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人欢欢喜喜地把刘伯姬嫁出去了,就在众人还沉浸在这份喜悦时,刘伯姬却匆匆归来告知大家刘秀娶了郭圣通的消息。这事,刘伯姬自是避开阴丽华与大家说的,但经大家合计之后,他们实话告知了阴丽华。
阴丽华当时强颜欢笑地对大家是:“夫君此举亦是情势所逼,实属无奈之举,皎月自是明白的。”话虽这般说,但心里其实十分难受,她不明白怎么就成了非娶不可的地步,她不明白那般与她心意相通共奏《凤求凰》的人竟生了二意,仅仅大半年的时间而已。
大家不知她这话是在宽慰他们还是在宽慰她自己,但诚然大家都不想看到阴丽华难过。
刘武氏自知阴丽华心里不好受,听了她这话,也知她是误会了,连忙说:“我们告知于你,非是使你接受此事,体谅三弟。我们仅是盼你早日得知此讯,心里好有个应对准备。无论如何,我们都在站在你这边的。等三弟他日归来,我们这些长辈的定然不会轻饶了他,只要你一日不承认那郭氏,我们便亦不承认。他日三弟若敢委屈你,我们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阴丽华当时委屈下嫁为了什么,他们都是明白的,这些日子以来,阴丽华对他们的真心,他们也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他们是真把阴丽华看成自家人来维护,在他们此时的心里,于情于理,他们都是站在阴丽华这边的。于是,他们纷纷附和刘武氏所言。“正是。”
大家的话让阴丽华不禁露出了一丝真心的笑容,心里倍感温暖,虽然她不知道果真到了那一日,大家是否能做到,但她乐意去相信他们此时的心意是真的。
翌日,刘黄与夫婿胡珍踏上了归途。离去前,刘黄对阴丽华说:“自古以来男子三妻四妾亦是正常之事,但你放心,有我们在,谁亦妄想越过你去。”
阴丽华勉为一笑,莞尔而道:“皎月何其有幸。”
刘黄张开嘴,话到嘴边却化作了一声轻轻的叹息,终是默默的离开了。
送走了刘黄夫妇,阴丽华对大家说:“皎月留在府里亦无事可为,故而想回娘家再侍奉母亲一段时日。”
大家对此自是没有异议。刘武氏说:“回去多陪陪老夫人自是好的,若想我们了便回来。”
得到了大家的同意,阴丽华便在李通的安排下启程回了新野。
终于回到了新野阴府,阴丽华憋了许久的眼泪在见到阴邓氏的那一刻,终是决堤而下,顿时泪流满面。
刘秀娶郭圣通这事,他对李通说了,许是自觉难以启齿,迟些才给阴家人去信,因为天下纷乱,信耽搁辗转久久未至,故而阴家人如今自是尚不知情。见阴丽华突然提前回来,而且一回来便哭得如此伤心,彼此四顾茫然,困惑、着急。按理说,刘家人不会为难阴丽华才是,但事无绝对,还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阴家人一时之间纷纷揣测起来,最后还是阴识让随行的青玉道明缘由。
在阴邓氏的怀里,阴丽华将这几日憋在心里头的悲伤都尽情地哭了出来。而就在她痛苦之时,青玉已将刘秀娶郭圣通一事细细道出。
阴邓氏听后,气得脑袋发昏,怒道:“刘氏小儿,当真欺人太甚。”这不是纳妾,是娶妻啊,这是要将她的宝贝女儿置于何地!突然,阴邓氏眼前一黑,晕倒了,好在身后的田嬷嬷及时扶住,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阴邓氏这一晕倒,难免令大家顿时发慌,阴丽华也顾不得心中悲伤,连忙帮忙把失去意识的阴邓氏安置好。看着床上昏迷过去的阴邓氏,阴丽华的泪水再度默默流下,她很是内疚,她流着泪说:“一切皆是我之过,我不该回来,累及娘至此。”一想到自己母亲若是因此有个万一,她难辞其咎,定必悔恨终生。
阴家人见阴丽华那般伤心、自责,心里自然颇为难受。
