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知道你们陆家人身子骨壮实,可也不能这么糟践自己啊!陆老爷子,这是您孙女吗,您就舍得让她受这么大罪?小姑娘家家的旧伤伤疤满身,且先不论,就说说这新伤吧。背上两条子深到快碰到骨头的伤,肩膀上的伤还没长好又撕开了。人的身子骨都不是铁打的,伤一次气血就亏空一次,她这是两次都大动元气,却都没有好好调理,气血亏空,凭着一股不知哪来的仙气吊着……”
“上一次你就半死不活昏倒在我面前,我怎么就这么倒霉每次都撞上。宰相肚里能撑船,我也不生你的气了。你醒醒好吗……”
“呜呜呜,汪汪!”
陆知风被耳边小白的呜呜声给吵醒了,睁开眼睛,小白正蹲在她床边流着哈喇子。陆知风被它这副傻样给都笑了,伸出手揉了揉他的狗头。她听见院外吵闹的声音,隐约分辨出是陆老爷子的声音,她心下暗叫:不好!艰难的从床上爬下来,扶着墙走出门去。
果真如她所料,陆老爷子正暴怒着骂惊羽,好多下人围成一圈,惊羽可怜兮兮的站在中间,低头一言不发。
“都是你……都是你害的。肯定是你给知风出的主意,你是想害死她,给我滚出去!滚!”陆老爷子拐杖戳的石板地“硁硁”作响。
陆知风手搭在一个仆人背上,轻拍了两下,说:“让条路。”大家回头一看,是陆知风,赶紧给她让出路来,翠儿上前搀扶住她。惊羽这才抬起头,看向陆知风。
在热烈的太阳光下,显得她的脸色白的吓人,像是棺材里爬出来僵尸的一样。陆知风对陆老爷子说:“不管他的事。”
“你还护着他,皇上的人都告诉我了,那天夜里去大理寺的有两个人,另外一个就是这小子!知风,不要跟这种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他们就像阎王殿不愿收的孤魂野鬼,和他们待久了,你也会染上阴气!”
陆老爷子这话说的毒啊,把一个活生生的人说成说成天地不容的孤魂野鬼。
陆知风太久没说话了,声音低哑:“人是人鬼是鬼,明珠与石子不是同一类。明珠即便是掺杂在石子之中,它依旧是珠子。人和鬼混久了,变成了恶鬼,只能说,它本身就不是人。”她说完,正视陆老爷子的眼睛。这眼神明明虚浮无力,却有不可反驳的坚持。
祖孙俩各不相让,陆老爷子的话难听,陆知风这话更入不了耳。
陆知风接着说:“该受的罚,知风一点都没少受。爷爷,你知道的,按律法我这本该四十下,是我说了八十下,徐爷爷碍着面子没驳了我。即便这小子真有罪,我也替他受了。”
陆老爷子愤愤的用拐杖砸了两下地,扭头气冲冲的走了。长江后浪推前浪,陆老爷子败下阵来。
“都散了吧。”陆知风的声音没了往日的高昂响亮,无时无刻带着调戏他人的笑意,沙哑低沉的让人一句话都不敢说,下人们赶紧脚底下抹油,跑的无影无踪。
院子里又剩下了陆知风和惊羽,小白在陆知风身侧。两个人沉默的吓人。
陆知风率先打破了寂静,说:“你不要再跟我提走这件事,我在大理寺受的罚为的就是堵住老爷子的口。”
“你总是做些让我无法理解的事。”惊羽说。
陆知风慢慢的挪动步子,伸手想要把院门关上,惊羽走过来,帮她把门关上了。
陆知风总是笑着,现在她好像连笑得力气都没了。她总是穿着一身干练的衣裳,上蹿下跳嬉闹得像个孩子。现在她只穿着白色宽大的xie衣,阳光洒下来好像可以把她照得透明,风一吹可以把她吹离。
“对不起。”惊羽说。
陆知风摆摆手,说:“本就是我不该带你去的。你在那个琴师那里栽跟头,也不是你的错,我也中过他的招,阴险的很。”她说完便转身要回到自己房间,惊羽跟上去,笨拙的学小翠的样子搀扶陆知风。
“我有件事,想问你。”惊羽小心翼翼的说。
“你问。”
“把命放在另一个人身上,是什么感觉?”惊羽问。
陆知风惊奇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自己酒后的胡言乱语这小子竟然还记得,说:“简单来说就是,他在啊,你就想留下来。你为了让他一直在,即便离开的是自己,也可以笑着离开。”
“你对……敬王爷就是这种感情吗?”
这没羞没臊的话题,陆知风有点不想接下去了,可看看惊羽一脸单纯的样子,便大大方方的开口了:“是啊。你在最痛苦的时候依赖过的人,会不自觉的变成这样。因为他拯救了你的世界,你便觉得,你的一切都是他的,你为他付出一切也都……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