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雅芙有些赌气地在听嫂子讲完她弟弟“凭借其自身努力获得转正机会”的“豪言壮”后,直接把半杯白酒往嘴里灌去。
林子航手疾眼快地夺下她已经喝下去一大口的酒,爱怜地拍着她呛得咳嗽不停的后背叹气:“你从来不喝白酒,逞什么能?”
秦雅芙的眼里闪着泪花,谁能看得出她是因为咳得太紧引起来的,还是心里太委屈呢?
秦母沉着脸,默不作声,老人的眼睛自然毒得厉害,这段时间家里发生的事让她惭愧不已,她曾经坚持不给女儿添麻烦的想法一再地落空,眼看着日渐消瘦的女儿,她的心里难过得厉害。
饭后,秦嫂子非拉着林子航,说他跟自己弟弟的年龄接近,年轻人应该多亲近亲近,好像她已经很老了似的。
反正秦母也早早朝秦雅芙使眼色,她也就乐得由着他们闹去,只跟着母亲进了自己跟姐姐原来住过的房间。
“雅芙,”秦母关好房门后,先叹了口气,“我老了,想不到这些事情都由不得我来控制了!”
“妈你别这么说,”秦雅芙忙安抚母亲,“他要逞强就由他去好了,我嫂子家的家风不错,应该会很争气的。”
她避重就轻地劝解了一句。
“你还瞒我?”秦母握住女儿的手,“我知道,他是好心为了你才帮他们,而你一定又是说不得的,不过,现在最让你难堪的还不是你小舅舅吗?”
秦雅芙愣了下,眼皮跳了跳,颇为踌躇地吭哧道:“怎么又提到他了?他也不常过来,跟他有什么关系?”
“唉!我已经去看过他了,可惜也没能说上几句话……”秦母的眼里闪着泪光,许浩然再怎么不争气,也是她的亲弟弟,他小的时候,秦姥姥生完他后,闹了场大病,拖了两年才好,一直没怎么管小儿子。
“长姐若母”,可以说许浩然从小几乎就是年长他十六岁的大姐带大的,这也是秦雅芙不懈余力地想要救助小舅舅的主要原因,他出了事,最难过的人就是母亲。
秦雅芙轻拍母亲的手背:“妈,你别太着急了,事情已经出了,谁也不愿意,但好在都解决了,小舅舅的牢狱之灾虽然避免不了,但几年光景,挺挺总还是过得去的。”
“先不说他,你告诉我,那么大笔赔偿款你是从哪里弄来的?”秦母看女儿还在装糊涂,直接挑明了真相。
秦雅芙暗暗叹息,面对母亲的开门见山,弄得她很是被动,本来她一直想着慢慢渗透,给母亲一个心里准备,以免老人家着急,可是,最近自己的事情太乱了,竟没抽出空来做这件事,结果,到底还是让母亲早一步知道了。
看到秦雅芙的窘迫,秦母苦笑:“孩子,纸里是包不住火的,以你小舅妈的个性,她能够坚持这么久才来跟我说实话,倒还真是有你在中间阻拦着呢。”
秦雅芙垂下了头,的确,要不是自己偷偷给王梅梅塞过钱,以她那受不得委屈的个性,早就该闹得家里鸡犬不宁了,别看那件事是因为她开的头,但最终的祸事终还是小舅舅自己闯下的,怨不得别人。
现在年关将至,秦雅芙又一直忙乎林子航的事情,最近没有顾上王梅梅,那个只知道吃喝享受的货色自然受不得苦,前两天便跑到大姑姐家里来借钱。
秦雅芙虽然气恼,却也没办法再隐瞒,这个时候坦白说出来,反而让母亲放心,于是,她挑重点说了下。
“十万块,唉!的确不是个小数目,咱们家虽然没什么家底,但是自从你们都成家后,多少也开始有些富余了,凑凑,能有个三万多,我再……”
“不用了,妈。”秦雅芙忙打断母亲的话,她还不了解家里的情况吗?这三万块是母亲怎样口挪肚攒留下的“棺材本”钱,她心里最清楚,为了小舅舅,母亲肯定会义不容辞,这也是她当初不敢告诉母亲的原因。
“妈,既然子航已经把钱堵上了,你还操这心干嘛?”
“那怎么可以?这让你以后怎么跟他相处?”秦母了解女儿的脾气,也明白就算亲密如夫妻,一旦涉及大量金钱上的事,也难免容易让人理亏。
“我们是夫妻,遇到事情当然得共同面对啊!”秦雅芙故意说得理所当然些,这也是林子航一直的说辞。
小舅舅出事后,秦雅芙跟林子航虽然一直在闹别扭,却还是问了他十万块钱的来历。
林子航说是当初他们结婚时,林母给他们准备的买房子钱,当然还不止这些,他回答得很轻松,说只是提前支取一部分罢了。
当时秦雅芙的神色黯然:“你不是说,不用家里的钱吗?”