阴就当下就喝道:“胡闹,这哪是你之过,分明是那刘氏小儿混账。这里是你家,你受了委屈不回来要到哪里去?大夫尚未来,你莫要在此胡思乱想。”说完,来回疾步走了几下,又突然怒目瞪向阴识,“大哥你当时还说他是什么如意郎君,真是荒谬,如此攀图富贵之小人,怎会是皎月之良配,终究不是嫡亲的,坑起人来面不改色。”
阴就这话说得实在有些诛心,令在场的人皆为之陡然变色。
“三哥,你怎能如此口不择言,你明知大哥绝不会伤害我们。”阴丽华知道自己的三哥说话过于犀利,嘴上不饶人,但她万万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们兄妹几人感情一直要好,一家人相亲相爱,从来就没有什么嫡庶之别,他这话,无疑是硬生生往阴识身上捅刀子,若是因此兄弟之间失和,极为不好。
阴就的话让阴识先怒后悔,若是刘秀在眼前,只怕他会毫不犹豫地将其狠狠揍一顿,深觉当初自己识人不清,误了阴丽华一生。
大家见阴识沉着脸,并没有任何表示,也不知他这会是什么心思,心里不免忐忑。
阴就话一出口,其实就后悔了,见阴识此时脸色甚是不好,迟疑了一会,终是开口道了歉,“大哥,弟弟向来嘴上伤人,况一时情急,并非有意那般伤你,还望大哥一如既往海涵。”
阴识素来有容人之量,况他向来了解阴就,又岂会放到心上,见阴就这会道歉,他终是开口回应道:“无妨。”
阴兴终于把大夫迎进来了。一番诊断后,大夫给阴邓氏施了针,阴邓氏缓缓醒来了。大夫说阴邓氏是受了刺激,一时气急攻心以致昏倒,如今醒来并无大碍,但最好是莫令她再受刺激。
阴家兄妹连忙应下,让管家付大夫珍金并送其出府。
阴丽华见阴邓氏要起来,连忙过去扶一把,她趁机对阴邓氏说:“娘,他若非良人,女儿与他决绝便是,何苦气成这样,若是气坏身子,你令女儿情何以堪?”说着,不免红了眼眶。
阴邓氏闻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伸手轻轻拍了拍阴丽华的手背,然后握住,说:“娘无事。娘到了这个年纪,何事不曾经历过,不过是这些年过得顺遂,一时之间遇到此等糟心事有些难以适应罢了。我儿说得对,他若非两人,与他决绝便是。只是,如今一切未明,切不可妄动,乱了分寸。我们且等一等,看他有无个说法。”
“好,一切都听娘的。”阴丽华如是应道。为了莫让阴邓氏多想,令其宽心,阴丽华转而说起了刘伯姬的婚事,冲淡了先前是伤感。
此后,大家默契的再也没有提起这事,而阴欣为了让阴丽华开心,每日比府里的每一个人都用心。有家人的温情相伴,阴丽华的悲痛自然减轻了不少。
虽然大家都没有再提,但心里始终惦记了那事。而作为大哥,促成阴丽华与刘秀婚事的阴识,他在心里已经给刘秀定了死罪。自他记事以来,阴丽华都是活在大家的娇宠下,除了父亲去世时落泪过,大家不曾让她掉过眼泪,那般伤心。刘秀纳妾他也不同意,何况是娶妻,他日相见,他定然不会轻饶刘秀,还要让刘秀还阴丽华自由之身,从此嫁娶各不相干。可惜,天不遂人愿。
刘秀的信终于来了,在信里,他道尽自己后头的艰辛,道明自己的不得已,他再三表明阴丽华是他唯一的妻子,娶郭圣通不过是权宜之计。而给阴丽华的信,刘秀还说了,他在和阴丽华圆房之前,是不会和郭圣通圆房的,并许诺以后不会让郭圣通生出长子和长女。
阴家人对刘秀的说辞半信半疑,阴家人都表示不管阴丽华做什么决定,他们都没有异议。阴丽华当时并没有当即表态,她说容她想想。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房里,阴丽华静静地独坐了一会,然后便开始给刘秀回信,她写下卓文君的《白头吟》,可写完了扔掉,再写再扔掉。“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愿得一人心,终老不相负。”也不知写了多少遍后,她终于停下笔,念了出来,念着念着无声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