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守护之人(1/1)

第二日,杨清让与李恪陪同柴绍参观盐矿和盐井村的熬煮盐场地,惊叹不已。

第三日,李恪、张嘉陪同柴绍看了晋原县与临邛县两地布防。

第四日,柴绍翻看了近日蜀中大批官员被侠盗击杀案件的卷宗。仔细翻看了一个上午,又将其中一名被杀官员的亲眷家属一并传来问话。

柴绍一直忙碌到晚饭时,才算告一段落。原本杨氏六房要在夜晚设宴为柴绍饯行,柴绍却婉拒,只简单吃一些饭菜,就柴文来请李恪、张嘉、杨清让过去。

江承紫那会儿正在瞧姚子秋与李恪下棋,柴文瞧见她,却是笑了,说:“将军吩咐,若是阿芝姑娘也在这边,就一道也请过去。”

“呀,义父也允我去?”江承紫惊讶地问。

“明日一早,将军就要启程回长安,怕不会有时间与姑娘告别。原本今晚,将军也是要见一见姑娘的。”柴文回答。

“原是义父要回去了,我这就前往。”江承紫语气有些落寞。

柴文只是笑笑,便先行回去复命。

柴文一走,李恪立马就回头警告她:“我们知晓比聪敏,但别自作主张。”

“对。”杨清让附和李恪。

张嘉虽没说话,也是点头示意。姚子秋也“嗯”声表示同意,尔后慢吞吞地说:“阿芝,虽然,咳,不想你嫁给这么个家伙,但也不想你嫁给你不喜欢的人,或者卷入政治漩涡,成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嗯。若不是这般,我才懒得跟某些人打照面。”张嘉也缓缓地说。

“行了,这次我旁观,绝不掺和。”江承紫摆摆手,披上大氅,就往柴绍所在的院子去。

她刚一踏过院落的门,就瞧见柴令武一脸不高兴地被柴绍赶出来。

“义兄。”江承紫朗声喊。

柴令武立马笑笑,打招呼说:“阿芝,还未宵禁,我出去转转,瞧瞧这晋原县的夜色。”

“我让车虎陪你去吧。”江承紫说。

柴令武摆摆手,说:“不必,我只想出去透透气。”

江承紫看得出柴令武心烦,想要自己走走,她便不勉强,只是蹦跶到他面前,低声说:“我去见见义父,若无别的事。我出来找你。”

“哈哈,好。”柴令武哈哈一笑,一甩衣袖就朝大门那边走去。

“阿武怎了?”李恪赶来,看到一脸笑意的柴令武蹦跶出门。

江承紫摇摇头,只说:“似乎又被义父骂了。”

“他也是无辜。”李恪叹息一句,又没继续说下去,径直往屋内走去。

柴绍坐在主位上,身边堆了一些卷宗。几人行礼,落座。

柴绍就开门见山,说:“我也不拐弯抹角,恪儿,这些官员与将领的死亡震惊了官场,以你的能力,不可能调查不出。”

“姑父太抬举恪儿。”李恪不咸不淡地回答。

柴绍冷笑一声,说:“你跟姑父玩这套。你可知这样大批量的官员被刺客杀死,此事已震惊朝野!”

“自是知晓,前阵子,父亲家信里就说起此事,还斥责我办事不力。”李恪回答。

柴绍微微眯眼,说:“恪儿,你虽极力隐藏,但你别忘记你的父亲是何许人。他曾与我说起‘恪儿类我’,你以为你父亲不知你才能?你在这里跟我装。”

江承紫原本是来看热闹,看这几人飙演技的,却不料那一句“恪儿类我”一下子蹦出来,狠狠地打了她一闷棍。在一千多年后的时空,她从史书的字里行间看到李恪时,伴随着他悲剧命运的就是这一句。

