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权菅祜和小野平一郎关系非同一般,很快就会被放出来,谁知刘泽之把《讯问笔录》交给倪新后,倪新再也没提此事,也没有命令刘泽之或其他人再次讯问。刘泽之暗道难道是等着张占等人到了上海再甄别?
五月五日下午五点,张占一行终于抵达上海,第一时间求见倪新,张占递上几份文件说道:“倪局长,这是我带来的几份军统的机密文件,虽然打开了保险柜,事起仓促,就拿出来这么几份。”
倪新接过来笑道:“总算平安到了,自上月二十三日凌晨接到那封急电后,一直没有你们的消息”
张占答道:“让倪局长您操心了,发完那份电报后,为了安全,在下切断对外联络。倪局长,张某穷途来投,望您能开恩收留。”
倪新笑笑答道:“张先生言重了,自从你答应权队长、刘处长,同意和76号合作的那一刻起,你就是76号的人了。今天晚上为你们三人接风,我已经命令刘处长和浅野一键队长先去那家日式料理店等候了。还有点时间,你大致说说经过,之前的事权队长和刘处长都向我汇报了,就从你是如何发现权队长得到的重庆军方鄂西作战计划是假的说起吧。”
“是。四月二十二日,毛人凤召开军统各部门负责人办公会议,我在会议室外间等待。最后毛人凤宣布张弛升任上海分局副局长,军衔升为少将。很多人不服气,叶君远,您认识吧?他是搞技术的,知道的人不多。可是我曾听说他被您抓捕过?”
“当然认识,你继续说。”
“叶君远当场表示不满,话里话外说毛人凤任人唯亲,提到江山人什么的,毛人凤很生气,叫我们进去,命令把叶君远关起来。我心想张弛所在的上海分局是76号的主要对手,留了个心眼,让其他人去执行命令。毛人凤向众人解释时提了一句鄂西会战作战计划什么的,可能觉察不妥,只说了一半。”
倪新插话道:“张弛是毛人凤的小同乡,又是他的亲信,一向偏袒,难怪众人不服,不过敢当面顶撞的的也只有叶君远这样的书呆子。”
张占答道:“倪局长英明。因为我和叶君远有点姻亲关系,会后就以此为借口找汪秘书替叶君远求情。您有所不知,毛人凤身边的侍卫、秘书、司机都归汪秘书管辖。汪秘书训我时提了一句:不该你问的少问!你怎么知道鄂西会战和张弛扯不上关系?”
倪新夸了一句:“张先生随处留意,是个优秀的特工,76号有你,是我的运气。”
张占诚惶诚恐的答道:“倪局长言重了,属下愧不敢当。奉命处置叶君远的稽查处长徐逸轩也来找汪秘书,想让他在毛人凤面前替叶君远求个情,汪秘书又说了一句:你有所不知,鄂西会战日方的作战计划,是周成斌带着张弛……这还罢了,日本人处心积虑想搞到我方的作战计划,张弛奉命将计就……唉,我这是怎么了?信口就……让这个叶君远搅合的。”
倪新再次插话:“在场的徐逸轩和你,都是毛人凤的亲信,汪秘书不防备,也是有的。”
“就是这个道理,当时我肯定了我的怀疑:鄂西会战的作战计划有问题,这可是关系到大日本帝国国运的大事。倪局长有所不知:军统的委任状人人可见,附件在军统却是机密,除了毛人凤只有人事处龚处长掌握,恰好汪秘书命我去找国防部找龚处长,得知他已经去了昆明,这么说那份附件应该还在毛人凤的保险柜里。决定冒险打开毛人凤办公室的保险柜,找出张弛委任状的写有立功事由附件,一探究竟。倪局长,属下擅自行动,暴露身份,无法继续潜伏。请倪局长责罚。”
倪新很通情达理的答道:“这不是你的错,鄂西会战,事关中日之战的前途,值得冒险。”
张占又道:“谢谢倪局长体恤。我有毛人凤办公室的钥匙,也曾留心得知了保险柜的密码,所以没费太大的劲就打开了保险柜,找出那份附件,还没来得及看,谁知汪秘书和徐逸轩突然回来了,只得开枪打伤了徐逸轩,顺手拿着几份文件逃跑,好在为了以防万一,布置夏松在局本部墙外接应。”
倪新点了点头说道:“果然是惊险万分,好在你们安全逃离了。夏先生、梁先生,你们也说说逃亡途中的情况。”
二人赶紧应了一声,开始汇报,为了表功,自然说的险况迭出。
倪新听完,看了看表,笑道:“这一说起来,就忘了时间,走吧,别让刘处长他们久等。”
