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始元年(公元23年)九月初三,三辅豪杰合力杀了王莽,并将他的头颅送到宛城。如此一来,更始帝打算北上,建都洛阳,此讯传开,官员纷纷请命愿为前驱,刘玄却迟疑不定。
阴丽华见刘秀每日在天子眼皮底下强颜欢笑,心里颇不是滋味,她深知刘秀素有鸿鹄之志,听了此讯,她便对刘秀说:“陛下气局狭小,小具规模便沉迷酒色,为求自保,文叔何不如向河北发展,也好伺机独树一帜。”
河北人杰地灵,的确是个不错的地方,刘秀对此深以为然。如今他渐渐取回更始帝的信任,若再谋划一二,事必成。刘秀对阴丽华说此事他自会安排。
这一日,阴丽华随刘秀祭祖方归便接到了诏令,更始帝命刘秀代理司隶校尉,要他先行前往洛阳整理修缮宫殿官府。当日夜里,阴丽华见刘秀喜色难掩,心里也替他高兴,她依偎在刘秀怀里时说:“文叔终如愿以偿,妾身心里甚为欢喜。”
刘秀笑道:“我心里亦然。”
阴丽华笑了笑,趁刘秀心情正好,她便道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文叔,此番妾身欲与你并肩同行。纵使无助于你,亦定不会有所妨碍。况妾身随行,可令陛下更为安心。”刘玄既然以为刘秀沉迷女色,那有她在身边做幌子,刘秀亦好方便行事。
刘秀听了,不由得认真考虑起来,他是不愿阴丽华受累的,但既然阴丽华想去,加上阴丽华言之有理,带上她的确会让更始帝对自己越加放心。他迟疑了一下,终是应允了。于是,刘秀带着阴丽华去了洛阳。
刘秀到了洛阳,设置下属官吏,起草文书,以从事史察举非法,一切照汉代旧有制度办事,整理修缮宫殿,尽心竭力。这一切都深得民心。
刘秀忙于公务,阴丽华除了每日给他准备好可口的膳食,每日也没有闲着,往来于各位官员的夫人之间,与她们打好关系,探知民意。
这一日,刘秀早归。阴丽华为此不免有些诧异,便问了一句:“今日何以早归?”当然,这话并非不希望刘秀早归。
刘秀莞尔回道:“自至洛阳,我一直忙于公务,不曾陪你用膳。这两日事情将毕,故而早点归府。”
阴丽华见刘秀如此繁忙,心里还惦记着自己,心里自然是高兴的,连忙命人布置膳食。夫妻俩温情脉脉的用了晚膳。
晚膳过后,阴丽华挽着刘秀的手于院子里散步消食。阴丽华对刘秀说:“近日与夫人们来往,夫人们皆为汉室之光复而欣喜,对昔日高祖之风仪多有提及,盼着陛下能重现高祖时之盛世,早日结束今日这般毫无秩序,混乱不堪之局面。”
內妇平日里关注的不过是自家院子的一亩三分地。外面的局面,高祖的风仪,焉是她们关注的,。她们能说出这样的话,只怕是自家夫婿授意。想到这些,刘秀便问阴丽华:“皎月当时如何应答?”
