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紫从安保工作说到阿念,杨宸点头确认,这一次的安保确实是由阿念负责。
“你信他?”江承紫实在想不到别的办法,值得这样直截了当。
杨宸很是疑惑地瞧她,问:“阿芝似乎话中有话?”
“公子多虑。我只是觉得阿念似乎很矛盾。”她实话实说。虽然平心而论,阿念对自己也算不错,但杨宸对自己也有救命之恩,而且他很可能就是李恪。
“矛盾?”杨宸依旧十分疑惑,一头雾水的模样。
江承紫则是不知如何继续说下去,若是她要进一步揭示,这话肯定要说得太过分,有黑阿念的嫌疑。于是,她抿唇低头,叹息一声,拣了无关紧要的话问:“我看他年纪尚小,怎就有亡妻?”
“就这?”杨宸惊讶地问。
江承紫点头,杨宸轻笑回答:“有些人看起来年纪小而已,其实心已沧桑。”
“那他有亡妻这事千真万确?”江承紫也颇为意外,她先前一直认为阿念是骗人的。
“是呢。他与那位,旷世奇缘,却偏生悲剧收场。”杨宸说到此处,叹息一声。
“原来竟是真的。”江承紫内心激荡,便再也没法对杨宸说阿念什么话,便在杨宸的再三追问里,一口咬定就是刚才的事让她怕阿念对在说谎骗人,从而她想到会对他不利。
“他如何对我不利?他又不是我的部从。”杨宸缓缓地说。说这话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是在走万丈深渊上架设的独木桥,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而且他说出这句话时,恨不得把自己令起来打。
她提杨宸的事,分明就已在怀疑自己的身份。可他就是没勇气径直告诉她,自己是李恪,当今的三皇子。他怕这身份让她疏远自己。毕竟他试探过几次,都发现她并不记得前世里的事。
“也是,我多虑。”她牵强一笑,心里暗骂:丫的,够会装的啊。到这个情况下。身份都呼之欲出了。还抵死不承认。
“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忧。再者,还有我与魏王的护卫队在。”他又说。
江承紫连连点头。就算将阿念的事揭过去。就在两人又因为没话题而略显尴尬时,念卿一路小跑而来,递给杨宸一封信,面露难色。
杨宸示意她知无不言。念卿才不太情愿地低声回答:“李将军命人加急送来。果如公子所言,陇右羌人来犯。”
杨宸听闻。从书架上取下地图摊开。那地图并不如现在这般精致,基本等于手绘军用地图,但该标示的地方也已标示上。江承紫站得很远,但视力极好。便是瞟上一眼,也分得出个优劣。
“先前派出的军队到何处?”杨宸似乎在问念卿,又似乎是在计算。
“该从蜀北出。到达陇右。”念卿亦凑过去瞧。
江承紫不便过去,只在想贞观元年陇右道上发生的战役。貌似历史书上并没有怎么记载。但听父亲说过古羌人十分骁勇善战,屡次进犯汉家王朝。尤其是初唐时期,古羌人如同最初的西夏,各种不要脸进犯,在陇佑道上掠夺资源,残害百姓。不过,在李世民执政后几年,古代羌人完全就绝迹。
她以前在部队时,听闻部队里的唐朝军事研究人说过古羌人的绝迹,还说有史料表明,古羌人于贞观初,在陇佑道被灭族,但到底是谁主导这场战役以及屠杀,历史完全没有记载。
“也许是领兵之人太过残酷,所以历史不记载。”江承紫那时初出茅庐,举手回答。
军事老师点点头,说:“有可能,但可能性不大。古代军事都是以人头计算功勋。羌人被灭族,陇佑道太平,这是盖世功勋,史官不可能不计入史册。”
“那很简单,立功之人后来获罪,或者身份特殊,为隐藏其身份。”有人分许。