“没关系,这是解决共同的危机嘛。”林子航的眼神有些复杂,“我只想着这是我的家事,很重要的事情,当然得放弃些平时的坚持,这不是放弃原则,只不过接受现实而已。”
他说的也算隐晦,秦雅芙何尝听不出他是在劝她不要纠结那些所谓的自尊呢?
“唉!同样是夫妻,你小舅妈都不这么想,你又何必卖力气呢?”秦母还不知道事件的祸根就是因小舅妈而起呢。
“那不一样,我本来就想着这也是给林子航一个教训,当初说好了不让他多管闲事,他不听,现在出了事,如果处理不好,就会闹到我公公那里去,他当然得管到底。”
秦雅芙故意把责任推到林子航的身上。
“话是这么说,可要不是你小舅舅开了这个头儿,她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找子航啊!”秦母朝外面努了努嘴,“唉!说到底是咱们家拖累了你,我会尽快找你大舅和你二姨他们,想办法把钱凑上,咱们家的事不能让子航……”
“妈,”秦雅芙打断母亲的话,“真的不用,这不是欠不欠他的事,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多,越不安全,影响太不好,再说了,我大舅他们几家的条件也不是很好,何必费那个力气呢?咱们就这么静观其变吧,毕竟我和子航是夫妻,他帮我舅舅也说得过去,我不用内疚的,可如果事情披露出去,麻烦可就大了。”
“按理来说,正常夫妻本就是同甘共苦的,遇到事情,原也应该这么互相帮衬的,只是,咱们家跟林家比起来……”秦母也是为女儿跟夫家的身家地位相差悬殊而担心。
秦雅芙笑笑:“妈,这就是你多虑了,照你这么说,我每天不都得生活在水生火热里了?”尽管她的确活得很不自在,却哪里敢让母亲知道半分?
秦母不好意思起来:“那倒是,既然当初他不嫌弃,现在也没有理由跟你趾高气昂吧?”
“当然了,你问问他,他敢吗?”秦雅芙故作轻松地安抚母亲。
因为秦雅芙总感觉林子航的脚恢复的时间短些,便没让他开车,所以两个人回家的时候自然还是打的出租车。
坐在车里,林子航志得意满地抓住她的手,与之十指相扣。
他的心情不错,能够帮到她的家人,一直是他的心愿,只有这样,他才感觉得到自己的价值,他在她面前越来越没有自信了,感觉怎么做都是不对的。
可是今天看到秦嫂子的笑脸,看到秦母也没有不高兴的神情,他觉得自己这么做至少可以换回她的安心吧?能够让她不再继续夹在亲人不断的要挟里,完完全全地依赖自己是他的责任。
他不需要她的感恩戴德,但希望她能够踏踏实实的跟着自己。
只是,秦雅芙的手冰冷僵硬,并没有他意料之中的温软细腻,这让他感到不舒服。
静默中,车子开过了“寂寞佐暗” ,林子航忽然叫停了车,拉着她去了那里。
这是两个人自从相识以来,林子航第一次主动带秦雅芙去酒吧。
秦雅芙隐约意识到他的用心不纯,却也无力拒绝。
进了这个热闹的地方,看着醉生梦死的人们,虽然已经十点多了,可是,对于这些人来说,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各色美酒正源源不断地送到买醉者的面前。
红男绿女们开怀畅饮着,同时又嬉笑怒骂着,尽情的发泄着平时隐忍的烦躁、痛苦。
酒的确是个好东西,它让人沉醉,让人忘掉一切烦恼,可以在自己的想象空间里遨游,轻易地就把快乐放大,把忧愁抛诸脑后。
老板娘佐暗正坐在吧台外面跟调酒师烦烨小声嘀咕着什么,在不经意间抬头看到走近的两个人,那份吃惊毫不掩饰:“这个时间段儿,不应该是乖乖女和好男人休息的时间吗?怎么会这么有闲情逸致跑来我这里?”
林子航粲然一笑:“现在的‘乖乖女’心思越来越不纯洁了,与其看她偷偷惦念这里,倒不如我大大方方的带她来呢!”
他说着话,眼睛却很精准地扫描到了默默坐在角落里喝酒的辛然。
他挑了挑眉,颇有礼貌地朝佐暗点点头:“我过去看看朋友。”