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姐?她告诉你回家乡是因为钱友的案子?”郑好有些意外,他倒是不太相信秦雅芙会在这件事上大嘴巴。
“呵,你们都当我是傻子吗?”厉蕾冷笑,“偏赶上这么个节骨眼儿上,她急急忙忙、拖家带口地往这里赶,为的是什么?”
“她,她的情况特殊,”郑好沉默了会儿,还是坦白道,“她是当年案子的目击证人,当然得回来。”
厉蕾一听,微微愣怔:“芙姐今年才多大,怎么会卷进二十多年前的案子,她那个时候也就几岁吧?”
“是,正因为如此,才给案件的调查取证增加了更大的难度。”郑好叹了口气。
“那个地方在哪儿?”厉蕾听到这里,其实也心疼秦雅芙小时候的遭遇,可因为更关心钱友,所以还是抓住老问题不放。
“在哪里也与你无关。”郑好还是不肯说。
“怎么无关?我很想知道友叔在什么情况下杀了人,我是他的妻子,不可以问问吗?”厉蕾的语调倒不是多激动,可态度就是坚持到底。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保重身体,蕾蕾,其他什么没有都可以再找,但是身体只属于你自己,没有任何人能够替代得了,你……”
“少废话,郑好,如果你实在不肯说也没关系,那我只好自己慢慢找过去。”厉蕾发了狠,语声很慢,却固执异常。
“你这是何苦的呢?”郑好颇感无奈,他听得出厉蕾话里的决心,“蕾蕾,事情发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不要急于一时……”
“你也了解我,我就是这么个倔脾气,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我从没强求过什么,可是我的命并不好,从小到大,都没几个人真心待我好过,好不容易遇到个心心相印的友叔,你们又说他是杀人犯,我接受不了。
既然你不肯帮我,那就当我没求过你,这个城市也不是很大,我边打听边一寸土地,一寸土地的找下去,就不信会始终没有结果……”
“说什么糊涂话呢?我不是答应过你,等到一出结果马上通知你了吗?”郑好有些急,对这个小妹妹,他还真有点儿束手无策,否则,上午也不会特意麻烦秦雅芙走一趟了。
“我等不了,反正你不告诉我,我就拖着大肚子,不顾死活地满大街找去。”厉蕾其实也是捏到了郑好的软肋,终究是自己从小到大的朋友,他定然于心不忍。
“蕾蕾,你听我说,说起来,我们明天的行动算不上保密,不过是带嫌疑人和秦姐过去核对一下案发现场,你……”
“好,你带我去。”厉蕾原是个柔软性子,差不多除了认定钱友是她的良人,死命追求之外,平时虽然爱玩儿、爱闹,可在与人相处当中还是并不怎么爱较真儿的,不过,这样的人,当她想要较真儿的时候,却是半点余地都不给自己留的。
“你,你的情况特殊,我倒是可以跟我老师商量一下,但是你能保证到时候不捣乱吗?”
归根结底,郑好还是放心不下厉蕾,不想她一个人过多的胡思乱想, 与其看她可怜兮兮地混沌无知着,倒不如让她亲眼看看,说白了,凭私心而论,若是能让她彻底死了心,也算是帮助她解脱了呢。
“谢谢你,郑好!”厉蕾听了,能够感觉得到郑好的为难,不由得轻挽嘴角,温和着语气道了声谢。
第二天早上,秦雅芙起得不算晚,她昨晚给厉蕾打过电话,听到那边的状态还不错,总算少了一份牵挂,叮嘱其等在家里,说自己今天会晚些过去。
厉蕾对秦雅芙的说辞不置可否,反过来劝秦雅芙忙自己的事,不要在自己身上操心。
秦雅芙感觉不大踏实,可又因为自己的闹心事,有些自顾不暇,所以,在早晨起床后,又给厉蕾打了遍电话。
厉蕾接听的速度不慢,而且声音底气足了许多,一扫昨日萎靡不振的颓废:“芙姐,都说了我没事,你别再一遍遍地打电话了,我的漫游费啊!”
