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真不好解释。”宋宁道,“只是感觉。”
其实倒不全是感觉。
雷松在介绍五个人时,其他三个人的年纪都比苏岩大,其中一个已经四十岁了,其余两个人都是三十五六。
唯独祁连和王良,前者二十六后者二十八。
她认为,男子和男子之间的杀伤,能切割生殖器的,一般凶手的年纪不会太大。
至少,此犯案的凶手年纪不会太大。
越年轻就越在意这些事。
她还有有一点没好和雷松提……说不定苏岩和这二位师弟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感情关系。
这纯属她自己多想了一些,最近精神过于空虚了。
“是。”雷松不再问,道,“大人,时间不早了,小人先下衙回家了。”
宋宁也起来收拾东西。
她背着手出门,刚一出去,就看到马三通迎着她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道:“快,快!”
“快什么?”宋宁问他。
马三通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提着酒坛,喊着道:“我和海货铺子预订了东海子鱼到了,他给我刚片出来的鱼脍,趁着新鲜快,快!”
“什么鱼脍?”宋宁被他扯着就跑。
一路上大家就看到宋宁被一个老道士拖着飞奔,进宋府、进院子,一边跑一边喊:“秋意秋意,打水来给你们大爷洗手。”
秋意和邱妈妈对视一眼,她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头。”
她打水进去,就看到宋宁和马三通已经盘腿坐在了炕上,虔诚地看着桌子上的食盒。
“什么吃的,这么认真?”宋宁洗手打开看着马三通打开食盒。
食盒一共三层,上面一层放着酱油和青汁调料。
下面两层都是冰块,令人惊叹的是,每一个冰块上,都铺着一块薄如蝉翼的肉,宋宁闻了闻惊讶地道:“生鱼片?”
“东海子鱼,你快尝尝。”马三通迫不及待,“沾着青汁。”
他想了半辈子了,可一条鱼实在太贵了,他是吃不起。
宋宁也没有想到,居然这么高级,从东海弄了一条鱼来做生鱼片,还这么讲究的把鱼片片的如蝉翼一般,贴在冰块上。
她夹了一块沾了青汁。先识青汁味,略涩微辣,再尝鱼片,微凉,鱼肉一层覆在齿间,肉弹清甜。
青汁辣热,使得鱼片更加清凉,青汁微涩,衬托鱼片的甜。
“好不好吃?”马三通期待地看着宋宁,宋宁点头,道,“绝了!”
马三通拍桌大笑,蹬着腿:“我终于吃到了。”
“此生足矣。”
说着拍了酒坛子,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一片吃一边摇头摆尾,万般的享受。
宋宁吃了几口,看着他:“东海来的子鱼,你……有钱?”
这鱼她都不用想,必然价如黄金。
“我没有啊。”马三通觑了一眼秋意,低声和宋宁咬耳朵,“我记宋府的账,一条鱼八十两。”
要不然他怎么吃不起。
“你为什么不去东海呢?”宋宁简直无语。
马三通摆着手:“你不懂,去了东海吃子鱼,岂有人在京城吃着香。”
“也有道理,改日再弄一条,依旧记账。”
秋意从房里退了出来,径直去给宋老夫人回话:“……从东海来的子鱼脍,奴婢有一回跟着大爷出门见过一回,一条鱼就要一百两银子。”
“他们两个人在房里吃呢。”秋意呢。
宋老夫人冷笑一声,道:“穷大的人,一百两居然也舍得!”
“吃吧,也没几顿饭可以吃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宋宁带着雷松去了田都镖局。
镖局在青花胡同口,一面朝着青龙街。从青龙街直行下去,就是皇城外的西华门,和玄武大道平行而立。
“宋大人,这就是了。”雷松指着门口,“这家镖局前身是武馆,大概在二十年前吧,改换成镖局了。现在里面的总把头姓康,名青都,人称康二爷。”
“康二爷极盛时期,有弟子和镖师两百多人,门口车水马龙。”
“三年前,他突然把人都解散了,镖局里只留了二十几个贴心的,接的活也不如以前频繁。”雷松道。
宋宁道:“看来,三年前这里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应该是,但我们不清楚。”雷松道,“对外,没有人知道。”
宋宁颔首,进了田都镖局。
镖局很大,前面的大庭院阔达平整,宋宁似乎能想象得到二十年前,这里站着一群少年习武的场景。
如今没有人走动,这个大院子,就显得有些萧瑟了。
“韩老七!”雷松冲着前面正堂里出来的一个中年男人喊道,“康二爷在不在?”
韩老七走路一瘸一拐,冲着雷松行了礼,又奇怪地打量着穿着官服的宋宁:“这位莫不是新上任的推官,宋大人?”
