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之后,贺舒和周壑川的生活又回到了忙碌的正轨。
周壑川每天去上班,贺舒在家歇了一天,第二天就飞了外地去拍《致命陷阱》,回来和周壑川吃了一顿饭,又飞去参加《争杀》的开机仪式。
李胜带着新晋助理季玄臻和贺舒一起,贺舒看到季玄臻的时候愣了一下,“怎么黑了这么多?”
季玄臻摸了摸后脑勺,“学车去了。”
李胜在一旁凉凉地说:“人家可比你有操守多了,现在不仅可以给你当助理,还可以给你当司机了。”
度假归来的贺舒摸了摸鼻子,没接这个茬。
开机发布会的时候,火了之后第一次露面的贺舒受到了众多媒体的关注,贺舒很有分寸的解答了记者们的问题,还不抢电影的风头。
很快,电影开始第一次拍摄。贺舒乖乖让热情的化妆师化好妆,老老实实坐到一旁等着拍自己的戏份。
李胜见没什么事儿了,交代了两人几句就风风火火地走了。季玄臻看着穿着一身戏服的贺舒都替他热得慌,他尽职尽责地拿起毛巾,“我帮你拿毛巾冰一冰吧。”
贺舒看他在一边转转摸摸找活儿干半天了,就笑了笑,“谢谢。”
季玄臻拿着毛巾走到洗手间,刚要打开水龙头,就听到一个男人在厕所的隔间里压低声音说:“你不就是想让他滚出剧组,最好连像样的通告都接不到吗?放心,我照你的意思都安排好了,保证让你满意。”
被特训了将近一个月、灌了一脑袋阴谋论的季玄臻茫然地站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了。还没等他在“偷听别人讲话非君子所为”的自身觉悟和“把一切危险掐死在源头”的填鸭教育中做出一个艰难的选择,里面的人就自顾自地得意笑开了。
“别胆子这么小嘛,放心,周围没人,我听着呢。”
季玄臻:“……”对不起,武功太好,走路没声音,让你有了这种错觉。
他抿了抿唇,握着他的毛巾,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刚走到门口就听里面一声冷笑。
“当我是傻子?还发短信,好给你留下把柄吗?”
里面的人“吱呀”一声拉开门,骂骂咧咧走出来,脚步声越来越接近。季玄臻一下子就毛了,拔腿就跑,去找他的主心骨贺舒把听到他的话告诉他让他处理。
贺舒正靠在椅子上边看剧本边喝水,就见那小道士撒丫子跑回来,毛巾干的去了又干的回来了,他微微一挑眉,“怎么了?”
季玄臻赶紧把他听到的告诉他,贺舒微微眯起眼,“这可有意思了,开拍第一天就给导演上眼药啊。你能认出那个声音是谁吗?”
“我没听过,”季玄臻摇头,“不过,如果再听一遍,我或许能认出来。”
贺舒混不在意地重新拿起剧本,“嗯,那你就在剧组多注意着点。”
季玄臻替他忧虑,“会不会是冲着你来的啊。”
贺舒闻言笑了,他侧头看了眼身边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小道士,合上剧本,往后靠在椅背上,长眉一挑,“说来自你下山,我也没指点过你什么,不如今天先教你一个道理。”
他微微一笑,眉宇暗藏锋锐,只一线也锐利逼人,“随着你实力越来越强,潜藏在暗处的敌人只会越来越多。这种时候想要提前把他们都除掉是不现实的,你只需要做一件事:冷静地等他们出手,然后一眼窥破他们的破绽,一击毙命。”
“哦,”季玄臻茫然地看他,“可是我实力不行啊。”
“……”贺舒让他噎了一下,高深莫测也装不下去了,伸手撸了一把他头顶的呆毛,没好气地说:“那就练,你看你那点可怜的内力,好好的名门正派还没人家野鸡门派出身的精纯。”
季玄臻委屈:“大家都是这样的,你这样的才不正常。”
贺舒翻了个白眼,心说:你们这帮名门正派是没救了。
季玄臻让贺舒用“别人家孩子”嘲讽了一通,委委屈屈地坐在小马扎上反思自己平时哪里偷懒哪里不努力,贺舒则继续悠闲地看他的剧本。
一个小时后,终于轮到贺舒的戏份了。他走到导演旁边听他讲戏,此时他的身份是锦衣卫的首领,正在刑讯逼供一个大臣。这一幕很短,只需要他说一句台词,把桌子劈成两半,然后再念一句台词就可以了。
罗云深:“放心,桌子的材质是中空的,里面提前开了裂缝,不会疼的,使劲拍就行。”
“好的。”贺舒点点头,让一旁的化妆师帮他带上面具,走进拍摄场地。
他站在桌子旁边,扫了桌面一眼,微微眯起眼,嘴角挂起一抹稍纵即逝的冷笑。
——哦,看来被季玄臻说对了,还真是冲着他来的。
“开始!”
