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沂是革命老区,曾经为国家和民族做出过巨大的贡献,也做出了巨大的牺牲,涌现出许多可歌可泣的伟大事件,以及平凡人创造的感人故事,至今仍在被传诵。这已经被作为传统固化了下来,成为可资借鉴的宝贵财富。”齐天翔望着学生们的表情,严肃地说:“我知道这样说,会有很多同学觉得不屑。不错,从宪政意义上看待国家的定义,是可以忽略许多基础性认识的,毕竟国家是民众授权管理经济事物的机构,不应该过多地与政治传承相联系。或许还有些认识认为,民众满意度是评判国家优秀与否的标准。无论这些宪政派和西方自由派如何评判国家和政党的历史,都难以割裂传统文化存在的作用,毕竟国家的诞生不是起于微萍,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割裂历史看现实政治,本身就是片面和狭隘的,而且这也不是咱们这堂公开课讨论的主题。”
齐天翔的坦率引起了同学们一片议论,随即更是爆了一阵如潮的掌声和喝彩,使得齐天翔不得不停了下来,等待了片刻之后才继续说道:“抛开政治宣传的因素,一个区域的民众能为一个群体的事业付出这么多,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是不是也能看出这个区域传统文化中的善良和美好,而这些是不是也是应该研究并传承的财富?”
“在河海省的区划分布和地域文化来看,华沂区域既不是文化源繁盛的区域,也就是圣人教化之地,也不是尚武传统鼎盛之所,出现过历史上强盛的霸主之国,更不是沿海经济活跃地区,最早感受到西方文化的影响。这块区域是默默无闻的,甚至因为闭塞和贫穷,长期是被主流社会所忽视和遗忘的,可就是这样的地区,涌动着的却是无尽的热情,焕着旺盛的精神感召力,这就不能不引起我们的重视,并加以关注和研究。”齐天翔感慨地与同学们交流着,由衷地说:“就是这块付出了巨大牺牲和精神财富的地区,却是依旧被我们所遗忘,或者说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就像刚才田冬平同学自我介绍的哪样,老的贫困状态尚没有根本上改变,新的矛盾和问题又应运而生,而且更严峻、更迫切,如果不能很好的解决,不但有负先辈的希望,也辜负了那份沉甸甸的信任。”
齐天翔清晰地报出田冬平的名字,立即引起教室里一片喧哗,很多的目光都羡慕地望向田冬平所在的位置,但更多的注意力还是钦佩地望向齐天翔。能够被省长记住名字,并准确地说出,本身就是一件令人羡慕和妒忌的事情,可更多的学生还是对齐天翔的平易近人,以及没有官架的亲和,都让这些学生们耳目一新,也顿感亲切和钦佩。
“老区经济基础薄弱,交通和生产、生活条件艰苦,很大程度上制约了老区社会的展和进步,更限制的老区群众生活的改善,甚至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还很不尽如人意。尤其是在义务教育和师资力量方面,欠缺更是很多,特别是在合乡并校的指导方针下,农村孩子受教育更加困难,得到优质教育的机会更少,可以说是在贫富差距扩大的同时,接受教育的程度也在分化。”齐天翔神色变的严峻,凝重的神情望着同学们说:“这些问题的出现除了自然条件的因素之外,是不是还有着其他方面的偏差?相对于现在的困苦,若干年前老区民众的困难程度更严重,却能爆出旺盛和无私的热情,却能甘愿牺牲地奉献,这种对比之下能够看出什么不同来,我想请同学们思考和比较。哪位同学能够告诉我,什么原因造成了现在的农村空心化,农村教育空白化的问题和矛盾?”