阴丽华莞尔道:“妾身言尔等所愿即妾之所愿。”
刘秀闻言,自是愉悦不已。他志在于此,却从不曾对阴丽华说起,然阴丽华却极懂他。对于刘秀来说,阴丽华是一位难得的好妻子,而更难得的是堪为他的知己。可想而知,刘秀当时对阴丽华有多喜爱,情之所至,他一把将阴丽华拥进怀里,缓缓亲上阴丽华。孰知一时快意,却煎熬了整个长夜。
两日后,三辅官员东迎更始帝,见诸将走过,皆带平民头巾,穿女人衣服,大掖衣加上绣花的半臂衣,没有不笑话他们的,有的还因为他们所服“不祥”而畏患祸逃开。但在见到刘秀的僚属,都不胜欢喜。年老的官员有的含泪说:“没想到有生之年竟还能看到汉家官员威严之仪表啊。”
如此截然不同的风仪,况且刘秀又是更始帝所命之司隶校尉,如此一来,刘秀难免有故意令更始帝出丑之嫌疑,好在这时有知情者说:“校尉大人不久前曾上书建议陛下仪仗、仪表按汉之祖制,然陛下却置若罔闻,依旧故我,言道自己乃是天子,自有主张。”众人一听,对此皆是纷纷摇头叹息。从此,有见识之人皆归心于刘秀。
更始帝事后得知自己作为天子竟然被嘲笑了,自是震怒,对刘秀不禁生出了几分杀意。
此时,边上一位更始帝的心腹官员李轶对更始帝说:“刘秀此举分明是故意为之,当真居心叵测,理应将其诛灭。然眼下洛阳下至黎民百姓,上至大小官员,大多心里只怕向着刘秀小儿,陛下若此时对他不利,恐令陛下失了民意,如此可谓得不偿失。今河北贼盗横生,动乱不安,陛下何不授其高位,遣其北上进行安抚,如此可令天下人皆知陛下对其之恩宠,若是北上途中万一出了意外,便又可为陛下除去心头大患。”
更始帝听了,觉得此计甚妙。于是圣手一挥,便任命刘秀为破虏将军代行大司马的职务,持节北上,安抚吏民。
这一夜,阴丽华突然被刘秀紧紧拥进怀里,继而听到刘秀说:“事成矣。”阴丽华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待她想到之后心里顿时也欢喜起来。想到刘秀早得消息,却与旁日无异,心疼他之余又不得不敬佩刘秀的忍耐与克制。她说:“如此甚好。”
待刘秀心情平复之后,他为难地对阴丽华说:“我此行不能携你同行。”
阴丽华虽然早有意料,但如今听来还是不禁有些难受。她尚抱着一丝希望对刘秀说:“妾身愿与文叔同生共死。”
刘秀闻言,心里自是难免动容,但心意不改,阴丽华对他的心,他心里清楚,正因为清楚,故而才不舍。他想要阴丽华好好活着。他说:“此行凶险难料,我只有自保之力。”言下之意便是说他保护不了阴丽华,阴丽华若是去了,只会成为他的负累。
阴丽华见刘秀言已至此,自知多说无益,她理解刘秀,于是她强颜欢笑对刘秀说:“妾身明白。”她明白,眼下河北动荡不安,去那里性命难保,再加上更始帝随时有可能暗下杀手,可谓。若是刘秀只身一人,尚且还能应付,若是她随行,恐怕刘秀就会处处受到掣肘。
刘秀自是不愿意见到阴丽华无理取闹,但如今这般明白事理却让他心疼不已。
阴丽华知道刘秀心里也不好过,便识趣地转移了话题,问了刘秀何人随行。
刘秀向阴丽华说了几个人。
阴丽华听了,发现一个她都不认识,她问李通和她大哥阴识怎么不随行,这两个都是刘秀心腹重用之人。
刘秀便告诉阴丽华,阴识留下保护她,而李通继续潜伏在帝营,以便消息灵通,知祸避害,行事便利,就像此番更始帝欲取他性命,李通从中斡旋才成此好事这般,指不定来日少不得李通从中作用。
阴丽华见刘秀胸中自有成竹,便不再多言,得知刘秀明日便启程,更是默然无语,转身静静地为刘秀收拾行李。
这一夜,注定是个无眠之夜。
翌日一早,刘秀在阴丽华尚未醒来之前,悄悄的离开了,他怕届时就算阴丽华不再请求,他也会动摇决定,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做这样的决定,是何等的艰难。
阴丽华醒来,见刘秀已不在身边,匆忙唤来守夜的鸢莹一问,得知刘秀已然离去,一时之间失落不已,心不在焉地过了一日,翌日便随阴识远离京都洛阳,回去新野。
一路上,阴识见要阴丽华郁郁寡欢的模样,便宽慰她说:“文叔亦是为你好,并非不愿与你同行。”阴识对于阴丽华请求刘秀随行一事自是知道的,阴丽华先前也曾有言让他在这个时候相助,然而没想到他这个说客最后竟被策反了,说起来不免有些心虚。阴识以为阴丽华是因此事而闷闷不乐。
阴丽华见阴识误会了,便莞尔道:“大哥你想哪里去了,文叔之用心,妹妹又岂能不明,只是此番一别,不知何日再相见,为他忧心之余不免有些惆怅罢了。”
阴识听了,方知自己想岔了,看着貌美如花,却做了妇人打扮,为阴家之外的男子牵肠挂肚的阴丽华,阴识这才深刻的意识到昔日娇软的女娃已经嫁做他人妇,再也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娇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