贺舒的表情立马冷了一下来,在昏暗的牢房里,泛着幽光的铁皮面具下只露出一双鬼气森森的眼。
他毒蛇一般的目光锁住空无一人的刑架,声音喑哑如厉鬼,“听说,李大人的小儿子甚是聪敏灵慧……”
监视器后的罗云深眼睛微微一亮,没想到贺舒连声音也能随着人物性格的转化而变化,这可真是意外之喜了。
就在罗云深等着贺舒拍碎桌子念台词的一瞬间,只听“轰”地一声,原本还好好放着的红木桌子被贺舒有意为之的一掌狠狠地拍了个七零八碎,飞溅的木块放射状崩开,这一幕呈现在镜头里极有张力,几乎可以说是完美。
剧组人员的呼吸为之一窒,下一秒,导演和道具师同时勃然色变。
罗云深噌地站起身,连“卡”都顾不上喊,绕过摄影机拔腿冲向贺舒。他跑到切近,他拿下贺舒脸上的面具,看着拍完桌子脸色煞白捧着右手一头冷汗的贺舒,脑袋嗡嗡直响,他不敢去碰贺舒的手,只能扶住他的肩,焦急地问:“手怎么样,先别动……医生呢?医生呢?快把医生叫来!快!!”
剧组其他人都傻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明明上一秒还拍的好好地,怎么眨眼之间导演就跟疯了一样地叫医生呢?
只有一旁的副导演如梦方醒,他惊恐地看了一眼地上散落的碎块和贺舒痛苦的表情,转身往外跑去叫随队医生过来。
——因为剧组拍的是动作片,所以罗导开拍之前为了应付突发事件特意请了随队医生,只是没人想到,开拍的第一天就用上了。
罗云深很快就冷静下来,他扫了一眼周围散落的木头碎块,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扶着贺舒冲着慌慌张张跑过来的道具师怒不可遏地一声暴吼:“你们道具组怎么回事?这桌子怎么是实心的!我让你们做的空心带裂缝的呢?!!”
他这这一句话简直就像炸雷一样引爆了整个剧组,大家这才意识到刚刚被贺舒一掌劈碎的木头桌子竟然不是特制道具,而是实打实的坚硬实心桌子!
众人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看着疼得浑身发抖还咬牙硬挺的贺舒,再看看满地碎块,莫名觉得自己的右手也跟着疼了。
这也太恐怖了吧!!那手还能好了吗?骨折都算轻的了吧!!!
意识到事故严重性的剧组人员赶紧一拥而上,七嘴八舌地问:“天啊!没事吧?!”
“贺舒,手怎么样?能不能动啊??”
“导演,用不用叫救护车啊!”
罗云深被他们吵得头疼,烦躁地一挥手,“都闪开点!别碰了贺舒的手!”
他看向脸都吓白了,却说不出个所以然的道具师,气得脑仁儿疼,“说啊!怎么回事!”
道具师吓得够呛,被罗云深这么吼也觉得委屈和莫名其妙,“我们的确是做了啊,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马虎,我还特意让小张盯着来的。”
罗云深:“小张呢!”
小张白着一张脸走过来,开起来快哭了,“导,导演,我真的拿的是特制道具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实心的了。”
“那他妈出鬼了?”罗云深简直要气死了,明显就是有人在里面捣鬼,他扫了一眼真真假假都露出忧虑和奇怪的剧组人员,心中冷笑:好啊,给我添堵找麻烦是吧,别让我把你弄出来,否则有你好看!