半撒娇的语气,倒是符合厉蕾平素同秦雅芙相处时的亲昵感觉。
秦雅芙因为心中有事,也就不再多想,提供了几个家附近比较好吃的餐馆,劝厉蕾先填饱肚子,然后再去一家婴幼儿商场转转,说那里的商品质量不错,价格也合理。
用孩子牵制住厉蕾的想法应该算是不错了,这是此时,秦雅芙唯一能做到的了。
孩子们也很给面子,从昨天到姥姥家开始,一直很开心,又是以前就来过的,即使因为太小,不一定有太深的印象,可再加上同姥姥姥爷毕竟不陌生,所以,对父母亲的离开,倒也不以为意。
秦雅芙总算放下心来,由林子航开车,载她在约定时间到达了派出所。
派出所里,几个神情凝重的人,默默站在玻璃门前。
推开玻璃门,秦雅芙望着站在郑好旁边,一脸平静的厉蕾,万分惊讶,怎么也想不到她居然会跟了来,再看看郑好,神情坦然,朝秦雅芙点点头,嘴里淡然地吐出两个字:“出发!”
之后,郑好目不斜视地率先走向警车。
厉蕾的脸色虽然还是有些苍白,可其双眼的神情却是无比坚定的,她朝秦雅芙微微笑了笑,便紧随郑好身后,也跟着上了他的车。
秦雅芙咬了咬嘴唇,硬是把想问的话憋了回去,毕竟有郑好在,厉蕾的存在就是合理的,至于她的身体能否承受得了,既然她敢来,自是九头牛也别想拉回去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车子一路颠簸,走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路程,终于抵达目的地,应该是这个村子的村头位置。
在路边停着一辆带警徽标志的商务车,其实就是林子航上次在北京医院看到的那辆警车,林子航自然猜到徐威他们应该先他们一步到达了。
郑好看样子还是带队人,他先跟众人解释了句剩下的路开车不方便,只能下车步行后,便搀扶着厉蕾,慢慢往里面走了。
小小的山村,随着城市经济的发展,这里尤其显得落后,各家的院落虽大,却越来越少有人居住,有的人家已经空置得长了满院子的荒草,虽然在主道上也铺了柏油路,却也被周围的泥沙遮掩了大半,看起来毫无整洁可言。
更别说东一道梁,西一条沟的了,起伏不平的道路,造就了高高低低的院落,不熟悉路的人,走进来,迷路的可能性太大了。
厉蕾暗暗感叹,她原以为她在省城郊区的家已经很贫困了,却哪里及得上这里这般萧条?
“为什么只见妇孺和老人呢?”当厉蕾看到前面有个老爷子吃力地赶着装满柴禾的马车,还有路边偶有经过张望的女人和孩子时,为了缓解对接下来即将面对事情的紧张心情,随口问了句。
“身强力壮的自然是去城里打工了,现在的年轻人,谁也不愿意守在这里脸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再加上庄稼的收成完全听天由命,委实艰难,你也知道,咱们北方的气候越来越干旱,收成一年不如一年,那些出去肯下苦力干活的,好好工作,赚得比这里多得多,可不慢慢就都不守在家里了。”
郑好解释了一句,随即指了指远处,对身后的秦雅芙说:“转过那个弯,到达村东头,杜泽家就在那里,秦姐还记得吗?”
“杜泽?那个死者?”厉蕾也是直到此刻,才知道当年命案的主角叫杜泽,不由自主地又插了句嘴。
“对。”郑好点着头,心情沉重。
经厉蕾打岔,秦雅芙没有回答郑好的话,她对这里说不上太熟悉,毕竟小时候一共就来过三次,两次是小姑父没出事时,小姑姑带着她过来的,最后一次则是警察们为了还原当时的经过,强行带她过来。
结果,在踏进院子里那一刻起,小秦雅芙便嚎啕大哭,即使被警察们抱进屋子里,却是死活没有睁开眼睛,任凭他们怎么威逼利诱,都不肯配合,警察们也拿那么小的孩子没办法,自此,他们不得不放弃在这方面的努力。
所以,秦雅芙看着郑好指的方向,虽然仔细回忆,其实心底还是模糊一片的,
林子航一直紧紧攥着妻子的手,修长有力的手掌传递过来诚挚的热忱,两个人心意相通,不知不觉间,就给予了秦雅芙安慰。
郑好也只是随口一问,既然秦雅芙不作答,他倒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反而率先闭紧了嘴巴不再说话。
路途说远不算远,道路也说不上太崎岖难行,再怎么说,这里也是有人烟的,不至于太过荒凉。
而且,路边摇曳着绿草野花,默默陪伴着沉默不语的人群,四处可见各家院里院外种植着的梨树、苹果树、枣树、杏树、桃树、李子树、核桃树之类的,树冠庞大,绿茂密,大多都是有些年头的果树了。
这样远离尘嚣的环境,其实于一直生活在高楼大厦,钢筋混凝土里的城里人来说,算得上世外桃源,人间仙境了,只是可惜,此时行走其间的几个人,却没有一个有心情顿下脚步,用心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