她原本以为重生一世,尽量掩了锋芒的李恪会避开这一句评价,却不料这一句评价还比历史上提早了那么些日子。

原本这一句评价要比现在晚得多。应该要在李承乾谋反被废,李泰被流放,李世民心力交瘁之下,不合时宜地想要立李恪为太子,与长孙无忌说起李恪,便用了这一句“恪儿类我”。

也是这一句话,让一直忌惮李恪的长孙无忌更加坚定要除去李恪的心。

“义父,此话不妥。”江承紫没等李恪回答,径直说。

“如何不妥?”柴绍看向江承紫,满脸都是对于她答案的期待。虽然才与这小姑娘相处不过短短几日,但她每一次所言所行都能让他耳目一新。

江承紫站起身,理了理衣衫,很是恭敬地拱手,说:“我并非说义父那句话问话不妥帖。我是指义父将陛下对蜀王的评价随意说出来,这不妥。”

“如何不妥?”柴绍询问。也是在这一瞬间,他已明了这小姑娘的担忧,但他依旧想要听听这小姑娘的意见,看看自己收的这个义女是否具有卓越的政治敏锐力。

江承紫缓缓回答:“首先,陛下此评价,出于爱子心切,并不客观。陛下乃结束乱世,开创盛世之明君,其文治武功,非常人所能比。蜀王顶多聪颖,自是不及陛下。其次,陛下乃先帝嫡子,而蜀王乃庶出。这一句评价若是流传出去,有心人听了,难免不会生出暗害蜀王之心。因此,阿芝私认为此评价,义父莫要再提起才是。”

“阿芝,没大没小。”杨清让斥责。

柴绍却是一下子从主位上站起来,很仔细地审视着江承紫。

江承紫亦是迎着他的目光,说:“义父想问什么,可直接询问。阿芝知无不言。”

“你果真厉害。”良久,柴绍给了这样一句评价。

江承紫轻笑,叹息一声,说:“义父,我没有大志向,也没有大本事。只能拼了命想要守护我想守护之人罢了。我亦无意与任何人为敌,谁能助我守护我要守护之人,就是我的朋友,谁要伤害我想守护之人,那就很抱歉,只能是敌人。”

柴绍听到她的话,只觉得熟悉,转念一想,忽然想起当年先帝晋阳起兵之前,秀宁接到信,就是这样劝说他的。当时,秀宁也说:“我没有大志向,但如今我父兄要起兵,我便要起兵。他们是我要守护之人,而柴氏一族也是我要守护之人。如今,只有这一条路。”

柴绍想到此来,情绪竟是抑制不住地激动,喃喃地说:“好一句‘守护想要守护之人’,好一句呀。”

他情绪激动,喃喃地说。几人不曾见过柴绍如此失态,都面面相觑,颇为紧张。

李恪连忙上前扶着柴绍,关切地说:“姑父莫恼,阿芝天姿聪颖,但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如同手持利器的小孩,不懂控制与运用。你莫要与她一般计较。”

“不,不,我不恼阿芝。恪儿,你眼光果然不错,果然不错。”柴绍拉着李恪的手,郑重其事地拍着。

李恪有些不明所以地“啊”一声,江承紫很是得意地说:“听到没有,义父是在夸我呢。”

“阿芝,你少掺和。柴将军是在说蜀中官员被刺案,你又打岔。”杨清让不悦地说,心里十分着急。他是恨不得有天大的本事将妹妹护着,可如今这形势容不得半点差池。不仅仅是他这样认为,就是先前父母找他一并商议此事,也是一脸凝重。

“大兄,你就是这样刻板,这世间事拐三个弯,它都得是相通的。我说的事跟义父要处理的事也可一并说的。”江承紫撇撇嘴。

姚子秋一听,哈哈一笑,说:“阿芝又开始歪理了。”

“姚兄,你莫不信。等空了,你自己理一理,这世间事真真的就是拐三个弯都得相通。”江承紫辩解,内心愉悦。她觉得这样愉快地与人斗嘴,似乎很有趣味,至少比前世里,自己静默看书、发呆、冥想,什么都一个人要好玩得多。

“好好,我改天看看,如今,我们要听柴将军教诲。”姚子秋像是哄小孩子似的,话语里全是宠溺。

“嗯。”江承紫脆生生地回答,尔后就转身坐下,目之余光不经意地瞧见了张嘉。他正斜倚在案几边瞧着自己,看到她看过去,立马就转向一边,那脸却是红了。

江承紫知道他那点心思,心里却也只能叹息。她这一分神,这边厢柴绍已说起昔年,唐高祖晋阳起兵前,自己的亡妻李秀宁也是说“起兵不是造反,只是此时此刻,需要这样的方式来守护自己想要守护之人”。

