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公主笑道:“你跟那些蠢的置什么气呢?有一个算一个,只管拿话堵了她们就是了,这些人,别的本事没有,也就剩个牙尖嘴利,指桑骂槐,尖酸刻薄的,你瞧着吧,都没什么好。”
她还赞扬韩元蝶:“你刚才说的就好,到底是长大了,就是不一样了!”
韩元蝶失笑,六公主这样的小姑娘,只不过比她大半岁罢了,还装起大人来了呢。
安王妃姚氏在宫里伺候了一日,又被方贤妃说了几句,晚上回府自然不得不教导黄侧妃:“外头场合,谨言慎行要紧,若是不懂,便宁可少说话,也别叫人挑出不是来,今日又是娘娘的好日子,惹的娘娘不自在,别说你,便是王爷也有不是,今后再别这样了。”
那黄侧妃低着头,暗中撇撇嘴,满肚子不以为然,她说了那话,便是说错了,方贤妃也不过是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没想到回自己府里还要被王妃教导,心里越发不满,只是今儿叫姚王妃抓住了理,没得她说嘴的地方,只得低声应了。
姚氏累了一日,也没多的精神,且对着她也觉得无话可说,便打发她回去了。
黄侧妃回自己的屋子,不由的便对自己跟前贴身的陪嫁丫鬟道:“瞧瞧这谱儿,娘娘还没说话呢,她倒是一本正经的教训起来。”
“那不是平日里王妃也找不着理儿么?”那丫鬟细声细气的道:“您向来守礼,规矩那是再不会错一点儿的,王妃便是想挑个茬儿,那也挑不着不是?只今儿无意中说错一句半句话的,又正好叫王妃听见了,自然就要拿这个作伐了。”
黄侧妃道:“无非便是她占着正妃这个位子罢了,才有这些话说。也幸而没有个一儿半女的,若是有个哥儿,只怕这府里连咱们站的地儿都没有了。”
“可不是娘娘这话呢么?正妃又如何,终究没有子嗣。”那丫鬟早知道黄侧妃的心思,笑劝道:“且娘娘如今有王爷另眼相看,过些日子再有了喜信儿,难道还比不过么?原也不必为这个生气。”
黄侧妃听得这个话,不由便道:“说起来,母亲前儿不是请了张家表姨进京给我调养么,可有信儿了没有呢?”
“张姨太太已经动身了。”那丫鬟倒是个管事的,忙笑道:“还有张姨太太家的大爷大奶奶陪着,过个七八日大约也好到了。”
“阿弥陀佛。”黄侧妃笑道:“表姨祖传擅调补,多少人家的奶奶太太经了表姨调养,后头都有了喜信儿呢。”
如今安王殿下大婚六年,从王妃到侍妾还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若是自己能生个一儿半女的,那就是王妃也得靠后去呢。
黄侧妃在盘算着要压王妃一头,另外一边,韩元蝶也惦记着安王妃姚氏,从宫中出来,她思前想后,还是打发了自己跟前一个小丫鬟去走马胡同找洛三。
香茹与碧霞伺候了韩元蝶多年,虽知道自己姑娘的脾性,可此时对望一眼,还是忍不住劝道:“姑娘这是有什么事么?便是有事,打发人去说一声也一样,倒把人叫到自己家来,叫大奶奶知道了,只怕又要说姑娘不知规矩了。”
“你们不说,我娘往哪里知道去?”韩元蝶道:“你们不许说啊!回去我赏你们!”