老师微笑,说:“无论如何,在陇佑道,贞观元年的这一战中一定发生了什么。当然,我可以请你们看一件物品。”
许多的学员翘首以盼,最后老师呈上的是一柄生锈的匕首。说是匕首。其实长相更像是部队里使用的格斗刃。双面有血槽,刺进去拔出来,就是大放血。而且那匕首表面上看起来并不光鲜,甚至还染了很多泥土,但可看出十分锋利,刀工火候都很到家。
“报告,老师,你这不是拿来糊弄我们的?这是我们的格斗刀啊。”有人朗声问出疑问。
“不错,就是我们惯用的。但专家鉴定过这把刀有一千多年的历史,所用的材质非常奇特,或者可能是天上陨星矿石所打制而成,才没有在岁月中风化成尘。”老师老生说。
“呀,这真是诡异。但这证实是初唐羌人战场的么?”又有人提出疑问。
老师点头,说:“考古专家已鉴定,这属于初唐。但专家也不能解释这刀的独特。”
众人一听,便是你一言我一语议论开来。虽然也有人说穿越,说时空扭曲,但大家作为优秀的军中人才,唯物主义的践行者,谁都不相信这格斗刃是真的。大家私下里都觉得老师是故意整人的。
而今,江承紫看到杨宸摊开的地图,忽然想:倘若领军的是李世民派出的军队。而这一支军队火急火燎奔赴前线,古代羌人却全在悄无声息中被杨宸先派出的秘密军队斩杀。
那么,古代羌人的绝迹就神不知鬼不觉。
“那你收拾一番,我即刻动手。”杨宸吩咐念卿。
念卿十分担心地喊了一句:“公子,你真要去?”
“羌人在陇佑道杀大唐子民,抢夺资源,若大唐不能荫蔽,何以让人信服?”杨宸反问。
“可朝廷已派李绩将军前往。先期也有程老将军做先头部队。他们都是驰骋沙场的老将,公子本不用担心。”念卿立马反驳。
“念卿。我去,不仅仅是为打败羌人,还有别的任务。你莫担忧,今晚照顾好魏王。”杨宸吩咐。
念卿抿了唇,略略后退,低声说:“我去与公子捧来戎装。”
“去吧。”他挥手,待念卿退去。他才对江承紫招手。柔声喊:“阿芝,过来。”
靠在窗边的江承紫一愣,便款款走过去。有些担忧地问:“方才听你所言,似要去打仗?”
他“嗯”一声,便说:“你莫担心,我会保护好自己。待平定羌人。我定来晋原县看望你。”
江承紫摇头,深深吐出一口气。才缓缓地说:“经过吉利的洗劫,国库虽然没什么钱。可大唐不缺良将,你年纪不大,还轮不到你上战场。”
“我自有安排。你莫担心。”他笑起来,唇边是好看的酒窝。
真是眉目如画的男子,在暮色黄昏里。微微的风从窗户进来,吹得珠帘起起落落。念卿捧了戎装前来。替他换上。当他从换衣间走出来时,一袭戎装在身,款款向她走来。
他在她面前站定,轻轻微笑,说:“你莫要担心我,在这里好好生活。”
“我会。”她略略蹙眉。
“晋原县那边应该会有人置办妥帖。若还有什么需求,便派人送信到此,念卿自会安排。”他交代。
江承紫点头,想要说多谢。想到先前的事,她便硬生生将“多谢”两个字憋回去,只说一句:“好。”
他看她难得这样乖巧,没说什么让人听起来十分别扭的谢谢,便是舒心笑了,不由得伸手覆上她的额头,打趣说:“你呀,可要安心长大。”当然,他后面还有一句“莫要许了他人,记得等我十里红妆为聘”,但他实在是懦弱得很,生怕这话一出口惹她反感。那么,他就鸡飞蛋打一场空,而没有她的重生,又有什么意义呢?不如死了的好。
“我保证完成任务。”她调皮起来,本能地敬了一个军礼。
这个标准军礼一出,江承紫就暗骂自己得意忘形。不过,她是个机会主义者,觉得既然做了,就得好好试探一下他是不是穿越者。她注意察言观色,却发现他并没有异常,反而还很好奇地问:“这是什么礼节?我却不曾见过。”
“哦,这是我胡诌的。”江承紫笑着说。
杨宸似乎很着急出发,便也没多追问。只将手中一个盒子递给江承紫,说:“阿芝,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你带着防身使用。”