日式料理店内,刘泽之迎了出来:“倪局长你来了,张占,你好,路上辛苦了。都准备好了,请吧。”
倪新笑道:“都是一家人,一客气反倒生分了坐下说。来,张占,坐我旁边。”
众人坐定,张占起身斟满一杯酒,毕恭毕敬的说道:“倪局长不弃愚鲁,从此后属下一定尽忠效命。局长,属下借花献佛敬您一杯。”
刘泽之心道张占急于加入76号,表现的似乎太急了一点,而他说的潜逃的过程又似乎太完美了一些,也不知道倪新会不会起疑。
倪新举杯喝干,答道:“泽之是知道的,我的酒量有限,就这一杯。浅野君、刘处长,你们多敬张先生几杯。张先生,至于你的工作安排,我想先听听你自己的看法,然后还需要上报小野将军和万里浪局长,今天难得吃顿饭,不谈这些。你们千里奔波,先好好歇几天,刘处长,明天给他们三个把宿舍安顿好,再发点补助,数额吗,就按处级负责人一个月的薪水。”
三人连忙致谢,倪新摆手道:“又不是在单位,那来这么多的规矩?这里的寿司不错,来,尝尝。刘处长,你和张先生是老朋友了,张先生初来乍到,我又琐事缠身,你多操点心。
刘泽之笑道:“这还用说吗?倪局长请放心。张占,我敬你一杯,辛苦了。倪局长求贤若渴,以后跟着局长好好干,为共建大东亚共荣圈效力。”
吃了两个寿司,张占主动又道:“倪局长,这两天我写一份我知情的有关军统的情况,交给您参考,您看行吗?”
倪新似是很欣慰,笑道:“那太好了,别着急,慢慢写,越详细越好。”
两天后,五月七日下午两点,倪新叫来刘泽之:“这是张占写的军统的情况,你看看吧。没想到一个侍卫,张占的文化水平并不比你这个秘书低多少,也是,毛人凤的侍卫,总是精挑细选的。”
刘泽之接过来答道:“这么长?万言书啊,还分了三个部分,两天的功夫,这个张占还挺上心。”
倪新笑道:“可见张占还是有诚意的,别急,拿回去慢慢看。我想明天开始例行甄别,除了权菅祜,只有你之前认识张占,他们三个人的讯问就由你来负责吧,你看谁当你的助手合适?还有,张占回来的那一天,我已经问过一些,这是刘威平做的笔录,你拿去做个参考。”
“没问题,老权被关了这么多天了,也差不多了吧?不如把他放了,让他和我一起甄别这三个人?”让自己选择助手,这么说真的只是例行公事,倪新对张占并没有起疑。
倪新当即拒绝:“不行,刚接到小野将军的命令,命我亲自押解权菅祜去司令部交由将军处置了。说起权菅祜,我还忘了问你,听说你前天又去私下探视权菅祜了?你是怎么回事?”
刘泽之故意装傻:“私下?不对吧?探视权菅祜是你批准的,你还让我讯问他。”
“你少给我装傻!让你去一次就意味着你可以随时探视了?我告诉你:权菅祜的事没那么简单,你少搀和。来人——”刘威平应声而入:“叫何处长来见我,泽之,让何其莘给你当助手吧。”
“谁都行,那我回办公室等他。”刘泽之暗道何其莘比权菅祜好对付的多。小野平一郎提走了权菅祜,难道是鄂西会战日军进展不顺?希望小野平一郎要借权菅祜的人头搪塞责任。借刀除掉这个日本鬼子。
二十分钟后,总务处处长办公室,刘泽之说道:“何处长,你坐,喝点什么?”
何其莘答道:“喝茶吧。听说张占是毛人凤的亲信侍卫?这个毛人凤识人的眼光也太差了吧?前有你这个秘书……我随便说说,你别介意。这个张占我不熟,听你的。”
“我已经派人通知张占:明天上午八点开始讯问,第一个就是他。今天我们先看看张占写的这份东西,你先看这部分,有关毛人凤的,我看军统局本部各个处室、外勤站点的,然后交换。”
何其莘点头同意,一个小时后全部看完,刘泽之说道:“何处长,你有何看法?”
何其莘不懈的摇头道:“看着写了不少,拉拉杂杂的,都是点到即止,有价值的不多。”
刘泽之笑着替张占说话:“他一个侍卫,看得多,知道内情的却不一定也多,写了这么多,有向倪局长输诚之意。这还有两份,是夏松他们写的,一起看看,明天讯问完张占,如果还有时间,接着问问他们两个,早点完事,大家都心安。”
何其莘是奉命协助刘泽之,自然没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