“哪里敢望着姑娘赏呢?”香茹与碧霞手里都捏着一把汗,不由的道:“姑娘消停些儿就是疼顾我们了。”
韩元蝶嘻嘻笑,横竖不理睬。
洛三倒是来的很快,也不知道是不是程安澜教出来的,翻墙那叫一个熟练利落,笑着施了个礼:“大姑娘是有什么事么,只管吩咐我。”
韩元蝶看香茹和碧霞都一脸不自在的样子,吩咐道:“你们往两边守着去,别叫人过来。”
香茹和碧霞知道拗不过姑娘,别说自个儿,便是大奶奶,也拿大姑娘没法子,碧霞便道:“姑娘快些说,别拖太久了。”
才与香茹去两头小径上守着去了。
韩元蝶这才与洛三道:“要说这事儿,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就是心神不宁的很,你程哥说,我有事儿只管去走马胡同找你们,是以才冒昧请了三哥来,我想着,别人大约也做不来这样的事。”
那洛三是个精灵的,听韩元蝶说了,知道这事多半有些什么难以启齿的理由,倒也并不多说话,只微微躬身,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韩元蝶斟酌了一下才道:“三哥能不能找一两个惯于打探消息,知道寻蛛丝马迹的人,多留意安王府,嗯,尤其是女眷。”
洛三想了想:“能不能再多一点儿方向?单女眷,范围太大,三吴个人大约都不够使的。”
这人真是好知趣,一个字的缘故都不问,韩元蝶松了一口气,这个主意的起头缘故才是最叫人头疼的,她又斟酌了一下才说:“要紧的是安王妃,她的饮食起居,也不知道看不看得到。”
洛三沉吟了一下才说:“若是真有必要,也还可以想点儿办法。”
这样举重若轻,淡定自若的口吻,简直叫人佩服,洛三说了这句话,就看一看韩元蝶,意思自然是要她定夺,韩元蝶不由的又沉吟了一下,想到日后的逼宫大案,涉及齐王妃和杨淑妃,须得尽量多找到些安王殿下的破绽,便点头道:“那就麻烦三哥了。”
洛三道:“大姑娘说哪里话来,大姑娘有事吩咐我们,那是看得起我们,哪里当得起麻烦两个字,只还有一句话问一问,是查这两日呢,还是多些日子?才好安排。”
韩元蝶不太记得清楚安王妃到底哪一日没的,便道:“这几个月都要辛苦三哥了。”
洛三应道:“明白了,我自会安排的。”
韩元蝶笑了笑,从荷包里拿出一张银票来递过去:“还要烦三哥替我请办事儿的哥哥们喝杯酒。”
洛三推辞道:“大姑娘太客气了,替大姑娘做点儿事还要银子,那我岂不是还要给程哥付房租了?这断不敢收的。”
韩元蝶笑道:“也不是给三哥的,只是给那些人的,有银子,事情总能办的顺畅些,且辛苦一场,哪里能不要点儿银子呢?三哥若是不收,回头自个儿总要贴出来,何苦来呢,我也是知道外头艰辛的,这点儿银子,不过当我一根簪子罢了,于我并不要紧呢。”
这话说的有理,洛三也觉得韩元蝶做事说话漂亮,跟那些他曾见过的骄矜的小姐总是有点儿不同,她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温柔与平和,她就是说的意思是我比你有银子,也说的叫你觉得受用。
这真是不容易,程哥真是有福气。
洛三便接了银票,也不再多说,照样从原路翻墙走了。
韩元蝶又琢磨了一通,想着这事儿是只能等着洛三的信儿了,便放到了一边。
第二日,韩元蝶刚用过早饭,送王慧兰带着弟弟回娘家去,便也没回自己房间,倒是在许夫人的暖阁里和妹妹们玩儿,丫鬟进来说:“东安郡王府世子爷来看大姑娘了。老太太又刚去后头园子了。”
东安郡王府世子爷?那不是萧文梁吗?他来做什么?
韩元蝶疑惑着,许夫人和王慧兰都不在,又不能不见,便吩咐韩元绣:“你和小猫玩儿,小心别叫她往嘴里搁东西。”
韩元绣一向乖巧,点头应道:“我知道了。”
韩元蝶这才出去暖阁外头的多宝阁底下,见萧文梁已经走进来了,一身深蓝色锦袍,腰围玉带,衬得他身形笔挺,丰神如玉。
她招呼了一声,请他坐了,又叫丫鬟上茶,萧文梁上一回救了她之后,两人虽兄妹相称,但因韩元蝶那日的事说出来总是不好听,是以她并不主动接近东安郡王府,萧文梁也大约觉得不好总招惹闺阁姑娘,也没有随意上门的,这还是萧文梁自皇觉寺后第一次上韩家来。
萧文梁见她虽不问为什么来,可神气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般,带着疑问,便笑道:“昨日家母有些失礼,妹妹委屈了,还请妹妹不要恼了才是。”
说着,身后小厮就把四色礼盒放在桌子上。
原来昨儿那一点儿小官司,叫萧文梁知道了,这是上门赔礼来了。
韩元蝶都觉得有点不好应对,这本来就只是小事,而且她也真的没有和东安郡王府结交的打算,她终究还是个闺阁女儿呢。
韩元蝶只得道:“并没有什么事,哪里有什么委屈呢?大哥这样客气,倒叫我不知道怎么好了。”
萧文梁道:“妹妹素来有心胸,我是知道的,其实昨儿是我得罪了家母,她老人家便看模样儿齐整的姑娘不大喜欢,偏那里又只有妹妹是个出挑的,才招了家母的眼,这真是我的不是了。”
这位世子爷真是会说话,这话叫他说的,饶是找茬儿,还绕着圈儿的夸呢,韩元蝶就笑道:“大哥这样说,我竟不知道还有什么可说的了。”
萧文梁笑道:“还有一件事,程哥出京去了,妹妹若是有什么事要人手要东西办的,只管打发人告诉我,不要生分才是。”
韩元蝶嫣然一笑,正要说话,却见萧文梁突然转过头去看向屏风,她也转头一看,她们家小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正扶在屏风边上,好奇的看着这外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