宋宁很喜欢穿官服,在大家都不认识她的情况下,官服就是她最好的名片。
“正是了。”宋宁略点了头,道,“我来查苏岩被害的一案,他早先是你们这里的镖师,按规矩我来走访一番。”
京城没有人不知道宋世安的事。
原先有一件最大的事,就是去年突然冒头,一举得了一甲头名后又在殿试中被点了状元。
一时间满京城都哗然了。
别地儿有没有哗然他们不清楚,但就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不读书的人也哗了一哗。
其次,就是前几天在玄武大道上一打五,其后又让魏庆喊祖父的事。
“哈,久仰久仰。”韩老七目光复杂地打量着宋宁,“宋大人,我师父在后院里喝茶,您去吧。”
宋宁颔首,进了绕过正堂,往后院去。
雷松和韩老七打了招呼,跟着她来了。
康青都坐在庭院的石桌边双手捧着茶盅,但依旧能看到茶盅在晃,他年纪约在六十出头,皮肤微黑,看上去精神不是很好。
“康二爷!”宋宁上前去,略抱了拳。
康青都转头看着她,打量着她的官服,不解地用目光询问雷松。
宋宁打量着康青都,微微挑眉。
“这是宋大人。”雷松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宋宁官服的补子,康青都表示明白了,雷松又道,“来找王良和祁连。”
“问苏岩的案子。”
雷松声音不大,但尽量让唇齿清晰。
康青都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
“就找他们问几句话。”雷松道。
康青突然发脾气,砰一下将桌子上的东西拂扫在地上,噼里啪啦摔的脆响。
这一瞬,四面八方一下跑出来十几个人。
“你们干什么,滚出去!”
十几个人围着康青都,满面戒备地盯着宋宁。
“出去!”
宋宁的余光扫了一眼雷松,就见雷松面色无波地站着,显然是早就预料到了现在的场面。
难怪乐意跟着她出来办事。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借别人的手,给她难堪。
她并不急着走,而是打量着康青都,看他的样子,双手手腕废了,口耳也不能言听。
应该是后天受伤导致的。
她视线扫过后面的十几个人,视线在其中两人脸上扫过,心头一跳。
那人是任广亮和于虎,前几日带她来京城的人。
京城还真是不大,居然在这里遇见了。
他二人也看着宋宁,面色古怪,似乎想确认,又不太敢的样子。
“我要不走呢!”宋宁一拂袍子,在石墩上坐下来,扬眉看着众人,“本官客客气气的来办事,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和我呼来喝去?”
“你算什么官?不过一个六品而已,我们这里不欢迎你,照样能让你滚。”其中一位拿着刀的人中年男子道。
宋宁摇了摇头,道:“我坐在这里是公差,哪怕我是个杂役,你们也得敬着我。”
“凭什么?!”
“凭得我是公差,我代表的是顺天府,是大周的律法。”宋宁敲了敲桌子,低声道,“我办公差你们阻拦就是反抗朝廷,这罪名可大可小。”
“更何况,我也就查问几个问题,你们如此兴师动众,不值得。”
康青都惊讶宋宁的沉稳,一般人看到这个阵仗都要惊住,回去喊人来。可他一点不怕,还坐下来反威胁他们。
此人不好认。康青都看着雷松,示意他说。
雷松就上前,将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康青都盯着宋宁打量,好一会儿他忽然抬手,示意他的徒弟们收兵器,又咳嗽了两声。
这里的人对他的指示都很清楚,所以即便没有声音交流,也能领会意思。
从他身后,那一群的徒弟镖师里,走出来两个人。
两人皆是身高马大,腰挎佩剑。
“在下王良!”王良上前一步,面无表情地冲着宋宁行礼,“给宋大人问安。”
王良身量在五尺九寸左右,肩宽臂粗,耳阔眉浓,眼睛略有些倒吊,有些面露凶相不好相处。
祁连则看上去年轻一些,身材相较王良他要瘦一些,略叉了叉手,没有说话。
“二位,能将你们的佩的兵器给我看看吗?”宋宁道。
王良和祁连看了一眼康青都,见他点头,将解下自己的佩剑,给她。
他们二人的剑一摸一样,应该出自一个工匠。
宋宁并不避讳,直接量了。
刃长八寸,宽一寸,双刃。
她将两把剑都举起来对着太阳照了照,都是新剑,开刃没有多久,几乎没有使用的痕迹。
“你们的佩剑,都换过了吗?”宋宁问王良。
王良点头,应道:“是!”
“为何换剑?”宋宁问他。
王良回道:“我们镖局的规矩,每隔两年就会集体换一回兵器。”
宋宁看向别人,尽量忽略任广亮和于虎。
“都换了。”另外又人将自己的兵器拔出来,有的是剑,有的是刀。
宋宁笑了,道:“太平盛世并非战场,每隔两年换兵器倒是闻所未闻。”
兵器又不是快消品,有的人兵器因为顺手,仔细保养修修补补就是一辈子。
他们倒好,两年更迭。
“那再问一下,八月十四那晚,您二位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