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前世江宇慧大朋友的老母是本省一所大学的古文学教授,赖于家学,她对古代妻妾制度有所了解。妾室在正妻面前就是奴仆,生下孩子的妾室有些体面,也不过是半奴半主,对正妻晨昏定省是必须遵守的规矩。
象洛明珏这样被妾室欺负的正妻少之又少,若是让御史言官知道,萧怀逸就要担上宠妾灭妻的罪名,会影响他在朝堂中的地位和平北侯府的名誉。
“有什么不方便的?”明珏想了想,问:“她们以前没请过安吗?”
“周姨娘流产后,太太责令二奶奶搬到这个小院反省,姨娘和姑娘们还没来请过安呢。今天聚齐了,要一起来,二奶奶,要见她们吗?”
当然要见,不过不是现在,不吊足她们的胃口,又怎能引起她们的兴趣呢?
明珏挑嘴一笑,说:“我累了,让她们明天再来。”
贺妈妈给紫竹使了眼色,紫竹阴涩一笑,快步出去跟小丫头交待了几句。
明珏靠坐在软榻上,想了想,问:“还有血丝燕窝吗?”
“回二奶奶,没有了,周姨娘流产后,剩下的血丝燕窝全被邓嬷嬷搜去了。”
“他妈的。”明珏恨恨低骂,冷静之后,说:“以后不要再提这些事了。”
“是,二奶奶。”三人齐声回答。
田妈妈愣了片刻,问:“二奶奶房里还要补人吗?现在房里没有一二等大丫头,郑嬷嬷、翠丝、青酒、红酒都是临时来帮忙的,三等丫头也只有紫竹、碧竹、青竹三人。这个月的月钱却按足数发的,二奶奶看怎么分配?”
“不用补人,如何分配你和贺妈妈商量,以后紫竹在我房里上夜。她们派来帮忙的人,我不用她们更不放心,维持现状,以后多长一只眼,小心为上。”
明珏闭目思考,暖阁陷入沉默,田妈妈似乎有话要说,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
“明珏,出来,出来,有事……”央央飞进外厅,怪笑着鸣叫。
“谁在外面?把这只死鸟给我赶出去。”
“明珏最可爱、明珏最漂亮,二奶奶、二奶奶……”
明珏冲出来,拿起鸡毛掸子就要追打央央,贺妈妈和田妈妈也跟出来。央央飞到花树上,冲明珏怪笑怪叫,主仆几人一起逗央央玩耍。
“央央是老太太养的,比二奶奶还大呢,它也算二奶奶的陪嫁。”
小丫头搬来绣墩,明珏坐到门外,闻着小厨房里飘出的食物香味,很陶醉,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她睁开眼,看到田妈妈的神情,心里不由发堵。
“田妈妈,你有话要说?”
“回二奶奶,老奴不知如何说起,怕二奶奶……”
明珏刚才发了脾气,奴仆们都小心恭敬,连尖刻的紫竹都老实了许多。
“直说无妨。”
各路神仙派来的密探都脚踩祥云复命去了,青竹和碧竹也不见了人影,屋里屋外只有紫竹和四个小丫头,还有贺妈妈、田妈妈及正在厨房里忙碌的岳嫂子。这些人不能说是死忠于她的心腹,但目前却是能相信的。
“去暖阁。”
明珏知道田妈妈有要紧话要说,她看了几人一眼,大步走进暖阁。紫竹端了一盘鲜果跟在明珏后面,贺妈妈和田妈妈互看一眼,也跟着进了暖阁。
“田妈妈,你有话尽管直说,我把你们当亲人,你们跟我也别见外。”
田妈妈嚅嗫许久,说:“二奶奶,屋里没外人,老奴斗胆问一句话,还请二奶奶实话实说,二奶奶死而复生到底是怎么回事?真有奇遇吗?”