江承紫打开来看,一下子就愣住。安然躺在黑檀木盒子里的不就是现代的格斗刃么?如同当初老师拿在课堂上的那一把。
“这,这是啥?”江承紫明知故问,心里激动不已:看来他真是穿越者,竟然能制造出这种东西。
“格斗刃。”他回答。唇边不知不觉勾起一抹笑,就在方才,她瞧见格斗刃的那一刻,那震惊的神情说明真的是她回来了。这玩意原本就是她带给他的。为此,她为他训练了一支秘密的军队,军队里人人都是格斗高手,这种格斗刃随身携带。而且,她还亲自传授格斗术数,改良他们的武器。将不实用的刀具全都改良。
这一世,他根据她的贴身侍女所言,来打造几把格斗刃。只不过,他找到的材质只是普通材质,这格斗刃不如前世里,她打造的那般好。如今,他就是要动身,前去陇佑道取两样东西。其中一样,就是一块上好的陨矿。前世里,她就是拿他的陨矿铸造两把格斗刃,一人一把。他当时轻蔑地瞧一眼,就扔到荷塘里去了。待到她睡后,又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不顾冬日凉寒,在荷塘里把格斗刃捞起来随身携带,为此还病了一场。
“怎么用?”江承紫假装不懂这东西。
杨宸拿着格斗刃,略略示范一下。还别说,做得挺标准的。若是放在军队,定然是自家队长最喜欢的那一类。
“原来如此。”江承紫接过格斗刃要舞动一番,杨宸一下抓住她的胳膊,柔声说,“好了,穿着长裙,不适合。”
“我倒忘了,以前没穿过这样的襦裙。”江承紫不好意思地笑笑,她是真忘记了,因为之前根本不会有这样淑女的裙子。
杨宸听来却是想起她在洛水田庄受的那些苦楚,心疼不已,便更是温柔地说:“从今往后,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有我在。”
江承紫一听,这话虽然歧义很多,但她就是单单只想到他这是变相的表白。她不由得垂了眸,脸似火烧,心里却在甜蜜鄙视:这人明明是穿越者,居然来拨弄一个小萝莉的心弦,简直有变态的嫌疑。
“好了,有困难找念卿。嗯,你要多吃些饭,长胖些才好。”他叮嘱一边叮嘱,一边取下兵器架上的长枪佩剑,于暮色黄昏里匆匆而行。
江承紫又略略瞧那地图一眼,便提着裙子追出去,喊:“杨公子,已是黄昏,赶路恐不太平,不如明日前行。”
“无妨,我明日一早再进山。再者,那条路我走过多次,定不会有错。你莫担心。倒是你,今日早睡,明日早起迎接你亲人进城,前去晋原县。也是一路舟车劳顿,你身子弱。”他缓缓叮嘱。
江承紫忽然觉得这像是即将上战场的男人在对妻子说情话。她也不反驳,只是连连点头,依依不舍地叮嘱:“你且要万事小心,切勿太急切。”
“我都依阿芝。”他翻身上马,对着她一笑,尔后策马奔腾,消失在暮色黄昏的大片竹林里。
江承紫兀自站在门口,看着四野渐渐暗淡下来的天色,凉寒下来的气温。忽然觉得整颗心空落得不成样子,十分挂念他。
她朝着他离开的方向站了良久,念卿拿来大氅,轻声请她回去用餐,说公子虽然不在,但晚上夜宴还是照样举行。
江承紫“嗯”一声,便去参加夜宴。宴席上的菜式都是她喜欢的,李泰嚷嚷地大吃特吃,吃得最后摸着圆鼓鼓的肚子,哼哼唧唧嚷着要吃茶去去油水。江承紫觉得很累,便推说身体不适要休息,便提前离席,回屋躺下。
躺在床上,又没有睡意,只是瞧着屋内的陈设,无端地觉得这些陈设都这样熟悉,像是自己梦想的房间,梦想的布置。
她天马行空地想着,却忽然听见远处有极其细微的脚步声疾驰而来,入了这院子。江承紫心一惊,不由得翻身而起,摸出枕边的格斗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