随着话题的沉重,很多学生都感觉到了齐天翔情绪的变化,而齐天翔提出的问题又非常的尖锐,根本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够说清楚的。很多学生也清楚,这些问题虽然平时也有议论,可形成系统性的见解,并回答省长的问题,还是有些仓促。教室里一时陷入了冷寂之中,没有人回答齐天翔的提问,甚至连窃窃私语也停止了,都在静静地等待着齐天翔的解说。
齐天翔感觉到了教室里气氛的沉重,知道自己的问题提的过于严肃了,可却并不想轻描淡写地忽视过去,就缓和了一下口气,目光投向了田冬平所做的位置,温和地说:“看得出来,这个问题出了很多同学的思考范围,或者还没有认真地想过这个问题。这好办,还是请田冬平同学来解答这个问题吧!他来自农村,又关注过农村的生存现状,应该有些言权了。”
迎合着齐天翔的提议,教室里响起了一阵躁动,并伴随着一阵掌声响起,使得原本就有些紧张局促的田冬平,更是有些手足无措了。站起身来不安地看向齐天翔,随即又环视着周围的同学们,白净的脸上像是蒙上了一层红布,不住地扶着脸上的眼镜,好像是眼镜使他不舒服一样。这更引起了周边同学们善意的哄笑,也带来了他更加的慌乱,过了好久才渐渐恢复了平静,轻轻地咬着嘴唇,思考着该如何回答齐天翔的问题。
“我来自华沂老区农村,从小就在大山深处长大,对农村贫困的生活状况有一定的了解,可也时时感受着邻里乡亲互帮互助的融融乡情,小时候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也就是乡亲们的帮助才使我顺利地成长。”田冬平渐渐平静了下来,认真而充满感触地说着:“在我身上就充分体现出农村空心化的现实,我父母是最早一批离开家乡进城务工的农民工,现在还在北京苦苦打拼着,我和弟弟从小就被放在了农村,是爷爷奶奶和乡亲们照顾下长大的。”
说到自己熟知的事情,田冬平显得自然了许多,坦诚地看着齐天翔,随后又看着身边的同学们,坚定地说:“这些事情以前我很少说,除了同寝室和班级比较要好的同学,大学四年我很少说起自己家里的事情,不是没有说的机会,而是我自卑,不愿提起自己的过去。可以说我的童年和少年时期,我很少见到父母,更别说在一起生活了。”
“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家打工了,先是在建筑工地,父亲干建筑工,母亲给大家伙做饭,后来又在工地旁边开了一家小餐馆,算是有了自己的生意,再不用风餐露宿地到处跑了。可也因为开了餐馆,以往每年春节都可以回家过年的父母,就很少回来了。”田冬平脸色尽可能的平静,仿佛是在说别人家的事情,可眼神中却难掩心中的失望和痛苦,接着说:“爷爷奶奶与我和弟弟相依为命,尽管父母常年在外边忙活,可我们却很难得到他们经济上的资助,即使拿回来的钱,也是为了盖新房准备的。我们家是全村最早盖起两层楼的家庭,可我们的生活却是全村最为困难的,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家里的事情很多都是村里的婶子、大娘们帮衬着做的。我从小就会做饭,干农活,我上初中离开村子之后,家务和农活就是我弟弟在干。这样一直持续到我高中毕业,弟弟也上了高中,哪一年我的爷爷奶奶相继去世了,家也只剩下了哪栋曾经气派的两层楼。”
说起了爷爷奶奶的离去,田冬平的眼睛里有了些许晶莹的东西,可很快就被他掩饰了过去,望着齐天翔歉意地强笑着说:“对不起耽误大家的时间了,我这一说起家里的事情,就没完没了了。”
齐天翔感觉到了同学们的不耐烦,可还是迎着田冬平歉意的目光,温和地笑着说:“没关系,我们很有兴趣听你讲述自己的过往,就像刚才你自己说到的,因为自卑你很少谈起自己的过去,现在有勇气面对曾经的艰辛和苦难,本身就是一种心灵的净化和越,我们应该为这种进步鼓掌。”
说着话齐天翔率先鼓起掌来,带动了教室里大家一致的掌声,也给了田冬平极大的鼓励,不由深深地向着齐天翔和大家鞠了一躬,感激地说:“自从我上了高中,我就没有要过家里的一分钱,所有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我干零工挣得钱。我在餐馆洗盘子,在工地打小工,尽可能节省每一分花销。即使是大学我选择的也是不用缴纳学费的师范类专业,平时我担任着几个孩子的家教,寒暑假支教,也是在响应号召的同时,为的还是哪每月一千元的补助,就这样我读完了大学。”
田冬平说着,深感歉疚地补充说:“想想自己支教的动机,真的有些羞愧,别的同学都是无私的奉献才智,我却是为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