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菅祜又道:“局长说的有道理,并不是属下为自己和刘处长等人开脱,古华是和我们一同去的重庆,如果我们内部有问题,古华应该也暴露了,算起来古华应该就在这几天和小野将军第一次联系,但愿他是安全的。”
倪新叹了口气:“古华?此人我也不了解。唉,鄂西会战一触即发,也不知道横山勇将军是否有时间调整部署。”古华是小野将军从日本本土调来的,并不归属76号管辖,他也不知道此人是和陈劲松可以并肩的反跟踪高手。
给横山勇发完急电,小野平一郎从电讯处回来,倪新起身相迎:“将军请坐,我和权队长正在想是哪里出了问题,古华那里有消息了吗?”
“昨天晚上十点,按照原定计划古华发来了电报:他和四个情报组、两个行动组都顺利联系上了,两部电台也安顿好了,重庆谍报网已经启动。”
倪新略微放心:“古华和权队长等人同行,这么说我们的内部应该没问题。”
权菅祜正想附和两句,小野平一郎脸一沉,厉声说道:“权菅祜,此次重庆之行,你被军统利用,从丁翰中手中取得重庆军队假的作战计划,误导了横山勇将军,必将给大日本皇军造成巨大的损失!从现在起,权菅祜停职受审,听候处置!来人,下了他的枪,关进禁闭室!”
川崎哲也走进来,权菅祜吓了一跳,眼巴巴的看着倪新,小野平一郎盛怒之下,倪新没敢多说,摆摆手示意把权菅祜押下去。
川崎哲也押着权菅祜走了,倪新亲自斟茶奉上,陪笑道:“将军,权菅祜等人不可能有问题,古华顺利启动谍报网……”
小野平一郎打断了他的话:“倪新,你有所不知,古华,是大日本帝国特工前辈,跟踪高手山崎次郎的高足,此人另外一个高足你应该很熟悉:陈劲松。他们二人是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前后期的校友。”
倪新恍然大悟:“这么说陈劲松曾留学日本?古华也是日本人?将军的意思是古华有可能摆脱了跟踪,如果这样,确实不能说权菅祜等人没有嫌疑。将军,刘泽之和宋宁生是否也需要关押?”
“古华是中国人,不过他对大日本帝国的忠心不在你之下。刘泽之、宋宁生……先放一放,等张占到了上海再说,毕竟更大的可能是顾景平反水。”
倪新很不解:“那为什么要把权菅祜关押起来?”
小野平一郎叹道:“用人不疑,如果是76号内部出了问题,最大的嫌犯并不是事先不知道权菅祜去重庆真正任务的刘泽之和宋宁生,而是权菅祜,但是……对权菅祜,还有田中胜荣和你,我从来没有怀疑过。”
“谢谢将军信任,将军的意思是万一是76号内部出了问题,权菅祜已被关押,而那个真正的卧底就会放松警惕,以为侥幸过关了。”
“不错,我还有一个推测:如果这一切都是军统的苦肉计,那么鄂西会战马上就会打响,会战关系着两国的国运,重庆政府不会给横山勇将军时间调整部署,而顾景平、丁翰中也会死在战场上,当然,他们的死并不是真正的战死,而是重庆政府借机锄奸,所以身后还会受到嘉奖,掩护那个真正的卧底。唉,如果不幸言中,鄂西会战,皇军的前途……这是你我的严重失职。”
倪新愣怔片刻,假如小野平一郎不幸言中,而权菅祜又是清白的,那个军统卧底会是谁,不言自明……他说道:“顾景平的军衔是上校,丁翰中是中校,像他们这样级别的人死在会战中,是瞒不住人的。”
“好在古华没事,我苦心重建的谍报网是安全的。“
“唉,军统漏算了古华的能力,以为只要谍报网是安全的,我们就不会起疑……如果真是他,那他就是最可怕的对手……仔细想想这些年……将军,天马上就要亮了,你休息一会,我去机要室查阅些档案。”
小野平一郎头靠在沙发上,疲惫的闭目养神,摆摆手道:“你去吧,没有我的命令,暂时不仅不能抓捕,连跟踪都没必要,希望只是杞人忧天。”
二十三日上午七点,川崎哲也来到机要室找倪新:“倪局长,二十分钟前,鄂西会战正式爆发。”
倪新抬头问道:“是重庆政府的军队先动的手?”