明珏微微一笑,很坚定地说:“确实是奇遇,正如我跟你们上午所说的一样,一点也没搀假,我没必要骗你们,多说无益,信不信由你们。”
不搀假行吗?不骗你们骗谁,我说自己是穿越而来,你们不把我浸猪笼才怪。
“唉!就算老奴相信,只怕候府的老太太、太太、奶奶们也未必相信。”
“她们不相信实话,难道还让我编假话骗人?”明珏的语气坦然到无以复加。
贺妈妈忙说:“田妈妈不是这个意思,大家族最忌鬼神之说,田妈妈怕二奶奶惹祸上身。即使是真的,那些人要想借此闹事,也有千万个理由说成假的。”
明珏沉思片刻,冷冷一笑,说:“放心,我自有打算。”
最忌鬼神之说的人无非是那些亏心事做多了的人。那些人或许会说明珏幽灵精怪附体,找道士做做法事,找巫婆跳跳大神,然后借机把她除掉。明珏无此经历,类似的书却看过几本,在她胡编之前,就想出了应对的办法。
田妈妈做在脚榻上,叹了口气,说:“老奴自幼伺候太太,也听说过一件新鲜事。有一大户人家的嫡出的二小姐本是软弱人,大病一场,好了之后就象变了一个人,礼仪规矩全忘了。天天不是想赚大钱就是缠着武师练武,还评议朝廷,说了好多奇谈怪论。及笄后,结交皇子王爷,弄得乱七八糟,声名狼藉,结果一事无成,惹了一堆笑话。后来家里把她关进祠堂,没过几年,听说就病死了。”
紫生满眼迷茫,问:“二奶奶,这位二小姐是不是也吃了阎王爷的神果?”
明珏别有深意地点头,说:“可能是,不过这位‘二’小姐真是名符其实,我跟她不一样,我知道自己是‘二’奶奶,所以,我很谨慎,嘿嘿……”
她有意加重了“二”的语气,贺妈妈三人没听说出问题,明珏暗自好笑。没办法,有些穿越前辈天生脑残,不管活几辈子。可她不一样,她不是张狂人,但也不想一味低调,更不想低声下气讨好谁,条条道道的规矩摆到明面上。大志向没有,只求人不欺我,舒舒服服吃饱喝足睡觉,悠闲渡日,此生足矣!
田妈妈点点头,又叹气说:“老奴是洛家大太太的陪嫁,太太又把老奴给了二奶奶。老奴怕二奶奶多心,凡事心里都有小九九,不敢往前凑。”
“妈妈不必多心,以前的事我都忘了,咱们只看以后。”
不用问也知道,明珏是庶出小姐,田妈妈是嫡母的人,即使有洛家老太太保护,肯定没少受欺负。洛家大太太被发配为奴,田妈妈失去旧主,跟明珏表白,恰是她的聪明之处。以前的事她根本不知道,就看以后田妈妈怎么做了。
明珏想解萧家的情况,问:“太太有几个孩子?候爷排行第二,大爷呢?”
贺妈妈摇了摇头,田妈妈也一脸迷茫,明珏不想再询问。两位妈妈陪本尊嫁到候府一个月,怪事迭出,已经够心烦了,哪有时间去了解候府的事。
暖阁门口探进两个小脑袋,是猫儿和狗儿。明珏叫她们进来,两人忙给明珏下跪谢恩,笑得眼睛都眯到了一起,一问才知道紫竹要把她们提成三等丫头。
“这个紫竹,性子直、脾气爆,还喜欢擅做主张。”
明珏笑了笑,说:“干脆把紫竹提为一等丫头,碧竹和青竹提为二等,四个小丫头都提成三等。咱屋里还有老太太、太太和三奶奶派来白帮忙不要钱的人,也不需要再添人了。反正月钱也是按份例发,还不如便宜了自己人。”
猫儿拉着狗儿再次下跪谢恩,试探着说:“奴婢想请二奶奶给奴婢和狗儿重新赐个名字,奴婢知道候府好多旧事,早就想告诉二奶奶了。”
田妈妈紧着眉头斥问:“胡说什么?你们怎么知道候府的旧事?”