他压住气,转头尽量放柔声音问贺舒:“怎么样?好点没?能动吗?”
贺舒抱着手,冷汗津津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没事。抱歉,导演,给您添麻烦了。”
罗云深见他说这几个字比咽钉子还费劲,只觉得愧疚得不行。明明是剧组准备不当,这小孩儿为此受了伤,还和自己道歉,再一想到他刚刚令人惊艳的表现,着实于心不忍:如果他真的伤重,恐怕就要换演员了。
贺舒微不可见地扫了一圈周围,他知道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一会儿医生来了就没这么好的效果了。他毫不怀疑,那个人既然敢这么做,肯定就为自己铺好了后路,就算自己一查到底估计也就是挖个替罪羊出来,倒不如借此机会刷刷导演的好感度。
贺舒可怜兮兮地惨白着一张脸,看得周围好多女工作人员都跟着心疼。他用没受伤的手拉了拉罗云深的衣袖,勉强笑了笑,“导演,我没什么大事就是没个准备,磕得狠了。不要因为我一个人拖累大家进度,继续拍吧,我没事的。”
罗云深既是感动又是愧疚,摇了摇头,“别逞强,就算那桌子质量不怎么样也是个实心的,你都把他拍碎了,手还能好?你放心,谁在背后捣鬼我一定揪出来,给你个公道。”
贺舒皱眉,小声说:“导演,今天开拍第一天……被媒体知道了,也不好……”
听他完全为剧组考虑的话,罗云深感动得稀里哗啦的,自行脑补了一个受了委屈却为大局隐忍下来的小天使,甚至连贺舒回去抱着手躲在角落里哭那可怜的场景都想象到了……
罗云深心中感慨:真是个好孩子啊,我当初差点就错过了这么一个人品演技俱佳的好苗子啊……
——某种程度来说,贺舒的确演技绝佳。
就在贺舒疯狂刷导演好感度,成功洗脑罗云深登顶他心中最可爱小白菜的时候,医生终于姗姗来迟了,他翻看了一下贺舒的手,奇怪地发现除了红了点,骨头真的没有多大问题。
罗云深比自己孩子受伤了还着急:“怎么样?没骨折吧?”
医生:皮都没擦破?骨折个鬼啊?
医生摇了摇头,“没有大事,没骨折。”
罗云深长出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快给贺舒上点药!真的不用去医院拍片子吗?哎呀这种事可要谨慎小心啊,贺舒你注意着点啊,觉得不好赶紧跟我说……”
医生看了一眼地上的碎块也犹豫了一下,徒手劈桌子毫发无损这种事听起来挺玄幻的,他也不太好确定,保险起见,还是说:“去拍个片子吧。”
罗云深心又提起来了,“行行行,贺舒你赶紧去医院,我让副导演送你过去。”
贺舒摇头,“不差这一会儿了,导演,桌子都碎了,把最后一个镜头补了我再去吧。”
罗云深着急,“你这孩子怎么就那么倔呢!拍戏重要手重要!”
贺舒笑得像个天使,“不能让大家白忙活啊!我真的没什么事,已经缓过劲儿了,反正补拍那个镜头又不用手。”
罗云深见拗不过他,只能让摄影组准备,他坐在监视器后面看着场地里弯腰让絮絮叨叨忧虑地说着话的化妆师戴面具,还安慰地笑着的贺舒,跟摄像说:“最后一个镜头,给他面部特写吧。”
摄像愣了一下,说:“好。”
整个剧组看起来都在为贺舒担心,只有两个人伪装的极不走心。
一个是季玄臻,因为在他看来,就凭贺舒的内力,把桌子拍成渣都没问题,怎么可能出事。
另一个则是在背后布置了这一切正准备享受胜利果实的人,他面上同大家一起担心,内里却让这来者不善的毒苹果噎了个惊疑不定。
他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有人拍碎了桌子却毫发无伤呢?
他眼神惶惑地抬起头,正好看到贺舒正对着摄像机和他,缓缓露出一个诡异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那双平日里未语含情的眼睛,火山爆发一般喷出汹涌的恶意,吞噬一切,“不知道,李大人小儿子的脑袋受不受得住我这一掌呢?”
他无端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