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玉回渌水院后,见湘雪坐在堂屋里喝茶,看她进来笑道:“好几日不见,怎么脸又圆了?”
湘玉听到这话,下意识的摸摸下巴,这几天虽然费点心思,但是吃的好,进贡给丽妃娘娘的全是一流水的好吃食,精挑细选后递上来的,娘娘分给九公主不少,两个姑娘无聊时就坐在案几旁盘着腿吃吃吃。你递我一块芝麻卷,我给你一枚吉祥果,吃得欢快。
湘莲过来除了看看湘玉是否安好,还有另外一码子事,原来湘莲和湘雪在女先生那上课时,课间偶尔听到湘雪和丫头说嘴,说什么舅舅那有难寻的孤本,让丫鬟找机会搭上二门的人,把东西递进来,她想看那本书许久了。
小丫鬟很为难,自从之前的事后,二门那的人嘴紧心狠,勤香院的差事一般不敢应承,怕惹上事,丫鬟说怕三小姐也受连累,湘雪横眉怒目:“你怕什么?我好歹是主子,他们还不敢不答应,从外面递东西的多了,检查一下便可,阻拦什么,你态度强硬些,他们如若不管就告状去太太那,看谁敢拦。”
要说去冯氏面前告状,湘雪定然不去,可拿来吓唬下人足够了,小丫鬟得了她的令,说找机会就去。
湘莲听着奇怪,太太明令说过,不许万姨娘再和娘家人往来,那一家子都是不成器的,没得连累了苏家,本就不是正经亲戚,上次一事已经全了情面,老爷恼怒了,也不顾及万姨娘和两个孩子的脸面,只说那家子是烂泥扶不上墙,别再登门。
这话连湘莲都历历在目,湘雪怎么这么胆大,还敢私下来往?还管万姨娘的兄弟叫舅舅,这叫冯氏听到情何以堪,湘雪看着聪慧,大事上竟然这么糊涂。
湘莲摇摇头,如果姐妹间关系亲厚,她一定会提点一番,可是湘雪就是一个炸毛鸡,如果她说了,一堆什么我和你不同,就知道巴结太太,连血缘亲情都不认的冷血儿的话等着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到底一家子姐妹,平时虽有龃龉,一起磕磕绊绊长大,情意还是有的,这话她除了湘玉,连韩姨娘都不能说。
依着韩姨娘的性子,她前脚提了,后脚韩姨娘就得去告诉太太,那样湘雪可就惨了。
听了湘莲的话,湘玉也百思不得其解,首先她想的是:湘雪脑子里是有坑?苏老爹就是一时气愤,日久月深,等火气消了,把万家的糊涂事忘掉大半,依着老爷太太的性子,一定不会断了他们的骨肉亲情。
不管嫡庶,正经外家只有冯氏娘家,姨娘的家人没在台面上,可表面是一回事,实际又是另外一回事,不止万姨娘,曹姨娘也经常悄悄给娘家送银子送东西,冯氏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惦记家人没错,自己手里宽绰了接济一二,苏府不差那点银子,冯氏也不是心窄的人,断然不会为难。
不过就是多忍耐一些日子,这有什么难的,非得往枪口上撞,一来二去,难免走漏风声,苏鸿良大事不糊涂,上次万姨娘兄弟差点连累了苏老爹的官声,碍着孩子们的面子不能狠狠处置,本就憋着气,这下如果他们再不听话,谁知道苏老爹会怎么办。
湘莲又悄悄说了一句:“我听说万姨娘为了帮她哥哥,连湘雪的一盒子首饰都搭进去了。”
湘玉难以置信:“湘雪可就拿一盒子值钱首饰,之前没少跟咱们提,万姨娘怎么拿女儿的东西去填补?”
湘莲说:“拎不清呗,我姨娘听过一耳朵,湘玉哭闹着说要回来,万姨娘劝了半天呢。其实也就是她们看不清,勤香院的婆子扯舌,说万家日子过得不错,使奴唤婢的,住着二进的院子,就是跟万姨娘哭穷罢了。”
那可真是雾里看花当局者迷,万姨娘家人觉得女儿进苏府发达了,就使劲从她手里抠银子,万姨娘看着风光无限,可手里的银两到底是有限,连女儿的物件都搭上了,可湘雪怎么还和所谓的舅舅那么亲近呢?
湘莲一脸神秘:“这你就不知道了,万家人是做生意的,最懂人情世故、左右逢源,略使些手段,湘雪估计就觉得那是一家子人,得亲记些。再者又投其所好,找来了湘雪想要的孤本,人人都有死穴,下对了药而已。”
湘莲话说的有理,湘玉沉默了一会儿,湘莲又问:“那咱们怎么办?能帮上一把吗?”