“奴婢和狗儿这些天帮着打扫家庙的老嬷嬷们摘青枣,听她们说的。”
明珏会心一笑,想打探内幕消息不一定要走上层路线,看似不起眼的小人物往往会带来更多惊喜,这是她前世做销售攻关的心得。
猫儿狗儿很难听,确实该换个名字。第一次给别人赐名,要显示水平,更要雅致。她想了想,给猫儿赐名风兰,狗儿赐名丝菊,两丫头再次跪地谢恩。
吃过晚饭,明珏让贺妈妈和田妈妈去洗漱休息,留风兰和丝菊在暖阁说话,听她们说了许多从候府下人嘴里听来的隐秘旧事,心里沉重不堪。
遥望北斗星辉,明珏对未曾谋面的萧怀逸衍生出几缕牵挂,他在荒凉的塞北会思念繁华的帝都吗?会想念与他血脉相连却比陌路人还冷漠的亲人吗?此时,她的情绪已然超越了夫与妻的界限,单纯到去想一个与她有关又无关的人。
……
“我说人还活着,你们都说死了,怎么样?要是当时跟你们赌一局就好了。”
小院门口,高大的桂花树上,浓密的枝叶遮掩着一白三黑四条人影。白衣人冷眼瞄着小院,拧眉深思,微弱的烛光映照他俊美的脸,更显漠然疏离。
一个黑衣人犹疑半晌,说:“主子,属下也觉得奇怪,我试过她的呼吸和心跳,她确实死了,怎么能死而复生呢?难道她吃了阎罗王的神果?”
“她明明就没死,我爬上横梁看她时,她睁开眼,还推了我一把。”
“属下也觉得奇怪。”另一个黑衣人补充说:“从那两人把她吊起来到院丁们解她下来至少有半时辰,从横梁上吊这么久,竟然没被勒死?”
“她死不死与我们有何相干?我希望她死,她活着没用,死了作用不小。萧怀逸被誉为大秦皇朝的中流砥柱,要是给他加上宠妾灭妻、治家不利的罪名让御史弹劾,定会大快人心,到时候我再添把火,保证让他栽个大跟斗。”
“你连夜行衣都是白的,浑身上下没杂色,心怎么就这么黑呢?萧怀逸小时候得罪过你,你也不至于盼他的妻子死,还想借此生事吧?”
“六皇子,不管你的身份多么尊贵显赫,加入金翎卫,就要以我为首。”白衣人四下看了看,又说:“别忘了我们为什么而来。”
金翎卫是皇上的暗卫,负责保护皇上、监视臣子、调查重大密案,暗杀刺探等见不得光的事也是他们的职责所在。金翎卫的总管没品没级,却直接听命于皇上,以玉玺为信物调谴。
六皇子好象戴着金箍的孙猴子,不自在的抓挠几下,连忙摆手,“没忘、没忘,怎么能忘呢?当时要听我的,把她救下来,问她那两个黑衣人什么身份,问题不早就解决了吗?平北侯府上下千数人,现在怎么找?”
“找人不急,放长线才能钓大鱼,最好连萧怀逸一起钓上来。”
“你这么恨萧怀逸,我倒有办法替你出气,想听吗?”
白衣人扫了六皇子一眼,满脸怀疑,“说吧!”
“皇上信任萧怀逸,弹劾有什么用?皇上斥责几句,转眼就会赏他。”六皇子故作高深,挤了挤眼,“要让萧怀逸受侮窝心,就好的方法是给他戴绿帽子。”
“好馊的主意。”白衣人狡诈一笑,说:“六皇子,这任务交给你。”
六皇子耸了耸肩,优雅一笑,“我会代表金翎卫完成,定不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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