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驰不管不顾,只顾一味的打马狂飙。徐驰不是一个小心眼儿的人,自然不会为一件小事而去生一个女人的气。他之所以不理睬单绫,之所以打马狂飙,仅仅是因为体内的那股邪火需要地方发泄。所谓欲火焚身,如果不及时宣泄,是有害身心健康的。
“秦儿,好歹去吃点东西罢,都过未时了绫姨可没生你的气。”
“秦儿,好歹慢点骑好么?摔下来可是要伤着骨头的。”
“秦儿,还生绫姨的气啊?绫姨错了成了罢。”
“秦儿,往后绫姨什么都依从你,可好?”
徐驰一勒缰绳,瞬间勒停坐骑,转身问道:“什么都依我?你说真的?你要是反悔呢?”
单绫哭笑不得,心想,什么都依你那还得了?只是担心他的安危,先哄哄他,答应下来再说。至于以后守不守承诺,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江湖人不守承诺是极为可耻的,但于这点,对单绫来说,毫无压力,因为那根本就不算承诺,哄哄小孩子而已。
单绫笑道:“肯定是真的了,绫姨何曾哄过你?你乖乖的随绫姨去寻间酒楼,填饱肚皮再赶路不迟。”
此时已经出了括州城,再返回去吃饭有点神经大条,因为括州到缙云之间并不算远。
“算了,回缙云再说吧,要不了多久的嘿嘿,我这人饿三天三夜都没事……嘿嘿……”得了单绫的承诺,徐驰哪里会感觉得到饿呢,秀色可餐呀。
回缙云比来括州时快多了,少了许多新鲜劲,徐驰的骑术也多少有些长进。二人不疾不徐地进到缙云城时,太阳斜挂在西边天际,躁热难耐。
徐驰一进城门,便到处张望,打算找个凉快的地方,灌几碗茶水再说。却发现紧挨城门的城墙下,有许多人往东跑去。有人边跑边嚷嚷道:“死人了,死人了,有人死了!”
死人有什么稀奇的?哪天不死人呢?徐驰虽然非常蛋定地思付着,却随手将马缰丢给单绫,自己跟在那群人的屁股后头看热闹去了。
单绫无奈地摇摇头,将两匹马交给正在打着盹儿的守城老头,嘱咐他牵到县衙去,便去找寻徐驰。
徐驰往东跑去几箭之地,随后往左拐,进入到一个叫南安巷的所在。进巷口不远,右侧一户人家门口,围着许多的人,想来应该就是死了人的那家了。那家门楣上写着“宋府”二字,有四五个衙差挡在大门外,阻止百姓进入。
衙差认得徐驰,赶紧躬身行礼。其中一个便是钱琳的族侄钱五,监视张刘氏时却让张刘氏给跑路了。
钱五的渎职罪,县令老爷还没来得及处罚呢。钱五有些畏缩,不敢正眼瞧徐驰,却又想套下近乎逃过处罚,便没话找话说:“大人不是去括州了么?怎的这早就回了?也没在括州城里玩一下?”
“谁在里面?”
“禀大人,是周县丞,还有钱主簿。”钱五的热脸贴在了冷屁股上,谁叫人家是老大呢。
徐驰抬腿进门,里面是个不大的院落,却拾掇得齐齐整整,干干净净。两个衙差守在西偏房门口,见徐驰进来,忙招呼道:“大人,在这边呢。”
西偏房内,周萱与钱琳正围着一具尸体打转转。见了徐驰,二人赶紧行礼。周萱道:“大人来的正好,卑职与钱主簿正不知如何着手呢。”
徐驰走近一看,那死者约莫五十来岁年纪,有些虚胖,看穿着便知是富贵人家。那眼睛却甚为可怖,白多黑少,朝外翻出。死者躺着的床榻前,一个身着缟素的年轻女子正在烧纸钱。那女子跪在地下,埋着头,徐驰看不清具体的年龄与相貌,只能依稀判断出,其身材较为丰腴。
“禀大人,死者名宋誉,年五十三,祖籍河北道,垂拱四年(公元688年)迁徙至此,妻子早亡,续弦柳氏,年二十八……”钱琳朝跪着的女子努努嘴,示意她便是宋誉的续弦柳氏。
徐驰问道:“这宋誉没有后代么?”
