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月定定的瞪着乞丐,半天没有说话。
那乞丐看上去年纪不大,也就三十左右,衣衫褴褛头如鸡窝,满身的污垢就在这大冬天里仍能透出一股子汗臭味儿,说不出的狼狈。
如这样落魄狼狈的乞丐,京都之中有一群,他们专门拿着个破碗到处混些吃的,自成一派,有时甚至还会发生一些小争执,只不过没有生出什么大事来,偶尔还能维持京都的治安,对一些官府管不来的地痞起到震慑作用,所以秦子月也没有打算出手治理。
这一路行来,端着破碗乞讨的乞丐也见过两个,还有一些小乞丐互相玩耍嘻戏,亦无伤大雅,只是这个乞丐怎么看都与那些不太一样。
他看着虽也是一样的落魄狼狈,但这人身上穿着的破衣烂衫还留有锦裳的轮廓,举止也有几分文雅之意,再细看拈花的手,有几处明显的膙子,分明是握笔之人,且不说这些,就看一般的乞丐,有谁能出口成章,诵出上古诗经中的句子?
秦子月由此断定,这人不是天生的乞丐,只是他不明白,在他路过之时,这乞丐为何突然吟唱出《伯兮》来,难道这人知道他是谁?
“这花缘何忘忧?”秦子月将目光从乞丐眼上移到花上,浅笑着问。
他笑得温润柔和,眸底深处却隐隐藏着几点寒芒,若隐若现,令他的眸子异样的明亮。
乞丐嘿嘿一笑,仿佛没看出他隐晦的戾气,得意的举了举自己手中的花,笑眯眯的道:“只应怜雅态,未必解忘忧。”
说着,那乞丐也难得的叹了口气,脸上的笑意也微微收了些,目光仍然盯着自己手中的小花,轻声道:“一花一世界,一草一枯荣。花自有忧,人自有愁,忧愁聚散,唯心罢了!”
秦子月微怔,只觉得这几句仿佛就说在自己的心坎上,如同一个人冷不丁的抡锤砸下,震得心尖疼。
“你一个乞丐,如何懂得这些?你到底是谁?”秦子月的警惕也不掩饰,直接开口问道。
乞丐眨了眨眼睛,总算抬眸看向他,又想了半天,才喃喃地道:“这倒是怪了,天下之大,谁人规定乞丐就不懂诗书?我读过诗书考过功名,可就偏偏喜欢当乞丐,犯大商律法啊?”
秦子月向来只有质问别人的份,除了德阳,这还是第一个敢质问他的人,竟然还是一个乞丐!
更郁闷的是,他居然还没办法回答。
人家就是读过书考过功名,可是人家的爱好就是当乞丐,你管得着么?
他愣了会儿,才失笑道:“你这乞丐倒是有趣,与你说上半日话,倒是开心了许多。”
乞丐嘿嘿一笑,上下打量他一番,便笑道:“这便是忘忧了。这位公子穿着打扮不似一般人家,可见生而富贵,只仅一项,就已强过千万人家,哪里还需忧虑?”
说到这儿他顿了下,随即又道:“纵然有所忧虑,您再看看我这个浑不拎的,落魄至此,你岂非强上千倍、万倍?我都不愁,您愁什么?所以,看到我、与我说上两句话,您心情愉悦,于您而言,我便是那忘忧之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