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湘山行宫的时候,已经是七月中旬,正是一年中酷暑最盛的时候。
湘山行宫周围的山林在盛夏里郁郁葱葱,层叠无尽的绿意分外浓郁酽厚,像是融化的碧绿色极品翡翠泼洒流淌在山岭之间,草木疯狂淋漓地竞相生长,空气中仿佛都能滴出绿色的水来。
这里虽然距离崇安不远,但比崇安凉快得多,行宫周围浓荫遮蔽,一天到晚都有微风吹过峡谷和湖面,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水濯缨回到湘山行宫之后的几天,绮里晔一直经常用一种十分微妙复杂的眼神看着她,像是想从她身上看出什么东西来,又像是在提醒她注意什么。
并且开始更加频繁地派人暗中跟着她,盯着他不在时候她的一举一动,然后报告给他。当然对于水濯缨的透视异能来说,这些暗卫的存在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也知道该怎么应付他们。
玄翼本来是最出色的刺探情报撰写报告小能手,经验丰富,文笔非凡,远非这些没有经过磨练的暗卫可比。但玄翼这段时间不在湘山行宫。
他因为上次在瀚州对水濯缨装病的事情隐瞒不报,受到了职业生涯中最重的一次惩罚。从瀚州城回来之后就被绮里晔罚去了十八狱,现在已经在那里好多天了,绮里晔现在都没有放他出来的意思,也不知道还有命回来否。水濯缨自己都对绮里晔的惩罚心有余悸,哪还有余力去给玄翼求情,只能默默给他多点几根蜡。
水濯缨不理绮里晔,坦然自若地让他和暗卫们去看个够。绮里晔越到后来越是一副藏不住的心痒难耐的样子,经常在她面前欲言又止,然后就开始用一些意有所指的话来旁敲侧击,诸如:“心肝宝贝儿,七月都过了一半了”,“心肝宝贝儿,你知道我最喜欢什么颜色不”,“心肝宝贝儿,猜猜看你明年生日我会送你什么”,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水濯缨装傻到底,也跟着他瞎扯淡,就是不给他想要的回应。
到了七月十八的当天夜里,绮里晔拖着大姨妈刚走的水濯缨在床上滚了一个晚上,没完没了地缠着她磨着她,就是不让她睡觉。好不容易等到过子时的时候,终于不打算再忍了,在呵欠连天的水濯缨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彻底把她疼醒过来,压在她的上方绷着一张美艳的面容俯视她。
“心肝宝贝儿,还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水濯缨一脸茫然加无辜地望着他:“什么日子?”
绮里晔咬牙:“……记不起来就给我想!”
水濯缨更加茫然:“科举考试的前两个月零五天?中原三国鼎立一百八十九周年?东仪建国第一百三十天纪念日?”
绮里晔又狠狠地咬了她的肩膀一口:“再给我扯这些乱七八糟的,信不信我做死你?”
水濯缨终于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跟我吞吞吐吐地较劲儿这么多天,就为了这个,我像是记性这么差的人?”
绮里晔虎视眈眈地望着她:“我的生日礼物呢?你的生日我送了你两次,你凭什么一次都没给我送过?”
他跟水濯缨认识已经是第四年了。第一年七月时两人关系还没好到这份上,后面两年水濯缨在晏染的海岛上养病,去年回到中原来,七月十九的时候她又偏偏在即墨缺的手中,也没赶上他的生日。
水濯缨眼睛望着床帐顶端:“你天天派人盯着我,我没法瞒着你给你惊喜,所以干脆就没准备。”
绮里晔冷笑一声,伸手扣住她的大腿腿弯处,就往两边拉。
“那也没关系,把你自己洗净剥光了当做礼物送给我,任由我处置的话,我很乐意收下。”
水濯缨一边往后缩着身子躲开他的手,一边忍不住笑:“别别……你挪开点,我下床去给你拿礼物。”
绮里晔哼了一声,这才放开她。水濯缨披了衣服下床,从床边的柜子里面拿出一个长长的波浪纹金丝楠木匣子,递给绮里晔。
“生日快乐。”
绮里晔打开金丝楠木匣子一看,里面是一把二十四骨素面油纸伞。伞面颜色一片素白,上面没有任何花纹图案,除了制作工艺十分精巧细致以外,下面伞柄和骨架的构造完全是最普通的油纸伞的构造,找不出任何奇特之处。
伞骨的制造材料也不是什么稀罕离奇的材料,就是南方定州一带出产的斑泪竹,质地坚韧,色泽柔润,上面有泪痕一样的浅色水滴状痕迹,在伞骨材料里面算是上等的,不过也没到可遇不可求的珍品程度。
绮里晔把那把油纸伞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还是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来,抬头望向水濯缨:“没别的了?”
水濯缨一脸蜜汁微笑:“就这个。”
绮里晔再把油纸伞看了半天:“这油纸伞里面是不是藏着什么?还是说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这把油纸伞看过去平平无奇,只是质量做工好些而已,他平时都不经常用这种普通的伞,下雨的时候在皇宫里面自然会有宫人给他撑着特制的玄罗华盖。在外面要用伞,那也是黄金为骨镶珠嵌玉,奢侈华丽得跟珠宝工艺品一样。伞面绝不可能是这种素白伞面,必定要有大片大片浓墨重彩金粉描绘的图案,繁复艳丽得像是顶着一树开到极盛的繁花。
水濯缨送他这把普普通通的素面油纸伞,显然不是出于使用上的目的,那就必然是暗藏玄机。
水濯缨还是一脸蜜汁微笑:“我直接告诉你的话还有什么意思?自己猜。”
“呵……有意思。”绮里晔轻笑了一声,挑逗地伸手勾起她的下颌,“要是我猜出来的话,有什么奖励?”
水濯缨笑眯眯地:“猜出来的话,我主动伺候你一次,跟上次不一样,保证是真的伺候。”
绮里晔这下更是来了兴致:“好,你现在就给我洗干净了在床上等着,好好想想一炷香之后要怎么伺候我。”
他顿时连觉也不睡了,在外间点了灯烛,开始检查那把油纸伞。水濯缨在里面拉上床边的锦缎幔帐,心安理得地去睡觉,一点也没有担心的样子。
绮里晔的这一炷香时间,一转眼就变成了一整夜。水濯缨睡足了一整个晚上的好觉,第二天早上懒洋洋地起床,从里间出来的时候,绮里晔还在那里专心致志地研究那把油纸伞。
油纸伞的伞骨和伞柄已经全部被他从伞面上拆下来,一根一根整整齐齐地排列在桌面上,显然是全都已经经过仔细的检查。伞柄本来是由中空的竹子做成,现在被从头到尾地剖开成了两半。就连纸做的伞面,也被他展开来裁成十来块,分别浸泡进了十来盆不同的液体里面,估计是为了让上面的笔迹显露出来。
水濯缨看得哭笑不得。把伞拆成这个样子,就算后面真能发现伞上暗藏的玄机,整把伞也已经尸骨无存了。有这么对待别人送他的生日礼物的吗?
不过她倒是也不介意。梳洗完了,宫人送进早餐来,她就让宫人把早餐摆在了房间外间,在边上一边吃一边笑眯眯地看着绮里晔在那里折腾。
“有没有什么发现啊?”
绮里晔不搭理她,一根根地仔细查看过伞骨上绷的线,看不出什么端倪,又把线也全部拆了下来,缠着线的地方还是什么都没有。
水濯缨随手拿了一个晶莹剔透的虾饺送到他的嘴边:“实在不行就别猜了。一个晚上没睡觉,早饭也不吃,猜不出来又没人笑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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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在下午六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