钱琳愕然,敢情县太爷根本没注意他说了些什么,全当他放了一通的屁,但还是恭恭谨谨地答道:“禀大人,死者妻子皆已亡故。”
古代的“妻子”不是现代意义上的“妻子”,古代的“妻子”,是“妻”与“子”的合称。徐驰这个小混混一下子没明白过来“妻子”的含义,自然不奇怪。
“连一个比较近的亲属都没有吗?”徐驰又问道。看来这宋誉虽然比较富有,但也挺可怜的。
钱琳道:“那也不然,宋誉有一侄子,在朝为官,据说是官至监察御史,名宋璟。”
监察御史相当于后世的纪检官员,官阶不高,正八品下,但权力很大,可以弹劾百官。单就官阶而言,徐驰为从七品上,比宋璟还高三级(中间还有从七品下、正八品上),然而,监察御史在整个朝廷中,最多时也只有十五个,而徐驰这种小县令,却有上千个。
徐驰点点头,道:“那这个宋誉是怎么死的呢?看样子应该属于非正常死亡。”
周萱心里对徐驰大人腹诽不已:猪都知道,明显是非正常死亡。这种恐怖的样子能正常得起来吗?周萱表面上恭维道:“大人明察秋毫,宋誉应死于他杀,除其面貌可怖外,其脖颈处,有一条不甚明显的勒痕,不仔细观察,颇难发现。”
周萱说着,走近尸体,用两指撑开死者脖颈处的肥肉褶皱,示意徐驰过来亲自查看。
所谓“颇难发现”,不过是周萱刻意的炫耀。死者生前养尊处优,保养较好,皮肤肌理不似一般的老年人那样干枯。所以,那处勒痕并不难发现。
钱琳插话道:“根据死者死后的种种线索分析,宋誉当死于谋杀,致死原因应是窒息而亡。不知大人以为然否?”
“哈哈,周大人和钱老的工作效率还是挺高的,短时间内竟有这么多的发现,陈某佩服呀。”“哈哈”一完,徐驰才惊觉此时打“哈哈”是多么的不合时宜,我这不是“表哥”杨达才了吗?
果然,周萱与钱琳同时看向了徐驰,面露不解之色。柳氏也抬起头来,不无怨恨地盯了徐驰一眼,便迅速低下头去。
即便是匆匆一瞥,以徐驰对女人的敏感,不难发现这女子竟生就一双美目,俏眼含烟,秋水凝黛。徐驰竟一下子呆住了。
正在徐驰发呆的当口,随后赶到的单绫也进了西偏房。单绫将钱琳叫到一旁,细细问起缘由来。待钱琳详述了一遍,单绫便到处查看起来。跟着徐驰时间不长,却连续破了两桩命案,单绫发现自己对刑断渐渐的来了兴致,虽然发生命案并不是什么好事。
此时,又有七八个衙差兴冲冲地涌进了西偏房,个个如同打了鸡血,吃了XXX般兴奋不已。我靠!这些狗奴才,怎么个个都成了杨达才了?
再仔细一看,徐驰顿时明白了端倪。八个衙差,每个身上都是鼓囊囊的,无非是借搜索证据之名,行搜刮财物之实。发死人财啊,难怪人家兴奋莫名。
柳氏又抬头瞥了一眼,倒没有恼恨的神情。
徐驰脸一沉,怒道:“你们在干什么?发财来了么?”
衙差当然发现了徐驰与单绫二人,只是进来了再出去,就有做贼心虚的嫌疑,只得尴尬地立在当场,有些拿眼睛看周萱,有些拿眼睛看钱琳,貌似在求助。
一个衙门里当差的,哪个和周萱钱琳没得点关系呢?沾亲带故,弯弯绕绕,藤藤蔓蔓,七大姑八大姨,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天朝延续了几千年的传统美德,在后世更是被发扬光大。徐驰想,待事情处理个七七八八,就该清清场了,否则的话,自己没法往下混。
现场的气氛有些尴尬,衙差们盯着周萱与钱琳,周萱与钱琳则盯着徐驰,全都眼巴巴的。可见,衙差们在二位大人的默许或怂恿下,平常也是如此,以致习以为常了。
徐驰冷笑道:“把你们身上的东西全部掏出来,一件不剩!”
衙差们一个都没动,眼睛还是在周萱与钱琳身上逡巡。这种事儿真是太习以为常了,现在到了手的财,再往外面掏,反而有点不正常了。
周萱见机得快,大声吼道:“你们这群败家子,看着我做甚么?是我让你们偷东西吗?大人要你们把东西全拿出来,你们耳朵聋了吗?还不快点!”
周萱的命令比徐驰的凑效多了,衙差们忙不迭地往外掏东西,什么金子银子铜钿,什么发饰项链手镯,反正凡是值钱的东西,应有尽有。转眼之间,柳氏旁边的地板上,便堆成了一座小山。八个衙差清减了不少,整个的瘦了一圈。
徐驰转身斜睨着周萱与钱琳:“嘿嘿,嘿嘿,二位大人能力不小呀,公私两不误佩服佩服,陈某佩服不已。”
周萱与钱琳哪里不明白徐驰的诛心之语呢?钱琳顿时冷汗直冒,磕下头去:“是卑职糊涂,卑职糊涂,卑职罪该万死,请大人处罚……”
周萱对徐驰是毫无畏惧之心的,所以根本就没必要像钱琳那般磕头认罪,但表面上必须做做样子,就略微躬身道:“卑职也有罪,是卑职监督不严,教导无方,请大人恕罪。”然后站直身子,还不忘在额头上擦了一把,貌似也像钱琳一样,吓出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