川崎哲也很奇怪:倪新是怎么知道的?他答道:“是的,小野将军闻讯立即赶回了司令部。”
“我知道了,你去吧。”
川崎哲也又道:“局长,刘处长听说权队长被关了禁闭,想去看看他,来办公室向您请示,没见到您,托属下替他说一声。”
“让他去吧,等一下——”倪新在一张便笺上写了几行字:“交给刘处长,命他按照这个提纲讯问一下权队长,做个笔录,你转呈小野将军,省的再派别人了。”
川崎哲也答应着去了。
八点钟,刘泽之端着一个托盘走进禁闭室,叫醒了权菅祜:“老权,醒醒,你这心可够宽的,放心高卧,顺便给你带的早点。”
权菅祜翻身坐起:“什么高卧?躺着养养神。你又瞒着倪局长私下来看我,呵,三明治、牛奶,还有火腿荷包蛋,谢了,兄弟,赶紧走吧。”
“这你可冤枉我了,我是请示了倪局长的,倪局长还命我顺便讯问你,赶紧吃,吃完了就开始。”
权菅祜心中一宽,边吃边道:“让你讯问我?这么说问题不大,我还以为小野将军要亲自提审。”
刘泽之坏笑道:“没准是小野将军要枪毙你以正军法,怕你痛哭流涕的求情,所以命我来走走程序。”
权菅祜苦笑道:“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唉,千里迢迢冒险去了一趟重庆,没想到……不吃了,开始吧。”
刘泽之拿出倪新写的便笺,摊开记录本,说道:“不吓唬你了,清晨六点多鄂西会战爆发,小野将军回了司令部。”
权菅祜一愣,说道:“这么快?唉,横山勇将军来不及重新布置啊,该死的军统匪类,大日本帝国总有一天要和他们算总账!”
刘泽之说道:“第一个问题:你和顾景平联系上后,是谁建议去美国大使馆交接情报的?”
权菅祜一愣,答道:“这些你都知道了?也对,倪局长命你讯问我,当然要给你交底。”
“那是,不瞒你说,这些问题还是倪局长拟定的,我就是做个记录。”
权菅祜答道:“是顾景平建议的,我去重庆之前小野将军召见,命我和他联系。到了重庆,三月二十二号下午你走后,我从约好的银行保险柜里拿到了他提前留在那里的情报,又给他留了五根金条作为经费。情报中说他虽然参与制定了作战计划的一部分,却没有办法拿到完整的文本,只好发展了表弟丁翰中,一同为皇军效劳,丁翰中也要到二十三号才能拿到,他刚接到通知命令他二十二号赶往鄂西前线,建议我和丁翰中直接联系交接。”
“重庆可去的地方很多。为什么选择了美国大使馆?那里有记者,听说还有军统的人,你不怕被识破身份?”
“丁翰中和顾景平不一样,不能随意外出,那几天上峰派他出席美国大使馆的茶话会,他只有这么一个单独外出的机会。所以只得借参加茶话会的机会接头。这是国防部下属单位第一次参加美国大使馆的活动,只要我小心一点,不会有问题的。”
刘泽之又问道:“美国大使馆里的内线是何时发展的?”
“因为我没有请柬,就提前派古华买通了大使馆的门卫,对他说他的长官叫顾景平,请柬不慎丢了,怕上峰发现,受处分,请他通融一下放我进去。那人核实名单上有顾景平这个人,又收了十美元的小费,就答应了。”
刘泽之暗道这个神秘的古华,到底是什么人?一路同行,此人沉默寡言,数次聊天,一无所获。他笑笑说道:“你派古华?你有这个权利吗?”
“当然没有,不过临行前小野将军吩咐他除了启动谍报网,还要协助我,我就安排他做了这么一件事,而后他就单独行动了。”
“你这家伙,点子还挺多。原来是古华负责启动谍报网,他的行动成功了吗?”
“听小野将军说很顺利,再多的情况我就不清楚了,本来想多问几句,将军就命令把我关起来了。”
“那就好,古华是安全的,最起码可以证明我和宋宁生没有嫌疑。咱们继续:张占发来急电,说你从丁翰中手里拿到的作战计划是假的,是军统有意误导横山勇将军的,你觉得他的话是真是假?”
权菅祜很沮丧的答道:“我觉得张占的话是真的。”
“那你认为你的行踪是如何暴露的?”
权菅祜叹道:“我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顾景平和丁翰中联手给我设下了圈套。我和顾景平没有见面,也就是说直到三月二十四号我去了美国大使馆面见丁翰中,军统才发现了我的行踪,所以二十二号离开的你和宋宁生,还有古华,才是安全的,而我们策反张占的行动军统也不知情。”
“张占是怎么得知军统给你设下了圈套,你拿到手的作战计划是假的这件事的?”
“这我不清楚,等张占平安抵达上海,一问便知。唉,费了这么大的劲,在毛人凤身边安插了一颗钉子,一个月的功夫就暴露潜逃了,想想实在是不甘心!”
刘泽之劝道:“计划赶不上变化,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再说横山勇将军得到的重庆军方的鄂西会战作战计划是假的,这么大的事,关系到中日之战的胜负,牺牲张占这样一颗钉子,也算值得。”
“你别安慰我了,鄂西会战今天清晨六点多爆发,距离横山勇将军得到小野将军发去的密电,只有几个小时的时间,大兵团集团作战,这点时间能干什么?我办事不利,给大日本帝国造成如此大的损失,真没脸再见小野将军。”
“老权,你可别干傻事!李主任生前常说:一时的胜负算不了什么,弥补错误的最好方式就是反手一击。行了,倪局长拟的问题我问完了,你好好休息。对了,这是四包你常抽的骆驼香烟,还有一本《桥牌入门》,闲着也是闲着,你用心琢磨,等你出去了,我们再较量,我走了。”
权菅祜拿着那本《桥牌入门》,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