柴绍说起这一段,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柴绍方才会赞美阿芝,完全是因为阿芝误打误撞竟与柴夫人说过同样的话。

“先前就听我阿娘说姑母巾帼不让须眉,让她颇为羡慕。”李恪立马就来这么一句,反正不管杨淑妃有没有说话,人家这话就是拍马屁恰到好处。

柴绍闻言,喜笑颜开,随后又是一声叹息,眉目慈祥地瞧向江承紫,说:“阿芝啊,你与你义母神情举止颇为相像,这说法性情也是相似。看来,你我是注定的父女缘分呢。”

“义父大恩,阿芝点点谨记。”江承紫伏地行了大礼。

柴绍大惊失色,立马上前将她扶起来,说:“你这孩子,行这样的大礼作甚?”

“义父值得。”江承紫笑嘻嘻地说。

柴绍一怔,随后便点点头,又说:“阿芝,你果真厉害。”

“再厉害的小白兔,也不具备攻击性。”她依旧是笑嘻嘻的模样。

柴绍微微眯眼,理了理胡须,说:“阿芝,你与恪儿果真一双璧人。”

“既有义父此语,看他这辈子是跑不得了。”江承紫斜睨李恪。

李恪倒是脸红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别打岔,柴将军在说正事。”

江承紫耸耸肩,这才又落座。那边厢,张嘉却是站起身来,对柴绍拱手说:“柴将军,我内急,离开一下。”

他说完,也不等柴绍答话,一转身就走出厢房,速度之快,令不明真相的姚子秋感叹:“晋华兄,一定很急。”

“阿芝还在,注意影响。”杨清让提醒。

姚子秋立马向杨清让点头,心里却是腹诽:你以为你家妹子是个淑女啊,她有时候比男人还男人。

“言归正传,此次前来,你父皇亦叮嘱我调查此次蜀中官员被刺一案。你身为益州大都督,自是要说一说此案。”柴绍言归正传。

李恪拱手道:“自古便是‘天下未乱,蜀中先乱’。蜀中与中原相比,物产丰富,成都平原,沃野千里。此地也极少受战乱侵扰,因此百姓和乐。可蜀中地理上也因与蛮、戎相接,边境复杂,再加上距长安甚远,鱼龙混杂。朝廷历来对此处是形式上掌控,实际上并未掌控。”

他说到此处,顿了顿,才又说:“柴将军理应知晓我之意。有些事,明面上不能做,只能曲线为之。”

“你所言极是,陛下先前也有说这是一件好事,处理方式也得当。只是如今,此事闹得太大,后果不堪设想。恪儿,你可有想过?”柴绍语重心长地询问。

“不瞒姑父,恪儿知晓后果。然而,我不光是蜀王,更是父皇的儿子,虽只是庶出,也心疼父皇,也想看到父皇亲手缔造盛世大唐。此事,我既在此,便我亲为之。”李恪长身而立,声音郎朗。

柴绍一怔,拍手连说了三声好,尔后才说:“恪儿,你既知后果,就该知道此事如今很是棘手。毕竟大批官员被刺,又发生在蜀州。你的身份历来敏感,如今朝中就有人蠢蠢欲动,在向你父皇施压。今日,姑父也想问一句,你可想好如何处理?”

“此事简单,父皇罢去我益州大都督一职,禁足长安。另外,由朝中大臣举荐选拔有能力的官员到蜀中上任。如此一来,我安置党羽一说不攻自破,二来,阿芝明年要到长安,我正好在长安守护她。”李恪笑着说。

“那总是要有个替罪羊,不然如何结案?”柴绍叹息。

“义父,蜀中多能人,江湖多侠客,蜀中地形复杂,莫说隐藏一两个人,就是隐藏一支军队怕都不是难事,你看先前的羌人部落不就是例子么?哪能什么都要替罪羊啊。再者,这些被刺官员勾结山匪、鱼肉百姓的罪证可是实打实的呢。”江承紫插嘴一句。

柴绍无可奈何地笑笑,说:“你们这些家伙,也只能让我办事无能一次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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