻造手法炼制的精钢小刀,给了太子,算抬举他。

“来而不往非礼也。”

离开重围,他朝太子遥遥笑了一下。

墨色的衣衫翻飞如层云,挟裹雷霆之势,眨眼消失在金霖殿后的配殿小院里。疾奔赶来的巡守们只来得及挡开两柄飞刀,眼睁睁看着漏网的一柄扎进了主子小腹。至于追截长平王,他们已经没时间做了,任由他跳入小院。

“殿下!”

太子应声而倒。

长平王杀人够狠,扔出的飞刀也实在阴毒。上击双目,中扎心口,下头,瞄准的是男人最要紧的下身。巡守们抡剑挡开了上中两路的,下路却没能拦住。要不是太子惊悸之余鬼使神差乱跳了一下……以后也就用不着招妃纳妾了。

一群人乱成一团,匆匆将太子抬进内殿,火速叫御医。皇帝被赶到了短榻上,受伤的太子霸占着龙床不忘叫嚷,“将老七给孤绑来!生擒!孤要亲自动手斩了他!”

被太子咬牙切齿深恨的长平王,此时已经身在配殿,盘坐调息。配殿里安装着机关挡板,全都启动之后门窗会彻底封死,厚厚的挡板阻住了外面一切进攻,十分安全。这是皇帝为自己准备的保命符之一,他还没来得及用,却被长平王捷足先登。

身上的伤口不算严重,将两处较深的用布条简单勒住,长平王长剑当膝,闭目静静等待外面的结果。算算时辰,京营也该来了。

东宫的人追进了小院。

先是强攻门窗,很快发现挡板几乎坚不可摧,换了弓箭手轮番用强弩猛击,也没什么效果,密密麻麻的箭雨插满门窗,里面的人却还安然无恙。

领头的侍卫开始喊话,威胁,嘲讽,甚至谩骂,试图激长平王出门一战。

长平王是什么人?岂会在意这等低级激将法,无论外面怎么喊,只是闭目调息而已。

一刻钟过去,两刻钟过去,捉捕长平王的行动毫无进展。

那边太子的伤口都已经处理好了,正忍痛躺在龙床上听属下汇报宫中和京城里的情况。

“……宫里各处都在咱们掌控之下,先前被长平王府的人闹了一场,现在又恢复原样了,殿下放心。京里也一切正常,咱们的人都在紧密布置,贝阁老刚刚送信进来,说全都安排妥当,只等殿下明日登基。”

太子很烦躁,不知怎地,直觉事情并不会太过顺利,甚至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管说好听的。孤要你们有何用?宫里恢复原样了吗,先前闹事的总共几人,跑了几人,死了几人,可能还剩下几人,你们有好好计算么?京里一切妥当又是哪里妥当?最关键的,左彪营什么时候进城!约定是子时末,为何到现在还没动静?”

回话的语塞。

太子摔了枕边的紫玉如意,重重砸在下属头上。

“不知道就赶紧去查去办!戳在这里就知道了吗?”

回话的额头被砸破,血都不敢擦,爬起来就出去办事了。满殿内侍各个噤声,放跑了长平王他们都难辞其咎,唯恐被主子当了出气筒。

皇帝的痉挛此时已过,昏沉沉蜷缩在短榻上,是出气多进气少的状态,不时从喉咙里发出一丝诡异的声音,打破殿中宁静。康保领着几个御前内侍缩在墙根,大气也不敢喘。

太子小腹上伤口疼得厉害,脾气变得更急躁,嫌弃药汁太烫,将伺候服药的近侍赐死,命人即刻拖出去杖毙。不断有人来回禀外面形势,稍微言语不甚,就会被他一顿痛骂。

丑时初刻,寂静宫城突然有闷雷炸响。

正在骂人的太子惊了一跳,“什么动静?”

今日天气晴好,夜空繁星如织,连片云彩都没有,哪里来的雷声呢?

披甲的禁卫跑得头盔歪斜,踉踉跄跄冲进来回禀:“……京营来了!京营来了!太子殿下,他们一来就放火炮,不由分说啊,根本不听咱们解释!西宫门被他们用火炮炸了一个口子,现在正用石头炮扩大缺口呢,眼看就要杀进来了!守门的弟兄们一下子死伤上百,咱们该怎么办,殿下您快拿个主意!”

“京营?京营怎么会对你们动手!”

太子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伤口被扯,疼得几乎晕过去,倒下去缓了足有一刻钟才能再次开口,“京营……是哪个营?”

不好的预感再次加重。

果然听到那禁卫回说:“是右骁营的旗号!”

——左彪营是不可能进京助你了,明日禁军后卫营一被剿杀,你也死无葬身之地。今晚作孽越重,来日死得越惨。

——三哥,趁着时辰还早,快些出宫逃命去吧。

长平王的话突然浮现在太子脑海。

左彪营没来,左彪营没来……反而是对头右骁营来了……

原本安排得好好的,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长平王今晚突然展露的身手,以及他的侧妃带人闯宫的意外,像蛇一样紧紧勒住了太子的心。“老七,商玄宙……”他咬牙念着。

太子妃匆匆冲了进来,哭哭啼啼的。

“殿下!殿下,听说右骁营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孤还要问你。”

太子将床头矮几上的花瓶砸向了妻子,“你的娘舅在左彪营,信誓旦旦跟孤保证一定及时赶到,此时此刻他人呢?”

太子妃脸上妆容被泪水弄花,看得太子越发心烦,顿时想到了她之前去凤音宫门口跟长平侧妃炫耀的事情。属下报过来,当时他就气得几乎要回去揍这蠢女人,不过一时没空罢了。

娶个蠢老婆真是天下最不幸的事。若不是她突然跑去炫耀,长平侧妃怎么会知道是东宫控制了帝后,怎么会应对那么快!

“殿下……妾身也不知道舅舅他为何……”

“滚!”

太子不想听其再多说一句,命人将其拖出去,立时吩咐手下去各处宫门查看详情。“西宫门被损,其余几门也有京营吗?”

若是四门全都被围……

今夜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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