湘玉摇摇头,喝了一口铁观音,茶水清香,顺着喉咙留下来,一片清润,缓解了不少口干舌燥之感,湘玉回道:“咱们什么也做不得,湘雪那性子……你也知道,或许她也该受受挫折,总是这么拎不清,现在还能说一句年小不懂事,以后呢?咱们先观察吧,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万家人不是已经离开湖南了吗?她记得苏老爹让万家人走了,再者就算人留在湖南,可下人哪个还敢递万家人的话?唯恐麻烦上身呢,万家人的消息得传进来,不然湘雪怎么知道?那接应人是怎么回事?还有其他的疑点,湘玉隐隐觉得,事情应该没湘莲说的这样简单……
送走了湘莲,又迎来了湘琪,几日不见,小湘琪像是晒黑了一些,曹姨娘带着过来的,她也没进屋,就在院子门口把湘琪一推,笑道:“刚在太太那略坐坐,听说七小姐回来了,湘琪嚷嚷要过来,太太便说去找七姐吧,我这就把她送来了,还得叨扰七小姐一番。”
曹姨娘说的客气,湘玉忙道:“不麻烦,我几日没见湘琪也想她,等一会儿我让丫鬟送她回去。”
湘玉勾勾湘琪的鼻子:“怎么黑了?”
湘琪已经爬上了榻,趴在榻上搭话:“我每日都在院子外荡秋千,逮蝈蝈,夏天真好,我最不喜欢冬天了,只能闷在屋子里。”
湘琪说完从袖子里掏出半个鸡腿,油乎乎的一大片递给湘玉:“刚太太给我鸡腿吃,我知道七姐姐回来,就剩下了半只,连奶娘都没看见我藏呢,七姐姐你吃。”
湘玉看着这半只鸡腿,知道湘琪的心意却也吃不下去,让采茶拿了下去,自己牵着湘琪去洗手,打了皂角,使劲搓了几下,湘琪咯咯直笑。
两岁的小娃娃正是粉雕玉琢,湘琪眉眼随曹姨娘,长大必然是美人胚子,湘玉在现代是独生子女,在这多了一个小妹妹还这么亲近自己,真是称心快意,可以过一把当姐姐的瘾了。天黑后湘玉说送湘琪回去,湘琪扒着湘玉的手不撒:“我要在七姐姐这儿。”
奶娘忙过来抱,好说歹说哄了好一阵子才算好,谁知湘琪来了一句:“三姐姐在太太院门前晃悠,见了我竟然不理我,七姐姐也要学三姐姐吗?姨娘老说我玉雪可爱,那你们怎么都讨厌我。”
说完自己呜呜的哭了起来,湘玉没哄孩子的经验,忙拍拍她的背,觉得好笑,小孩子记仇,湘雪不过是没看见她,就引来小孩子一肚子的委屈,她耐心说道:“湘琪乖,明日我和五姐姐还有重宇一起和你玩可好”
听到重宇小姑娘的眼睛亮了亮,吸吸鼻子止住哭声:“真的吗?我要和三哥玩堆沙子。”
今日一天湘玉也真是精疲力竭,不过好在送走了丽妃娘娘,如果没差错的话,以后她和那几个天家人,也没有再见的机会了。
采茶说备好了木桶让湘玉去洗澡,湘玉说不急,先唤来了采薇,问府里的情况,采薇说一切安好,只是梅香像是不太舒服,今日干活有些没气力。
湘玉让人把梅香叫进来,梅香脸色有些潮红,像是生病了,苏府的下人生病会找城里的大夫诊断,此刻大门已经上锁了,可看病重要,湘玉让采薇去冯氏院子里找赵妈妈,赵妈妈去叫了门,小厮听了吩咐,应了一声去外面请大夫。
大夫匆匆赶来,还带着些许的睡意,先是看了梅香一眼,神色有些迟疑,蹭过来一些,问梅香:“最近是否先是骤然畏寒?四肢发凉,而且身体酸疼?之后又觉得高热难忍?”
梅香点点头:“就是大夫说的这般。”
大夫又问:“小人再多嘴问一句,姑娘可是一直从小待在苏府,还是最近去过其他地方?”众人皆不解,不知大夫为何问这些,只是医者问话必有缘由,梅香说道:“我本不是湘地人,是最近被卖到苏家的,我家是云南的,前几个月从辗转来到这里。”
大夫像是证实了心中的疑问,点点头,然后手搭在梅香的脉上,眉头越皱越紧,过了一会儿站起身拱手道:“如果在下诊断没错的话,这位姑娘患上了疟气。”
疟气?如果湘玉猜的没错,疟气就是疟疾,这是一种很凶残的传染病,潜伏周期长,恶性疟死亡率很高,而且这是在医疗并不发达的古代,一个小小的感冒就能要人命的古代。
这可不是小事,为了怕出现误诊的情况,湘玉让人去敲了冯氏的门,冯氏有些心慌,但也泰然自若的吩咐安排,谨慎起见,又找了城里医术高明的三个大夫诊断,结果都一样,大夫都说梅香患了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