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章 一语成谶
君霏羽起初没有明白过来这是为什么，但看到萧洛行动如常，脸色也不再是之前那苍白中带着死气的样子，忽然间全都懂得了。
“师娘你……”君霏羽喉头哽咽，再说不出话来，她已明白玉婆婆在方才这么短的时间里都做了什么。
为了自己的儿子能够顺利出去，玉婆婆将萧洛体内的毒素转移到了自己身上，而这种毒，几乎无药可解，在转瞬间便渗入了玉婆婆的经脉，毒素在一点一点侵袭她的身体。
先前，这毒在萧洛身上倒还不是特别明显，只不过是慢性毒，渐渐耗去生命，但玉婆婆却是年事已高的老人，身子比萧洛差许多，这毒如今反应在她身上，便要剧烈地多了。
君霏羽完全明白玉婆婆在遭受一种怎样的痛苦，一时心中难受不已，就算不是医生，她也知道这种毒会给玉婆婆带来多么大的伤害，而那伤害，是她不想也不能承受的。
玉婆婆临行前曾说，不惜一切代价，哪怕牺牲自己，也要找到孩子，可如今，竟是一语成谶。
萧洛仍旧被锁链锁着，纵然想要阻止自己母亲的行为，也是阻止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自我牺牲来救治自己。
是啊，她本是一生行医问药醉心医术之人，又怎么会在这一点上有偏差呢，自然是，萧洛能活，她自己便得死。
君霏羽强忍住心头酸涩，坐下来帮助玉婆婆调息，时不时啜泣一声，但玉婆婆却是自始至终满面笑容，反而安慰起君霏羽来：“我此行无憾，羽儿，你也不必为我伤心，我的心愿已经达成，而你的愿望也实现了，不是么？墨儿的亲生父亲就是我的洛儿，你说这是不是最好的安排？又有什么好不开心的呢？”
“可是……”君霏羽眼眶红红，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都只是多余，却听玉婆婆温声恳求道：“羽儿，可不可以麻烦你去把萧洛的枷锁劈开？他在这关了许多年，一定很难受。”
君霏羽点了点头，顺从地站起身，凤仪剑出鞘，瞬间斩断了困住萧洛的精钢铁链，讷讷道：“好了。”
但君霏羽的心情却十分复杂，从情理上说，萧洛对于她算是个陌生人，玉婆婆牺牲自己为救活他，对她来说很难过，可事实上却是，萧洛的的确确就是玉婆婆的亲生儿子，也是墨儿真正的父亲。
所以事已至此，君霏羽竟不知该如何去看待这件事，沉默了片刻才迅速开口道：“我们得尽快回去给婆婆疗毒才行，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了。”
萧洛闻言，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和顶上，他也知道娘亲若是再拖下去可能命在旦夕，便点了点头，答应了君霏羽，蹲下身背起了玉婆婆，回头让君霏羽跟上自己，而希风见此情形也跟在了后面，警惕地注意着四周的状况。
昔年出去的暗道并没有什么大变化，只不过，这一次只怕是君霏羽最后一次来这里了，不由有些唏嘘，等大家都来到了地面上，才发现断蛇族这里已经化作一片焦土，空气中弥漫着烟尘和烧焦生物的气息，而先前的那股毒雾则是荡然无存了。
之前守在断蛇族大营外不远处的侍卫们早已是来了这里，而希风记起了君霏羽方才嘱咐的话，便尽忠职守地进了断蛇族腹地搜查有无活着的断蛇族余孽，君霏羽则是趁此时机让玉婆婆再稍稍休息片刻。
不出君霏羽所料，断蛇族果然还有些人活着，不一会儿，希风和侍卫们就带回了受伤的离雉，押在君霏羽面前跪下。
离雉原本并不是一个人，而是在手下们的掩护下逃跑，却不料被折返回来的侍卫们看到，断蛇族的小喽罗们惨死刀下，而离雉也不得不束手就擒了。
大约是知道了大势已去的缘故，离雉并没怎么挣扎，看到君霏羽也没有什么神色变化，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似是有些后悔，但当他看到了萧洛之后，却是仿佛被雷劈了一般，惊悚不已：“你是……你竟然还活着……”
萧洛却不同于君霏羽，离雉一语未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剑已经插入了他的胸膛。
那是萧洛从旁边侍卫的剑鞘里瞬间拔出的剑，快得连君霏羽也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离雉的唇角流出鲜血，缓缓倒下，她才瞠目结舌地看向萧洛：“为什么这么快杀他？”
“他害了艳毓，我非杀他不可，他死不足惜。抱歉了，夫人。”萧洛的眼神锐利，将剑身从离雉的心口拔出，抖落上面的血珠，重又放回了侍卫的剑鞘，口中说着抱歉，但神情中却没有歉意，只是一片冷漠。
君霏羽在这一瞬间忽然觉得，玉婆婆失而复得的这个儿子，也许并没有那么简单，他身上有太多她不知道的事。
“嗯。”事已至此，人都死了，君霏羽又还能有什么可说的呢？只得点了点头，反正离雉这个人也没什么可挖掘的了。
希风到底是谨慎，又带人重新搜了一遍，确认没有人再存活之后才来通知君霏羽，而君霏羽觉得大家休整地差不多了，便重新上路，带着众人向人烟密集处走去。
君霏羽回首望了望那片焦土，燃烧后的建筑物和草木还在冒着烟，一片狼藉，从此归于沉寂，而在不久之后，这片土地会再度被鲜花和绿草覆盖，后来的人会忘记这里曾经发生的一切，一个时代就此结束。
断蛇族至此大约是彻底消失了，唯一的一个，也许就是小墨儿了，君霏羽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回到了市镇之上，繁华之处，君霏羽早已没有了来时的心情，她很清楚，也能清晰地看到，那种奇特的毒素在慢慢剥夺师娘的生命力，不知还能熬到几时，而萧洛也是一路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君霏羽带着众人只在小镇上休憩了一晚便继续上路，在山野中行走的时候，敏锐地察觉到身后的不远处似乎有人在暗中跟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